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墨宴很快便将體內的怨氣壓制住, 重新把自己的手給捂暖了才去牽白琅的手。
有昨日墨宴的坦白,白琅已知曉這熟悉的暖意只是墨宴的“障眼法”。
他低着頭,安靜溫順, 只是明顯情緒仍有些低落。
墨宴當他是方才又見到惡鬼面容,被惡鬼吓到了,給了他一顆糖:“來,吃顆糖吧。莊家事宜已經結束, 等明日我們便離開。”
有甜甜的糖,白琅情緒才回來些, 點點頭,輕聲應了句“好”。
墨宴揉揉他的發梢,牽着他回去找了莊陶莊瑜他們。
面對這倆小孩, 墨宴語氣平靜了許多:“走了,回去了。”
莊陶莊瑜仍未能完全回神, 過了會兒才點點頭。
莊瑜還牽着莊媛媛, 方才惡鬼現身前莊瑜就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倒是沒讓她受什麽影響。
莊媛媛已同意跟随莊陶莊瑜離開, 只是看着墨宴冷淡的表情有些怕, 縮在莊瑜身後怯生生地也點點頭。
墨宴不管他們, 說一聲後就帶着白琅先走了,另外仨小孩亦步亦趨跟着他們身後。
他們來時的馬車仍停在莊府門口,莊府上下忙亂一團,無人在意他們離開時又多帶走了一人。
臨走前, 莊陶莊瑜回頭又看了一眼莊府大門, 終于跟随白琅一同上了馬車。
之前墨宴為了讓白琅坐得舒服, 夜間還能直接躺下休息, 馬車選得特別寬敞, 這會兒多坐下仨小孩空間亦很充足。
莊媛媛是第一次離開家門,她年紀小,尚不知自己這是要去往新的地方,只是見莊陶莊瑜情緒異樣,隐約能感知到自己或許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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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不懂小孩們的這些心情,單獨坐在馬車中間靠左的位置上,單手托着腮,看向馬車窗外。
但看着看着,他的視線又不由得移到馬車前邊的簾子上,透過垂落的珠簾子,落在墨宴的背影上。
墨宴現下……還是在被怨氣侵擾着麽?
白琅想起方才觸及到的,比上一次更冷的冰涼。
那絲縷怨氣仿佛都能凝為實質,如同細細的冰刺,紮入血肉,滲透骨縫。
白琅都不敢想象若是他來承受這些,會是多麽難熬。
——本來合該是由他來承受的。
本來就該是他的折磨,可墨宴卻說,要保護他,要他開心順遂。
為什麽呢?
他明明只是要被所有人抛棄,被所有人厭惡的,沒用的小廢物而已。
明明只是——利用完就可以殺掉的,沒用的殘次品。
白琅垂下眼睫,怔怔地出神。
或許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墨宴對他的“保護”……才讓他産生了方才那樣奇奇怪怪的心情。
那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心情。
白琅不知道。
墨宴實在太奇怪了,從頭到尾,都太奇怪了。
白琅斂下思緒。
他想不通這些彎彎繞繞的“人情”,幹脆便不再去思考。
不論如何……至少墨宴似乎,确實還不會殺他。
他想活着,他能活着,這便夠了。
……
回到顧舒術所在的山頭後,顧舒術亦為莊媛媛準備了房間,溫和地招待着她。
墨宴不打算在臨原鎮逗留太久,這樣的地方自是走得越快越好,直接定了第二日便啓程離開。
顧舒術提前聯系好了要送莊陶莊瑜他們過去的小宗門,就位于修仙界東南方位的雲山鎮。
他還說明抵達雲山鎮後便會有人接應,帶走莊陶莊瑜和莊媛媛,絕不麻煩墨宴多照顧一日。
墨宴對此很滿意,又找顧舒術要了份修仙界的地圖。
——時隔幾百年時間,有些城鎮與墨宴印象中的已不大一致。
他順着地圖略略看了一圈,察覺這雲山鎮地理位置不錯,小宗門不少,附近還有一個有名有號的大宗門,算是修仙界內一個比較繁華的城鎮。
而且最湊巧的是,正好與他當年藏洞府之處相距不遠。
那這雲山鎮他可就是非去不可了。
墨宴做好規劃,回到房間內找白琅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白琅對墨宴的任何決定都沒有異議,他說什麽自己都乖乖點頭,聽從墨宴安排。
墨宴見他實在乖,心軟得不行,揉了揉他的腦袋:“明日開始就要趕路了,今夜你先好好休息吧,養精蓄銳。修仙界那邊比較遠,等過去估計都要近十日時間了。”
白琅在自己的認知中亦不常有出門機會,對于路途遙不遙遠并無太多感覺。
他回想了會兒自己在臨原鎮待的時間,似乎也差不多就正好是十日而已。
那好像是有點遠。
白琅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好好休息的。”
墨宴笑着拍拍他腦袋:“嗯。明日不着急起,時間差不多了我會叫你的。”
白琅應了聲“好”,等時候差不多了,便乖乖收拾着去休息,為明日啓程做好充足準備。
但到了第二日,墨宴才終于意識到一件很嚴峻的事情。
他很少來人界,忘了自人界前往修仙界的話,有一座通天大山,此山布有獨特陣法,唯有禦劍或飛行法器可過,就是為了防止不知情的人界凡人誤入修仙界,造成太大心理落差。
飛行法器顧舒術這邊有,倒是不成什麽問題,但最大問題就是白琅畏高。
只是之前從二三樓下去的高度都能吓哭,這飛行法器的高度于白琅而言絕對很難熬。
于是原本該啓程的幾人加上一個顧舒術,一同坐在院子內,看着安安靜靜捧着茶杯的白琅。
顧舒術給了白琅一些茶葉和茶葉種子,他這會兒喝的就是墨宴用這些茶葉給他泡的茶,沉浸在茶水的甘甜中,回過神來見到大家都看着他,還有些茫然。
顧舒術思忖着說:“那……要不遮擋住視線?若是看不見的話,大抵就不會那麽畏高了。”
墨宴想了想,直接去問白琅:“小白琅,你覺得呢?”
