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女兒身(萬字) (1)

“嘎嘎嘎”

随着七寶一陣歡快的笑聲, 除卻蕭靖與趙逸之外,在場所有人都處于震驚與疑惑之中。

然而, 事實似乎已經昭然若揭,蕭靖求娶宋悠為的只是英國公府的兵權, 而冀州也可能想插一手。

承德帝雖是心中有數, 但為了他的皇長孫, 他可以容忍蕭靖的這點野心。

身為宋悠父親的英國公頓了頓才起身謝恩。

而這時, 宋悠依舊是站着的,承德帝已經金口玉言, 這件事如水覆地, 再無回旋的餘地。

她要嫁給蕭靖了.....?

那七寶她爹怎麽辦?

宋悠此時甚至于幻想着将來七寶見到自己親爹時, 他懊悔不已的樣子。

待他稍稍長大,她一定會揍他!

人都是奇怪的是生物, 可能就在今日之前, 趙逸對宋家長女并沒有必娶的決心, 但就在此刻,親耳聽到承德帝将宋悠指給蕭靖時,他仿佛錯過了什麽十分鐘重要的東西。

冀侯此番交代的任務是其次,而重要的事, 他趙逸是從沒有輸過一次!

這回還是因為一個洛陽城遠近聞名的醜女!

“兒臣謝父皇賜婚。”蕭靖淡淡謝恩,臉上并無達成所願的歡喜, 相反的,他起身那一瞬,腦子裏浮現的卻是衛辰那張白玉一樣的小臉。

也不知道獲知自己即将娶妻之後, 那小郎君會不會有一絲的不悅?

蕭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荒唐的念頭,他如何會在意一個小郎君的看法?他遲早要成婚的,此事不可逆轉,更不會因為一個小郎君的心情而影響他的決定。

蕭靖回席,從頭至尾都不曾看宋悠一眼。

他甚至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既然所有人都認為他娶宋家長女是有其他目的,他也不甚在意。

不知為何,蕭靖感覺到了隐約的不适,胸口仿佛被人堵上了層層棉絮,有種透不過氣的憋悶。

他很想發怒,但卻是無處可發洩。

但有一個想法卻是十分明顯,他此刻很想回骁王府,然後親眼看看衛辰會是什麽表情。

***

宋悠剛落座,女席上的貴女們就開始向她祝賀。

宋悠自三歲起毀容,她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女,但從未融入過貴女圈子,即便是看過原著,她對貴女們也不甚了解。

圓潤臉貴女似笑非笑,“恭喜宋姐姐了,等婚期一定,你可就是骁王妃了。”

蛇精臉貴女連笑都不笑了,言語酸刻,“可不是嘛,嫁過去連兒子都有了,皇上看重長孫,這世子之位定是那孩子的,我說宋姐姐,你将來若是生了兒子......”

蛇精臉貴女被方臉貴女拍了一下,她這才止了話。

蛇精臉所言之話,衆人都是心知肚明。

有關七寶的身世已經傳的滿城皆知,在外人看來,七寶一定就是蕭靖一夜風流之後的才有的,而此番蕭靖急着娶妻無非只是給自己的兒子找一個身份體面的母親。

蛇精臉雖是一臉不屑,但到底還是嫉妒的。

饒是蕭靖如何的不得寵,好歹也是親王,宋家長女如此醜陋之容,只要婚期一至,她可就是骁王妃了。

貴女們的異常眼神對宋悠沒有絲毫的影響,一旁的宋媛也不甚高興,面上卻笑道:“妹妹恭喜姐姐了。”

宋悠一慣不願意與她争執,可此刻心裏很窩火,她接下來的計劃會因為這樁婚事而被全盤打亂。

遂道:“妹妹是該恭喜我,不是所有人都能得逸公子與骁王這樣兩位青年才俊求娶。倒是妹妹要留意了,辰王殿下與曹姑娘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前陣子又在畫舫偶遇,搞不好過不了多久就能傳出一段佳話。”

