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白琅狀态實在不好, 又不敢躺下休息,墨宴實在擔心他,便在房中陪了他好一會兒。

待到未正, 白琅看起來好些後,墨宴才準備同莊陶去那院子書房再仔細探查一番。

白琅原本還在看書,見墨宴與莊陶商量完過去事宜才擡頭看他:”你要出去了嗎?

往日墨宴如何他都不會幹涉,但今日他有點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墨宴看出他細微害怕的情緒, 擡手搭在他的發梢上:“嗯。莊家之事還是早日解決了,直接帶你離開我會更放心些, 所以不能再耽擱了。你若不想只身待着,便去莊瑜那邊吧。”

莊陶亦跟着連連點頭:“嗯嗯,小瑜這陣子身子虛不能下床, 但他還蠻想和你聊聊天的,這會兒正好也醒着, 茶水我亦準備了些。”

白琅乖乖應下:“好。”

他并不在意跟誰待在一起, 他現下只是需要有個身邊有活人的認知。

墨宴拿了個小糖盒出來給他::“我會盡早回來的, 你若是有什麽需要了就叫我。”

白琅接過糖盒, 灰眸閃起些細微的光, 清清亮亮的, 又不易察覺,似一對剔透晶瑩的灰琉璃,只會在燦爛暖陽下折射出幾道流光溢彩。

墨宴沒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送他進了莊陶莊瑜的房間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莊瑜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擡頭看到白琅進屋, 眸間多出幾分驚喜:“白琅哥哥?你是來看我的嗎?”

白琅對上他的視線, 想了想, 覺得這個說辭也沒錯,他确實是來“看”莊瑜的。

他點頭,回了一個輕輕的“嗯”。

莊瑜更歡喜了,但馬上又想起什麽,不好意思地說:“我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可能不能下床接待你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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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靠在床頭,身上蓋着薄被,面容比往日蒼白許多,床一側還支起張小桌子,放着藥碗與茶壺茶杯。他手上還拿了卷書冊,應是醒來無事,坐着看會兒書。

白琅懷裏只抱了個糖盒,随意尋了張椅子在莊瑜床邊坐下,真的就這麽“看看”莊瑜。

莊瑜仍處在白琅來看他的歡喜之中,面對白琅時性子亦活潑些,很快便尋了話題:“墨公子是今日下午又有事情麽?我看他方才好似很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模樣。”

白琅:“嗯。他和莊陶去原家主住過的主院那邊去調查了,那邊有惡鬼。”

莊瑜不解:“去那邊調查?那為何兄長亦要過去?”

白琅回想着方才墨宴與莊陶交流時,墨宴對莊陶說過他對那邊比較熟悉,讓他留心什麽東西雲雲。

他從中提取出一個緣由:“因為他對那邊比較熟悉。”

莊瑜相信了這個理由。有墨宴在,他亦不擔心自家兄長安危,只注意到白琅的臉色似乎比之前差了些。

他擔憂地問:“白琅哥哥今日是沒休息好嗎?你的臉色好像比之前差了不少。還是白琅哥哥也生病了?”

提到這個,白琅如實回答:“是今早我在主院那邊遇見惡鬼,被怨氣襲擊了。”

他很單純地回答着莊瑜,無意識間略過了是他與莊陶一同去那邊探查的信息。

莊瑜以為他是今早自己出門散步遇險,才有了下午墨宴與莊陶去那邊探查。

他更擔心了:“那你身體現下如何了?怎麽不在屋中好好休息?或者、或者我找顧叔叔來幫你看看?怨氣襲擊一定很難受,若是留下什麽病根便不好了。”

他不懂怨氣對人體的危害,但白琅蒼白的面容實在叫他擔心,他太清楚留下病根體質變差是多折磨人的一件事,不想白琅亦要遭受這般苦。

白琅卻只是搖頭:“墨宴說我的體質特殊,尋常醫術對我身體沒用。”

莊瑜:“那、那怎麽辦呀?”

白琅坦然:“他說我不易生病,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但是我現下不敢睡,會想起今早遇到的惡鬼。”

他說話時并無太多情緒,手裏還捏了顆糖,在想着要不要吃。吃糖時他只喜歡安安靜靜地吃,不喜歡中途還有開口說話。

他半低着頭,同樣有些蒼白的指尖将糖紙捏出細微的聲響,眼睫輕垂,于眸間落下小片陰影,看着脆弱可憐。

莊瑜以為他這是還在害怕,明明自己還是個生着病的病患,卻憐惜起白琅:“那一定很難受吧……對不起,我幫不上什麽忙。”

他難過地說着,似是痛恨自己的身體這般差勁,力量這般弱小,在這種時候除了言語上的表示外,什麽都做不到。

白琅只是覺得奇怪,陳述:“不需要你幫忙,你不用道歉。”

莊瑜當成了這是在勸慰他的客氣話,更難過了,嘆着氣說:“有時候我也總忍不住想,若是我亦是修士就好了。聽說修士可以通過修煉提升體質,那樣的話我也不會成為拖累,也能為身邊人多做些事情。”

白琅更奇怪了:“可是,你不就是修士嗎?”

莊瑜愣住:“……啊?”

白琅疑惑:“你們不知道嗎?你們是修士,有靈根的。”

莊瑜怔怔搖頭:“我們……?我和兄長……?”

