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72章
墨宴過了會兒才重新運起靈力, 将指尖暖起來,拿了塊手帕遞給白琅,正好碰到白琅的手心。
白琅本就是常年手腳冰涼的體質, 因方才的恐懼,手心冒出了一層冷汗,指尖更是比平日還要冷冰冰的。
墨宴心疼地捂了捂他的手:“現下可感覺好些了?”
白琅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鼻音有些重,聽起來便軟綿綿的。
墨宴的手心很暖和, 白琅有些貪戀這好幾日都不曾真切感受過的溫度,但出于作為“工具”的自覺,他還是抽出了自己的手, 拿手帕擦臉。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抽出手,墨宴感覺到手心空落落灌進來的風, 愣了會兒, 但并未多想, 等着白琅緩和自己的心情。
“啾啾……?”鳳鳴落到白琅肩膀上, 有些擔憂地看着白琅。
白琅平複下氣息, 指尖在鳳鳴的腦袋上揉了揉:“我沒事了。”
“啾。”鳳鳴輕蹭他的指尖, 又在感知到身側一道涼涼視線時僵住,蹦跶兩步重新撲棱起來。
白琅沒在意,以為它這是安慰完就飛走。
墨宴收回看向鳳鳴的視線,暫且不管鳳鳴帶他們到這裏的目的, 先詢問起有關厲鬼之事:“小白琅, 你方才說有‘人’自臨原鎮時起就一直看着你, 是怎麽一回事?”
白琅回答:“就是初至臨原鎮客棧時, 我便感覺到過一陣盯着我的視線。後來在莊府, 尤其是在路過莊府那個怨氣最重的院子時,我都能感受到一個……一個很吓人的視線。”
說到最後一句時,白琅無意識地縮了縮,顯然是那視線留給他的心理陰影。
墨宴心疼地揉揉他的腦袋,也終于明白為何之前帶白琅路過莊府主院時,白琅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基本可以肯定就是那潛藏在暗處的厲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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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感受到發梢處傳來的溫柔安撫,漸漸完全安定下來。
他主動說:“我剛剛……好像還閃過了一些、一些零散的記憶。”
白琅皺眉想着,但方才的記憶碎片已變得模糊:“好像是……以前就有過別人總是這樣看着我,咒罵我……”
但到底是誰,如何看着他,如何咒罵他他已全然不記得,只記得曾經遭遇過這些。
被嫌棄,被打罵,被帶去高閣,被推落入河,被關在漆黑的屋子裏,被……送向死亡邊緣。
“沒事了,那些都過去了。”
獨屬于墨宴的氣息驟然将白琅包裹住,白琅只感覺自己被一個輕柔的懷抱圈住,只聽到耳畔一個輕輕的安慰。
暖暖的,又帶着些冷香,一點點撫平白琅再度起伏的心緒。
過了會兒,白琅才重新好點了。
墨宴松開他,叮囑:“若是之後你再感覺到那陣視線,一定要記得同我說。我若不在你身邊你便用玉牌找我。”
白琅乖乖點頭:“好。”
處理完白琅這邊的事宜,墨宴才重新看向鳳鳴:“所以你說的那個,要帶我們去看到東西在何處?”
“啾!”鳳鳴撲棱着翅膀指着一個方向,似是表示着快到了的意思。
鳳鳴指示的方向是湖邊,墨宴便沒帶白琅靠太近,大致走到那地方附近。
白琅注意着鳳鳴說的方向,倏地察覺出異樣:“那邊好像有一團怨氣。”
他指着湖畔邊一處,定睛看去才發覺那應當是一名昏倒在那裏的小孩。
白琅皺起眉,詳細補充:“比殷知身上的怨氣要濃郁些,但又不似莊夫人身上的那種感覺。嗯……不像是被惡鬼纏上的那種怨氣。”
墨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好。那我去那邊看看,你和鳳鳴在這裏等我。”
白琅點頭:“嗯。”
墨宴走向湖畔邊,發覺這應當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身上衣裳是幹的,應當并未落水,唇色亦同尋常人別無二致,沒有生病或是中毒的痕跡。
可能是發生了何事而暈倒在此。
墨宴尚不了解這個村落全貌,想了想,幹脆回去讓鳳鳴把方慕雅也叫來,先讓方慕雅認認人,再讓她把人給帶回去。
他可沒興致碰別的小孩,尤其是陌生的,不知是否懷有惡意的小孩。若他抱起了這小孩,一旦這小孩別有惡意,他是絕對來不及躲避的。
墨宴從來不吝于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哪怕只是個昏迷的小孩。
他回到白琅身邊,待他到附近尋了塊大石頭,讓他暫且坐着休息。
須臾,方慕雅才在鳳鳴的帶了下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呼、墨、墨公子,是你有事尋我麽?”
鳳鳴飛得比較快,方慕雅是一路追着跑過來的,見到墨宴與白琅在此時,停下喘着氣,還不忘問一嘴是不是他們有事找她,免得耽擱什麽要緊事。
墨宴并無憐香惜玉的打算,沒等她喘過氣來,直接指了指那昏迷小孩所在:“那邊有個小孩,你看看是不是你們村落內的。”
方慕雅聞言,又是一驚,也顧不上緩口氣了,跑到那邊去查看情況。
待看清小女孩面容時,方慕雅更是詫異:“岚岚!”