“你!你胡說!”事關辰王,宋媛當即暴露本性。

宋悠只是淡淡一笑,這時卻見辰王朝着女席這邊望了過來,宋悠又是一笑,這表情像是在挑釁。

突然,辰王手中的杯盞“嘭”的一聲碎在掌中,一側的穆王見狀,壓低了聲音提醒了一句,“二皇兄,稍安勿躁。”

辰王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會突然失态。

要知道,宋悠是他自己摒棄的,也是他自己提出退婚在先,他只是萬萬沒有料到,像蕭靖這樣孤傲性子的人,會當真願意娶這樣一個奇醜的女子。

穆王繼續壓低聲音道:“二皇兄莫急,人有旦夕禍福,只要宋悠一死,那麽英國公府就只有一個可以外嫁的女兒了。”他眸露狠色。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是要弄死宋悠。

而辰王也毫不猶豫,沒錯,就算是他不要的東西,也不會輕易讓給旁人!

辰王的默認就是許可的意思,穆王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二皇兄還是早日将宋二弄到手為妥,一番夜長夢多。”

辰王動作不疾不徐的換了一只杯盞,仿佛方才那一刻的暴戾突然消散。

至于宋媛,只要他勾勾手指頭,這女子就會老實的貼上來,根本不用吹飛之力。

***

禦花園的長生池邊燃着數盞宮燈,将周遭一切照的宛若白晝。

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宋悠從衆貴女眼中的可憐人變成了“好命人”。

女子之間的關系總是十分微妙,就在今日之前,洛陽城的貴女還會時不時的同情宋悠,但是眼下,卻不盡然。

長生池內種着大片的荷花,這個時節正當粉.蕊.争豔時,宋悠獨自站在一株垂柳樹下,手中持着給皇太後祈福的荷花燈,一身蘭花色裙衫,從背影看上去安靜賢雅,露出的一小截脖頸白皙粉潤,雖是已有無數人見過她容貌盡毀的樣子,但見此景,依舊讓人想知道那層面紗之後藏着怎樣的傾國色。

幾杯佳釀下腹,趙逸的幽幽視線一直在宋悠背後萦繞,他又看向了一側的蕭靖。

他與蕭靖算不得情敵,但趙逸很是好奇,借着酒意,問了一句,“王爺,你難道不好奇宋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說起好奇,蕭靖更想知道的是衛辰究竟是何人。

不過,宋悠也同樣是一個奇女子,蕭靖見過她的真容,饒是他不在意女色,也知那樣一張臉,別說是洛陽三美了,就算集齊天下美人,也未必能尋出一個比她更好看的。

就算是他并無紅塵菩提心,看到那張臉也覺得賞心悅目,而宋悠寧願讓辰王退婚,她也不願意露出真容。

這是為何?

思及此,蕭靖眼前又浮現衛辰那張俏皮頑劣的小臉,這家夥.....也不知這個時候在做什麽?

蕭靖突然擡眸,對上趙逸風光月霁臉,那種男兒強勢的霸道從他微揚的唇間溢了出來,“逸公子,宋家長女是本王的未婚妻了,逸公子若是好奇,也需克制。”

趙逸,“......”說得好像他很惦記宋悠?!

蕭靖一慣是給人不食人間煙火之感,他就像是從九重天走下來的戰神,不會留戀凡間煙塵。

可今日怎麽還較勁了?

趙逸反複多飲了幾杯,總感覺在不知不覺之中錯過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但他一時間又無法察覺究竟是錯過了什麽。

就在這時,長生池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

“啊!出人命啊,有人落水了!”

