36
第36章
白琅對墨宴聲音的感知亦敏銳些, 聞聲看去。
墨宴這時的表情陰沉,背後是門外濃墨化開似的天色,黑衣白發站在門口, 簡直比惡鬼還像惡鬼,看起來很兇很吓人。
就是長得比那些惡鬼好看多了。
白琅知道他不是在兇自己,确認了是墨宴本人,當即便松開了莊行良, 撲向墨宴方向。
墨宴忙接住他,“兇神惡煞”的表情頃刻便緩和下來:“你沒事吧小白琅?”
白琅感知到熟悉的氣息與溫度, 緊繃的情緒終于松懈,抽抽噎噎地開始哭:“嗚嗚我、我沒事……”
他嗚咽着說沒事,實在是毫無可信度。
這時外邊又響起一道驚雷, 白琅吓得整個人都是一抖,哭得更可憐了。
墨宴給他落了個小範圍的隔音結界, 暫時隔絕他的聽力, 接着便仔仔細細地為他檢查一番, 确認他是真的沒受傷。
他還不放心, 以傳音的方式再問一遍:“他們可有對你做什麽?”
白琅被隔絕聽力後便稍稍平複了點心緒, 抽泣一下, 說:“沒、沒有。就是方才莊行良開了窗,雷聲、雷聲就出現了。”
理智恢複些許,他亦意識到墨宴方才檢查他身體的緣由,附帶了一句解釋。
墨宴直接理解為莊行良和那老者尚未來得及動手。
他揉揉白琅軟和的發梢, 遞給他一塊手帕, 将人護在自己身後, 這才繼續看向莊行良和那名老者。
他微眯眼, 打量了一會兒這倆人, 面對白琅時的柔和消失,仿佛又回到剛破門而入時滿身戾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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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行良哪裏見過這般場面,臉色吓得比白琅都白。
一個無甚心計又不知為何想加害他家小白琅的小屁孩。
墨宴得出評價,語氣不耐:“你想對小白琅做什麽?”
“我、我……我沒有,我只是見小白忽然情緒不好……我真的只是擔心他!”
莊行良支支吾吾地找了個理由,說到後邊似乎還說服了自己。
墨宴冷笑一聲:“這房內有我特意布置的隔音結界,若非結界被蓄意破壞,小白琅能被吓到?”
他眸色變得更冷:“不要試圖對我說謊,更不要以為就你身後那個人,真的能夠保證你完好無損地走出這個房間。”
正好屋外于此時劃過一道雷光,“啪啦”的聲響再次炸開,吓得莊行良一個哆嗦。
白琅聽不到聲音,安安靜靜地拿手帕擦過眼睛,擡頭便見莊行良看着墨宴方向一副被吓慘了的模樣。
他不太理解發生了何事,拽拽墨宴袖角,傳音問:“你是不是吓到他了?”
白琅眼尾還泛着紅,傳音的語調和平時說話并無差別,帶着些鼻音,聽起來軟軟的。
墨宴直接腦補出一個小白琅不知曉莊行良要害他,還想為他說話的善良形象。
他拍拍白琅腦袋,回答:“我就是在吓他。他想害你,我必須讓他長點記性。日後你也不要再同他來往了,果真是有什麽樣的爹便有什麽樣的兒子。”
最後一句墨宴帶了些私怨。
他本就看不慣莊行良這幾日總把他家小白琅喊過去,如今知曉他目的不純,更是厭惡。
他就知道小孩子都很讨厭。
白琅這次聽懂了墨宴的話,但仍舊不解。
想害他?他身邊的人不是本來就都想害他麽,為何還要單拎一個莊行良出來吓唬?
白琅不理解,但尊重,默默地收回視線低下頭,不再打擾墨宴。
墨宴當他是聽聞莊行良要害他難過了,憐惜地揉揉他。
再回頭看向莊行良與那名老者時,墨宴的神色就更冷了。
敢欺騙他家單純善良的小白琅?
那可真是挑錯人了。
年僅十八的莊行良根本應付不來墨宴這般氣場,幾次眼神向老者方向求助。
老者終于上前幾步,賠着笑說:“墨公子确實是誤會了。這隔音結界之事……我們之前确實并未注意。”
“呵,那你的意思便是我修為太低,連個結界都維持不好了?”墨宴半個字都不信。
若非他察覺到隔音結界被破壞,及時趕過來,這時他家小白琅會如何還不知道呢。
老者忙又換了個說辭:“小人絕無這個意思。小人只是此前并未注意到這是個隔音結界……近日宅中不安寧,小人奉命護小少爺周全。墨公子術法高深,小人只無意察覺此處有異樣陣法,不知是墨公子所布,擔憂有害于小少爺與小公子,這才無意破壞……”
這理由說合理也合理,說牽強同樣牽強得很。
墨宴雙手抱胸,并未表态,看不出到底信沒信他這番說辭。
莊行良捏了捏手,似乎終于讓自己鎮定了些,盡可能從容地說:“墨公子真的誤會了,莊家還指望墨公子能夠幫我們驅逐惡鬼,恢複往日平和,小人又怎會在這個時候對白小公子不利?”
