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莊瑜習慣了墨宴對白琅的獨一份偏愛, 不再糾結于這個話題,問:“那墨公子現下可要再回那邊去調查?”
墨宴随意道:“不必。需要的消息我已經得到。”
說到這他眸色又暗了暗:“莊致季那邊能這般準确的知曉我今日下午不在院子中,想必在這附近安插的眼線。我若這時再出去, 必然會引起他們警覺。”
今日下午出門之事本就是臨時起意,他們所經之處亦并未遇到莊府的其餘仆從,莊致季會知曉此事,必然是有人通風報信。
在收到竹簡信息之時, 他第一時間懷疑過莊陶莊瑜,但很快又将念頭打消。
此事涉及他們娘親, 而且這倆小孩明明自己都沒什麽能力,卻仍會在白琅遇到危險之際,有下意識要保護白琅的舉止, 墨宴姑且還是信任他們不會對白琅不利的。
那假若此事非莊陶莊瑜所為,他們這邊的院子又無其餘下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莊致季特意安插了眼線在這附近。
這和讓莊陶莊瑜順便留意他們的動向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莊致季心裏絕對有鬼。
墨宴指節微微曲起, 在石桌上輕輕敲了兩下, 黑眸間浸着些冷意:“你們的娘親被害死, 估計亦有莊致季一份功勞。”
“怎麽會……?”莊瑜有些難以置信, “可明明、明明娘親與他們并無什麽糾紛。”
墨宴懶洋洋地開口:“害一個人可并不一定需要有什麽直接糾紛。你身處在某個位置, 便已經是原罪。”
白琅與莊瑜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孩,他說完便有兩雙茫然懵懂的視線看向他。
墨宴并未深入解釋,又問白琅:“渴了麽?你若渴了我去給你拿茶水。”
白琅搖搖頭,仍在好奇:“為何會和莊致季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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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白琅的詢問, 墨宴才有深入細說的興致。
他并未直接開始說莊致季之事, 而是繞回了白骨:“你可知莊家為何不将他們娘親的屍骨丢去亂葬崗?”
白琅搖頭:“不知道。是留着有何用麽?”
“聰明。”墨宴笑着誇一句, “此前我雖有猜測, 但不能完全證實便沒同你說過。人的魂魄是不能距離自己屍首太遠的, 不過是否化作了惡鬼,距離自己屍首愈遠,魂力、鬼力便愈微弱。
“他們的娘親能夠在死後接連害死三個人,便是因為她的屍首仍在莊府中,而且她此前亦喜好附着與莊陶莊瑜房間的屏風內,與屍首相距很近,怨氣才能得以積累。”
白琅愣愣地,大致辨明出一個意思:“莊致季留着屍骨……是為了讓她殺死原家主他們?”
可莊致季為何會知曉慕欣葉死後會化作惡鬼?他只是一個凡人,不可能有這般能力與認知。
墨宴亦清楚這樣的事情只有死過一次,只有去過冥界的魂魄才會知曉。
他便是因為這個邏輯無法閉環,便始終不曾将這個猜想當真,于這個藏有屍骨的房間附近布下隐秘的陣法,守株待兔,看看莊致季那邊是否會有所行動。
他繼續說:“不過今日去主院那邊……倒叫我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的事物。記得之前提及過害死他們娘親的禁術麽?”
白琅點頭:“記得。”
墨宴:“那個禁術就是莊致季身邊那個修士透露給原家主的。”
“是、他?!”莊瑜反應要大一些,瞪大着眼睛,“可他的職責明明是保護莊家,那時他應當還是效忠于父親的……”
墨宴嗤笑:“也就你們這些不曾見過世面的小孩還會輕信所謂效忠之語。”
莊瑜一時無言。
墨宴繼續同白琅說:“莊陶帶我去了他們此前在那邊同他們娘親住的房間,我察覺有一處怨氣較重,過去查看後便發覺是他們娘親生前特意藏起來的物件。”
“那是莊致季與他身邊那個修士,同那個修士在修仙界所倚靠的宗門往來通訊信件。信件有火燒的痕跡,應當是尚未燒完便被偷回來的。”
“依照信件內容,是那宗門的人告訴莊致季,一個人若是異常被人殺害,手段愈殘忍,便愈有可能化作糾纏他們的惡鬼——不管生前是軟弱還是良善,只要是凡人,只要心性有一絲陰暗,都會因生前遭遇的殘忍手段而生出怨氣,化為惡鬼。”
“事情進展若順利,莊致季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做任何髒手之事,只需要等原家主将慕欣葉害死,再收好她的屍骨。等她糾纏原家主他們一家,再把他們害死。原家主一家不一定會因此化作惡鬼,就算化作惡鬼也找不上他。而慕欣葉亦會因仇人全部死亡而怨氣消散,徹底離開。”
這樣一來,莊致季便能幹幹淨淨地取代主家,成為新的家主。
只是他不曾料到,慕欣葉在臨死前得知了這件事情,死後雖仍是第一時間去報複直接侵害過她的原家主那群人,但并未在他們都死後而消散,反而以更強的怨氣盯上了莊致季。
白琅聽得愣愣的:“既然這都是莊致季所為,那他為何還要張貼布告找尋驅鬼修士?”