今日皇太後六十大壽,來赴宴的皆是非富即貴,禦花園每隔幾丈遠便有護衛立守,不管是誰落水,都不會輕易喪命,但若是女子落水,聲譽自是無法保全了。

趙逸正延長脖子去看,卻見他身邊的蕭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起身,他本身就是常年習武,行動時如帶着風。

就在所有人翹首望着時,蕭靖快步行至湖邊,單手撩開錦袍,直接就往水中跳了下去。

宋悠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在今日對她下手,很明顯對方不是想立即置她于死地,而是想借此毀了她的名聲,又或者是為了毀這樁婚事。

宋悠不會凫水,就在無比慌亂之際,她堪堪咽了幾口湖水,感覺到腰肢被一股大力圈住時,宋悠的臉冒出了水面,而與此同時,臉上的面紗也不知道何時掉落,飄零在湖中,無處可尋。

她得以呼吸的那一瞬,就看見蕭靖的臉赫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他這人長的俊美,但因為常年揮兵作戰之故,面容呈現淺淺的麥色,平添了一股男兒的剛毅與冷清。

月色伊人,水波粼粼,在無數喧嚣之中,宋悠看到了蕭靖眸中的自己。

他二人靠的無比之近,今日宋悠沒有束胸,蕭靖的感官本就異于常人,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胸口的溫軟與一種讓人難以言表的觸感。

就像是那日在南風館,他單手将衛辰摟在懷裏時,唇碰觸唇時的瞬間悸動。

“宋.....這是宋悠?”

“她如何會是宋家長女?!”

就在衆貴女齊齊或是驚嘆,或是嫉恨時,不知是哪位貴公子當場情不自禁的吟了一句詩詞,“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這句詩詞所表述的是女子似有卻無,似無卻有的美,是那種超乎塵世的美豔,而絕非是尋常女子可企及的。

除卻蕭靖之外,但凡看到宋悠真容的人都呆了,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皆出現了一刻的愣神,就連一直站在暗處,毫無動靜的辰王也微微一愣。

宋悠......她是宋悠?

這麽多年,她都在裝醜?

為什麽?!

辰王攥緊了拳頭,胸腔內突然湧上一陣怒火。

趙逸的眼神犀利,蕭靖跳下湖之後,他後腳就來了,方才那驚鴻一瞥之後,趙逸的心頭突然一顫。

他識女無數,但湖中那張明豔的小臉卻是他見過的世間最美的女子,與他繼母甚是神似。

冀侯早年喪妻,趙逸對生母并沒有多少印象,故此對繼母并不排斥,繼母待他視如己出,趙逸也很敬重她。

可能是因為見過珠玉,所以饒是他見識怎樣的美人,也不為所動。

但此刻,帶着微醉之态,趙逸頭一次想好好欣賞一個女子,而他更加好奇了,宋家長女-----宋悠,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天下女子沒有誰願意當一個醜女,獨她是一個例外。

宋悠這才察覺自己的面紗掉了,方才整個人沒入湖水,臉上的麻子也被洗淨了。

她大驚,但細一尋思,也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必定要萬分鎮定方可。

而蕭靖依舊俊顏清冷,他似乎一直很喜歡绛紫色衣袍,眸色無溫的看着宋悠時,渾身上下像是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銀月薄光。

宋悠落水,加之蕭靖跳湖擁着她,整個過程不過也才十幾個呼吸之間。

宋悠還在急喘着,随着她的動作,胸前被湖水潤濕的雪峰山巒正此起彼伏的招搖着。

蕭靖是一個正常的男子,如今正當血氣方剛的時候,眸色微眯之際,他僅此瞥了一眼,不知為何,喉結有些異樣的蘇癢。

困在自己臂彎裏的女子突然傾.身過來,她容貌絕美,卻又動作大膽,就那樣在衆目睽睽之下靠近了過來。

蕭靖沒有動作,随着女子将雙手搭在了他肩頭,之後唇湊到了他耳邊,僅以二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勞煩王爺将我安然帶走,否則即便是王爺依舊想娶我,皇家也不會讓我這樣一個在人前袒露的女子嫁入皇家。”