她慌忙上前,先确認了蘇岚還活着,這才松口氣,試圖叫醒她,卻怎麽都得不到回應。
應當是遇到何事昏了個徹底。
墨宴讓白琅和鳳鳴繼續在一邊等候着,走過去問:“所以這小孩是你們村子裏的?”
方慕雅還跪在蘇岚面前,聞言點頭:“嗯。她是族長兒子的女兒,族長的孫女,蘇岚。”
墨宴:“族長的孫女?你們不是因為聖女之事與族長家不算和睦麽,怎麽聽你方才語氣,似乎和這小孩關系還不錯?”
方慕雅解釋:“在我們落隐村內,大人的恩怨是不波及小孩的,小孩之間若是願意相處便處,不樂意相處便不常見面,大人不能幹涉的。”
這倒是個很奇特的習慣。
墨宴沒再問,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繼續:“這小孩大抵昏迷有一段時間了,這天色看着晚些便要下雨了,那你看看是送她回去還是先帶去你的院子內吧。小白琅方才受了些驚吓,我亦要帶他回房去了。”
“白小公子遇到什麽了麽?”方慕雅注意力一下子轉移到白琅身上,看向白琅所在位置。
只見他低着頭端正乖巧地坐在大石頭上,因此時無事可做走神放空着,看起來便顯得有些蔫蔫的。
墨宴簡單回答:“碰上你們村落內藏着的邪祟了。小白琅體質特殊,容易被邪祟盯上,受到了些驚吓。這小孩大抵之前亦是差不多的狀況。”
他把話題轉回蘇岚身上,方慕雅大致了解了些情況。
她将小孩背起來,還是決定先不帶她回族長家。
邪祟之事本就發生于族長家中,這幾日亂成一團,她的娘親又因她爹被邪祟纏上之事而病了一場,将她帶回她家才能更好地照看蘇岚。
墨宴不幹涉他人決定,走去把白琅叫回神:“小白琅,走吧,我們回去了。”
白琅的灰眸因墨宴的話重新聚焦,看了眼背起小孩的方慕雅,又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墨宴,過會兒才點點頭,起身站到墨宴身邊。
“啾啾。”
鳳鳴亦重新落到白琅腦袋上,找到它熟悉的位置窩着,一同往院子的方向去。
老者今日出門串門去,不在屋中,方慕雅便将蘇岚帶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先照顧着,等小孩醒過來。
墨宴亦需等小孩醒來後,有關她昏迷之事的情報,送白琅回房間後,又去那邊看過兩次,刷了個關心小孩情況的存在感。
只是今日白琅才受到一次大驚吓,墨宴不敢離開他太久,看兩眼便回來找他。
白琅沒了練字的興致,捧着墨宴給他沏的茶坐在桌子邊放空,狀态很像初醒時什麽都不感興趣的模樣。
之前幾次受到驚吓白琅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
墨宴再次回來看到他還是這個狀态,更加擔心,終于忍不住走過去,輕輕喊他:“小白琅。”
白琅稍稍回神,擡眸看向墨宴,灰眸間是絲絲縷縷的疑惑。
墨宴盡可能放緩聲音:“你要不要看看話本,或是練個字練個劍什麽的?”
白琅搖了搖頭:“不想。”
墨宴繼續問:“為何不想,是覺得累了麽?那可要休息?”
白琅還是搖頭,什麽都沒說。
為何不想?
白琅其實也不知道。
他只知那些閃現的片段出現之後,他心底就好似有什麽東西隐隐要破土而出。
那是深藏在心底的,揮之不去的恐懼與不安。
可那些記憶太模糊了,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畏懼着什麽。
他不說,墨宴亦無計可施,只得抛出最後的計策:“那我去給你做些糕點好不好?”
但白琅并未像平常那般表露期待,只是輕輕點頭:“好。”
墨宴沒轍,先起身去膳房,寄希望于白琅吃到甜食以後心情能好些。
而白琅依舊只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繼續放空着思緒。
他什麽都不去想,這樣才能不在意心底那些破土而出後肆意蔓延生長的,名為恐懼的荊棘。
良久,直到窗戶附近傳來一陣“吱呀”聲,白琅才再次回神,扭頭看向窗戶。
只見外邊的天色不知何時變得更加昏暗,吹拂而起的風将窗扇吹得搖搖晃晃。
似乎要下雨了。
白琅擡頭,望着那化不開的濃墨似的天色,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總覺得那個頻繁能感覺到的視線的來處,或許是個很麻煩的東西……
亦或許,會與他的過去有所牽扯。
墨宴總讓他保護好他的玉珠,他的玉珠會讓惡鬼觊觎。但那道視線所要的,或許不僅僅是玉珠——還包括他的性命。
白琅擡手撫上溫涼玉珠,漸漸握緊。
那道視線的來源者想殺他,而且是很強烈很強烈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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