“這麽說——”墨宴悠悠揚了語調,漫不經心似的,“你們便是嫌我捉鬼效率低,到現下都無任何進展了?”
“……怎麽會呢,小人自然不會這般想。”莊行良臉色又變了變,在口頭上根本占不到墨宴的便宜。
他只能盡量保持鎮定:“而且小人手無寸鐵,亦非修士,便是想傷白小公子,亦無這般能力。”
他攤開雙手,手間确實并無任何工具,袖子亦是藏不下東西的窄袖,平平整整,腕間袖間都無利器暗器。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辯駁的點。
墨宴估算了下方才老者與白琅之間的距離,稍微還是有些遠的,但要傷到白琅也不是不可能。
這小孩也确實沒有要傷白琅的理由。
不過這也不能全然排除,若是他們想給白琅下什麽慢性毒.藥的,依舊防不勝防。
墨宴還需要利用莊家惡鬼找尋那厲鬼蹤跡,暫時不打算與莊家人撕破臉皮,只是該有的警告教訓依舊不能少。
他可不能讓他家小白琅就這麽白白被欺負。
墨宴雙手抱胸,語調微揚:“你說得倒是有些道理。但我家小徒弟無端受驚,莊小公子還是得承擔承擔應有的責任吧?”
“……墨公子請說,若能求得墨公子原諒,小人自願受罰。”莊行良藏于袖間的手攥了攥又松開,半低着頭一副順從模樣。
墨宴卻道:“莊家莊家,即是莊家地盤莊家人,我說了又如何能算數呢。要罰自是由你父親母親來決定如何罰你。”
莊行良猛地一下擡頭,指尖似有些顫。
墨宴:“怎麽,有意見?”
莊行良哪裏玩得過墨宴,頓了會兒才接着說:“沒、沒意見,聽憑墨公子決議。”
墨宴笑哼一聲,意味不明,直接喊莊陶過來去跑腿叫人。
莊陶不明就裏地來了,又不明就裏地走了。
這幾日時間墨宴在暗中觀察莊致季時,順帶捎了幾次莊行良,看到了幾次莊行良與莊夫人母慈子孝的場景,早就知道莊行良的軟肋應當是他娘親,莊夫人亦當他是懂事聽話的乖孩子。
墨宴別的不說行不行,戳別人軟肋至少肯定是很在行的。
須臾,莊致季與莊夫人便到了這邊院子的候客廳來。
莊夫人身體比之前要差一些,面色都憔悴蒼白不少,尚且能夠走動,只是需要有侍女攙扶。
兩人過來時,莊行良已經在候客廳中間站了許久,老者在一個角落侯着。
白琅坐在主位上,墨宴則在他身旁站着,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站得沒幾分站相。
為了方便白琅看戲,墨宴在候客廳外布了新的隔音結界,撤掉了白琅身邊那個小範圍的。
莊陶把人帶進來,和他報備一聲:“我把他們都喊過來了。”
墨宴笑眯眯:“嗯,挺好,找小瑜玩去吧。”
莊陶只覺莫名其妙,但莊致季在這裏,未免莊致季找什麽借口又罰他們,轉身便打算走。
但他剛轉過去,墨宴又叫住他:“等等,我想了想,你把小瑜一道帶過來吧,帶你們看戲。”
莊陶茫然,只乖乖地去把莊瑜也喊了過來。
莊致季和莊夫人自來了後就被墨宴晾着,莊夫人幾次想看向莊行良方向,但莊行良都只是低着頭站在原處,看起來有些難堪。
莊致季亦想開口問問墨宴事出為何,但墨宴一直俯身在同白琅說話,他根本插不上空。
直至莊陶帶上莊瑜一塊過來,墨宴便讓他們随意找了個地方坐。
莊陶莊瑜都不知具體究竟發生了何事,看了眼還在站着的莊致季、莊夫人與莊行良,最後挑了個稍遠些的位置坐下。
人到齊了,墨宴終于站直些,慢悠悠地說:“今日請代家主與莊夫人來,也無甚大事,只是想問問你們,家中孩子犯下過錯,不知莊家會如何處罰呢?”
相處這段時日,莊致季亦清楚墨宴口中的“無甚大事”,那便是事情很嚴重。
結合這會兒被罰站在候客廳中央的莊行良,莊致季大致明白是他這位“愛子”闖了什麽禍。
莊致季當即說:“可是犬子何事沖撞到墨公子愛徒了?犬子魯莽,墨公子您請說,小人定好好責罰他。”
墨宴笑得十分友善:“代家主倒是聰慧,還知曉是沖撞了我家小徒弟。”
莊夫人看起來有些憂慮:“小兒素來溫善恭良,這幾日亦同白小公子相處甚歡,不知是何處惹了白小公子不快?”
她不擅長面對墨宴這般銳利的氣場,這話仍舊是看着白琅說的。
白琅對上她視線,想了想,平靜地把墨宴告知他的理由說予莊夫人:“他想害我。”
雖然他确實不知這為何能成為莊行良要受責罰的理由,但既然墨宴都這麽說了,那便依墨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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