她在談條件。

而且,這條件是蕭靖所不能回絕的。

沒錯,他的确要娶她,同時也不能讓她的清譽受到半分污損。

換言之,他二人如今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

蕭靖護着宋悠的清譽,就是他自己的顏面。

蕭靖身形寬厚,長臂微擡,很輕易就宋悠罩在了他懷中,仿佛只此一瞬間,他将外界視線隔絕在外,将她籠在一塊安然壁壘之中。

宋悠別無他法,身子輕依着蕭靖,随着他往長生池另一側游去,他身子太過僵硬,宋悠整個人無法自控,只能随着他或左或右,不消片刻,二人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遠處的光線迷離,将荷花池中的景致照的一清二楚,宋悠回頭望了一眼,見自己已經隐藏在荷花之中,她只是微微側着臉,道:“多謝王爺,你....可以放開了。”

蕭靖依她,饒是看着如斯美人,他鎮定如故,像個脫離紅塵的和尚。

當蕭靖遠離了她稍許,宋悠一僵,雙眸愕然的看着他,與此同時,她雙手揪着蕭靖的衣襟,半分不敢亂動。

她只是讓他不要那麽圈着她,并沒有讓他徹底離開。

蕭靖自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過他并不願意給眼前這女子任何面子,“宋姑娘打算自己游過去?”

宋悠,“.......”

見小女子對他仍舊有排斥,蕭靖也不打算将此事拖下去,不知為何,他覺得宋家長女一定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過他并不感興趣。

二人浮在水面,周遭荷花微微搖曳,蕭靖目不斜視,似乎全然沒有将女兒家玲珑曼妙的身段放在眼中,“你不願嫁本王,本王也不強求,但這樁婚事已定,不可更改。你放心,本王有心上人,大婚之後,你可獨居。”

宋悠,“......”額?所以,她終究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骁王妃?

未及她開口,蕭靖又道:“宋姑娘若是他日心有所屬,本王可放妻。”

宋悠還能說什麽?

好像這樁交易對她而言并無不妥。

她本身不打算嫁人的,一心只想等着七寶他爹爹,将來蕭靖問鼎,借住他的勢力,她或許可以更加輕易找到他。

宋悠不會凫水,蕭靖看着被她緊緊揪着的衣襟,突然唇角一揚,“宋姑娘還有什麽要求,大可盡管提出來。”

既然如此,宋悠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跟他客氣了。

“你,你當真不與我做真正夫妻?我.....我的意思是,大婚之後,你我不用同寝?”這一點很重要,宋悠覺得必須問個清楚。

蕭靖這人很少會笑,眼下不過是扯了扯唇,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笑。

此刻,蕭靖腦中先後浮現兩人,一是兩年前的那個女子,另一個則是衛辰,他不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蕭靖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對什麽宋家長女并無男女之情,直截了當道:“本王說過,本王已有心上人,本王不會碰你。”

宋悠終于放心了。

不知為何,她很想問問蕭靖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可話到嘴邊,她又識相的閉嘴了。

“宋姑娘還想說什麽?”蕭靖似乎很君子。

宋悠搖頭,的确沒有其他要求了,大婚之後,她便能名正言順的給七寶當娘親了,只是....衛辰的身份今後定要愈加小心才成。

“王爺不可幹涉我的事。”這是宋悠最後的要求。

蕭靖看中的無非只是宋悠的身份,他同時也不會讓宋悠幹涉他,“好,本王答應你。”

二人達成協議,蕭靖君子到底,将宋悠安安穩穩送到了長生池的對面。

這時,一宮人已經等候多時,她穿着宮裝,宋悠看着有幾分眼熟,正是上次給她送簪子的那人,想來她應是蕭靖在宮裏的心腹。

“王爺,事情已經辦妥了。”宮人低低一語,态度尤為敬重。

宋悠小腹一陣抽搐的痛,生完的七寶之後,她的月事一直很正常,大約就在這幾日了,她當即意識到了什麽。

蕭靖将她抱上岸,從宮人手中取了披風給她披上,全程皆很君子,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之後,風淡雲輕道:“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接你,回去之後好生将養,本王的兒子需要一個康健的母親。”

宋悠,“.......”那明明是我兒子好伐!