自以為凡人十一年的莊瑜一時間緩不過來:“是……白琅哥哥還能看出別人是不是修士嗎?”

白琅搖頭:“我不能,是墨宴和顧舒術說的。”

莊瑜知曉墨宴強,對墨宴能看出來不奇怪,聽到後一個名字時明顯又是一愣:“顧叔叔……?他、他知曉這件事?”

白琅:“嗯,他一直知道的。”

莊瑜有點亂:“那、那為何顧叔叔從未同我與兄長說過?”

白琅回想一下去找顧舒術那日顧舒術說過的話,大致提煉出顧舒術不想讓莊陶莊瑜知曉他是他們生父,以及顧舒術說莊家對有靈根着有觊觎的事情。

他回答:“因為他不想讓莊家的知道你們有資質。你們娘親就是莊家為了生個修士強搶進莊府的,亦是因此而被你們父親和嫡母害死。”

莊瑜的人生觀與世界觀有些崩塌。

白琅繼續:“待莊家事宜結束,墨宴會帶你們離開莊家,去修仙界的一個宗門拜師求道。”

莊瑜的人生觀與世界觀艱難重塑。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啞聲問:“所以……我和兄長……也能修煉了?”

稍微緩過些神來的莊瑜帶着些難以置信,心髒跳得劇烈,還有些呼之欲出,想确認又不敢确認的緊張。

任誰以凡人的認知活了這麽多年,豔羨了天生有資質的“天選之子”這麽多年,驟然得知自己亦有這個機會與資質時,恐怕都會驚喜萬分。

這是人界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

白琅給了他确信的回答:“嗯。墨宴亦說你們資質還不錯,現下的年齡起步亦不算太晚,若是能潛心修煉,想必會有一番成就。”

莊瑜還是亂亂的,過了會兒才想起另一件事:“那……為何是墨公子帶我們去修仙界?顧叔叔呢?”

白琅:“他要留在臨原鎮,不跟你們過去。”

莊瑜茫然:“為什麽?”

白琅搖頭:“我不知道。”

白琅确實不知莊陶和莊瑜這倆親兒子都離開臨原鎮後,顧舒術為何還要留在這裏。

這不是他現在的腦瓜子能想明白的事情,也不是莊瑜能夠想明白的事情。

就如同他們至今未能理解那破碎的屏風上書寫的字字句句,代表的是怎樣一段過去往事。

莊瑜仍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砸到他們頭上的機緣,不再細究關于顧舒術的事情。

說到底,如今的顧舒術于他們而言,也只是一位很善良熱心,對他們很好但目盲的“叔叔”,他們還不至于幹涉顧舒術的選擇。

莊瑜稍稍平複了些,又問:“那兄長知曉這件事情了嗎?”

白琅:“你都不知的話,他應當我不知。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了。”

他性子直白坦率,不是會隐瞞事情的人,之前去顧舒術那邊聽到顧舒術讓墨宴帶他們去修仙界之後,他便以為顧舒術亦會直接同莊陶莊瑜說。

莊瑜大致平複下心緒:“那應當是莊家之事尚未解決,顧叔叔仍心存顧慮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白琅搖搖頭,表示了“不客氣”的意思。

經過這麽一出,莊瑜面色比之前都要紅潤了些,大抵是情緒有些激動,平緩下來後他的精神狀态亦還不錯。

他終于想起問及娘親的事情:“對了,白琅哥哥你方才還說娘親就是因為父親想要修士強搶進府的,還有什麽被父親嫡母害死……這又是何意?”

白琅簡單回答:“你們娘親是莫家人,人界的修仙世家,雖無靈根,但或許有這樣的血脈。原家主想讓莊家亦跻身修仙世家行列,便将你們娘親搶入府中,想讓你們娘親為他誕下有靈根的修士。”

說完,他又稍微提了下禁術的事情,算是回答他的後半個問題。

莊瑜大起的情緒又大落下來:“他們……他們怎麽能這麽對待娘親……!咳咳咳……”

劇烈的情緒起伏下,莊瑜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白琅只是看着,并未有任何反應。

過了會兒,莊瑜才平複些許,擦了下眼角的生理性眼淚,問:“那兄長與墨公子去主院那邊調查,亦有這個緣由在嗎?”

到底是雙生子,莊瑜雖不知莊陶已經知曉他們娘親之事,但大抵能猜出他們娘親是害死的話,莊陶應當會想去那邊找尋有關他們娘親的事情。

他又想起兩日前墨宴逼問他的事情,神情低落:“娘親與那位父親和嫡母之間的糾葛我只怕說都說不盡,可我真的不知曉娘親與莊夫人之間的糾葛……娘親與莊夫人平日亦常有往來,莊夫人還會友善地對待我們。”

白琅糾正他:“不一定是與莊夫人,還有可能是莊致季。之前房間的那具白骨,就是莊致季藏在這邊的,你們娘親的屍骨。”

莊瑜又是一怔:“那具白骨……是娘親的……?”

白琅:“嗯。白骨被藏于衣櫃,但衣櫃上有阻隔腐臭氣味的陣法,只能是莊致季讓身邊那個修士做的。”

莊瑜一時都不知他該再消化哪些信息。

但如果是只針對莊致季的話……

莊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想想,若是三叔的話……”

他仔細搜刮起娘親仍在世時,他們與莊致季那邊的往來。

他似乎……确實遇到過幾次覺得莊致季很奇怪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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