“啊?”白琅尚未明白此時的情況,茫然的模樣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墨宴放緩了語氣:“去修仙界必須要駕馭飛行法器。你畏高,怕你害怕。若是将視線遮擋住的話,會好一點嗎?”
白琅想了想,搖頭:“不知道。我沒試過。”
他目前只恢複了與怕打雷有關的記憶,畏高因何而來,又是否能靠“不看”來緩解,他自己還真不清楚。
墨宴斟酌片刻,開口:“那我先帶你去試試吧。去修仙界路途遙遠,若是實在不行,我再給你想別的辦法。”
白琅點頭接受了墨宴的提議。
墨宴自儲物袋中翻找出一塊布料柔軟的長布條,走到白琅身邊,動作輕柔地為他系上。
布料比較厚實,不透光,才蒙上白琅便感覺眼前漆黑一片,驟然多出些不安感。
他慌忙地抓了抓,指尖觸及到一角熟悉的衣料觸感時才安定些。
墨宴注意到他的短暫不安,問:“怎麽了?是系太緊不舒服麽?”
白琅搖搖頭,抓着墨宴衣角輕聲說:“布不透光,有點黑……”
和夜間閉眼睡覺不同,清醒時睜着眼仍是一片黑暗的話,給白琅感覺就同被關在密閉小黑屋差不多。
墨宴記得他怕黑,又忙給他換了一塊透氣些的布料,問:“這樣會好一些嗎?”
白琅感受了下,眼前會有些模糊的光線,但看不清具體有什麽東西。
他點點頭:“嗯,好很多。”
墨宴這才放心,攬住他肩膀牽起他的手:“那跟我來吧。”
突然這般失去視覺,總會叫人本能地不安與不适應,白琅有些緊張地跟着墨宴的動作起身,下意識想向前摸索時,就感覺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墨宴輕輕握住。
“別怕,跟着我走就好,我會護着你的。”
墨宴聲音放得比平時低緩些,聽起來很溫柔。
白琅心底的不安被撫平許多,跟着墨宴的步伐往前走。
中途墨宴松開了他一會兒,但很快又重新把他牽起來,讓他站在了一個細細長長的東西上。
應當是墨宴的佩劍。
白琅意識到墨宴是要帶他禦劍,原本平複的緊張感又重新升起來,攥緊墨宴身前衣料。
墨宴已經換了個姿勢,幾乎是将他完全攬在自己的懷裏,柔聲安撫他:“我禦劍技術很好的,別擔心。你若是實在害怕,就抱緊我。這樣可以嗎?”
墨宴補了一句詢問,但凡白琅說一句不要或是不可以,他立馬就會停下原本的打算。
白琅确實有些害怕,但感覺到身邊熟悉的溫度與氣味,還是鼓起勇氣點了點頭:“可以的。”
墨宴似乎是輕笑了一下,擡手揉了揉他的發梢。
緊接着白琅便察覺到身旁氣流有所變化,應當是在逐漸騰空。
他抓緊了些手中攥着的布料,往墨宴的懷裏縮。
墨宴拍了拍他的後背,算是對他的安撫。
又過了會兒,白琅感知到身側的風變換了方向,應當是已經在平穩地禦劍了。
騰空而起的感覺與平穩禦劍的感覺不太一樣,墨宴操控得确實很穩,不會晃晃悠悠,不會忽上忽下,若是沒有風的變化,白琅或許還會以為自己仍在地面上。
他看不見眼前的景象,并無自己現下身處多高的認知,雖依舊有些緊張害怕,但只要感覺到身旁墨宴的存在,就會安心許多,不至于到難以接受的程度。
片刻後,墨宴帶着白琅回到地面,摘下了蒙在他眼前的布條,還特意伸手擋在他眼睛前,等他緩了會兒才移開,問:“感覺可以适應麽?”
白琅視線逐漸變得清明,緩了緩輕輕點頭:“嗯。有你在旁邊的話,好像會好很多。”
他聲音輕輕軟軟的,聽起來就是一副依戀着墨宴的乖軟模樣。
墨宴不再曲解他的表述,知曉他本意并非如此,但心底還是忍不住陷下小塊。
果然還是自家小孩可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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