這個問題墨宴沒有說得太明确:“此前莊致季身上不是有怨氣,但後來又突然沒有了麽?那怨氣便是先去挑了軟柿子莊夫人和侍女,待她們出事後,遲早輪到莊致季,所以他坐不住了。”
但實際上,墨宴已确定是那只自冥界中逃竄出來的厲鬼找上了莊致季,替莊致季将原本糾纏他的惡鬼轉去了莊夫人與侍女身上。
他們初至莊府時莊致季身上仍有怨氣,應當是後來白琅察覺怨氣消失的那日前後,那只厲鬼才出現在莊府中。
厲鬼之事尚不能讓白琅知曉,墨宴沒有細說,白琅也撿着他說的信了。
事情都弄清楚後,再要處理其餘事宜便很容易了。
那厲鬼鬼力尚未恢複多少,仍藏得深,這一次應當還來不及把它揪出來。
現下墨宴亦管不了他,他目前最關心的還是何時能将白琅帶離莊家,他不能再讓白琅繼續待在這種極易被怨氣侵擾的環境中了。
墨宴思慮着,又想起那個老者背靠的宗門。
信中寫有宗門名字,那宗門不大,應當只是個落魄小宗門,連給個聯絡法器都不舍得,還使用書信這種容易暴露的通訊方法。
但這麽一個小宗門,為何會有人知曉活人異常被折磨死後可能化作厲鬼之事?又為何會知曉将白骨留着,能讓惡鬼怨氣更強?
這些本該只有死過的人才能知曉。
他得再去調查一下那個小宗門才行。
墨宴斂下這些思緒,側眸看向白琅:“總之,現下莊家這邊的事宜确認得差不多了,我争取這兩日便将事情結束。”
白琅詫異:“這麽快嗎?”
墨宴:“嗯。這邊惡鬼太多,怨氣太重,對你不利。我不能讓你在莊家繼續待太久了,等事情結束我們帶莊陶莊瑜他們去修仙界,我亦順便帶你去那邊看看。”
行程安排之類白琅素來都聽墨宴的:“好。”
莊瑜忍不住問:“那三叔那邊……墨公子有何打算麽?”
墨宴看他一眼:“怎麽,你這是希望我有何打算,還是不希望我有何打算?”
“我……”莊瑜一時沒能說出來。
莊致季算是害死他們娘親的幕後真兇,又做了這般惡事,他自然希望他能惡有惡報。
但此事總的來看其實與墨宴白琅他們無關,墨宴沒必要對他們多費什麽心思。
墨宴的打算同莊瑜所想的差不多:“因果自有輪回,我不能摻和凡人之事。此事與你有因果關聯,你若看不慣他們,以後自己尋讨因果便是。”
私心來論,莊致季、莊行良和那老者都曾試圖對白琅不利,墨宴是想對他們做些什麽的,但很遺憾,身為黑無常的他不能插手人間與魂魄惡鬼無關事宜。
他們的職責是維護兩界陰陽平衡,是必須大公無私的鬼使,這種私欲行為早在他們繼任時便不再被允許。
莊瑜明白了墨宴的意思,不再停留這個話題。
他又看向白琅,還有些不舍:“那我們馬上就要分別了嗎……?”
他們認識不久,但莊瑜對白琅完全可以說是一見如故,不想那麽快便面臨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的分別。
白琅并未看懂莊瑜的情緒,亦不知這種時候該如何回答,便幹脆沒說話。
他稍微低了些頭,墨宴看不太清他的神色,還以為他也不舍得了,揉揉他腦袋算作安撫,但并無言語上的安慰。
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間的人,白琅歷練時長不會持續太久,至多五年就得結束,否則同樣會受到侵擾怨氣的反噬。
待回歸白無常職責,他們下次再相見,就只能是莊瑜逝世,到那時估計相互都已經不認得了。
莊瑜忍不住又拉着白琅多聊了會兒,直至莊陶終于趕回來,察覺似乎又沒什麽大事發生,顧及着莊瑜身子未好全,便帶着莊瑜回到房間去休息了。
他們走後,墨宴亦帶上白琅回房間,白琅繼續看書,墨宴則準備起引惡鬼現身所需要的物件。
不需要與白琅接觸的短暫時間內,墨宴收了原本用以維持手心溫度的火靈力,任由體內怨氣漸漸将他手心凍得冰冷。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心間隐隐繞着的黑霧,須臾,又将指尖收攏,看眼旁側專注于書卷間的白琅。
至遲後日,他定要給這莊家事宜做個了結。
但願這期間不要出什麽意外了。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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