***

男女授受不親,宋家長女已經與蕭靖如此接觸了,婚事自然是再無回旋的餘地。

但今日最令人震驚并非是趙逸與蕭靖同時求娶,而是宋悠的容貌。

英國公離開皇宮之後也遲遲沒有回過神。

這張臉太過熟悉了,時隔十幾年,他也不曾忘記,只是......他不該念着那人的.....不該的。

湯氏與宋媛坐在馬車上,母女兩人皆是驚魂未定。

宋媛性子急,今日得見宋悠真容,她将辰王的表情看得真切,他眼中有疑惑,但也有驚豔。

宋媛抓着湯氏的手,問道:“母親,她....她不是毀容了麽?如何會好?”

湯氏臉色煞白,當初英國公府與王家門當戶對,而她不過是落魄家族的嫡小姐,即便與宋嚴情投意合,也終是沒能如願嫁入國公府。

湯氏當初最為嫉恨的人就是王氏。

她容色貌美,身份尊貴,與宋嚴站在一塊,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湯氏自诩是個美人,但與王氏相比,她這種沾染塵世世故的美,驟然黯然失色了。

今晚在宮裏看到宋悠那張臉時,湯氏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自行慚愧的時候。

她恨王氏,恨宋悠,更是憎恨那兩張相似的容顏,所以在宋悠還小時,她就親手毀了!

只是沒想到,那丫頭竟然又恢複了!

湯氏勸說宋媛的同時,也在勸說着她自己,“我兒休懼,她就算是恢複容貌,也無法與我兒相比,你父親眼中只有你一個嫡女,再者她就算是當了骁王妃,那骁王又如何能與辰王相提并論?!骁王娶她,無非只是給皇長孫找一個繼母罷了!哼,傳言骁王秉性暴戾,我倒要看看宋悠能不能坐穩這個骁王妃的位置!”

聞此言,宋媛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就算宋悠恢複了容貌,可她已經許配給蕭靖了,與辰王再無可能了。

***

宋悠回到英國公府之後當即沐浴更衣。

她身子纖細,加之今日受了好幾樁刺激,這次的月事來的猛如潮水。

宋悠剛喝過姜湯,丫鬟墨書上前通報了一聲,“姑娘,國公爺過來了。”

英國公?

宋悠來到這個世界兩年了,見到這個便宜爹的次數屈指可數,兩年前她遠赴冀州“養病”,英國公宋嚴也不曾說過什麽。

宋悠神色淡淡,對宋嚴此人并沒有多大的感觸,眼下正值初夏,夜間微涼,宋悠披上了一件滾兔毛的披風,這才下榻去外間見了宋嚴。

宋悠今日已經暴露了真容,眼下已經沒有必要再藏着了。

宋嚴看到她時,依舊微微一怔,自從宋悠三歲毀容起,他好像已經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女兒了。

看着眼前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宋嚴一時間不知說什麽,他坐在圈椅上,喝着海堂齋獨有的花茶,淡淡的花香四溢,撩人心扉。

宋悠今日身子不适,她可能不太想與宋嚴賣關子。

在原著中,宋嚴是個車頭車尾的渣男,對第一任夫人與長女從來都是不管不問,如果不是他一心偏愛白月光,原著中的女主也不會有那樣凄楚的下場。

“父親有何事?”宋悠原本的嗓子很是清冽,雖也甜美,但絲毫不膩。讓人聞之,會突然産生不敢亵.渎之感。

宋嚴險些被熱茶嗆着,他再一次看着女兒,記憶像潮汐上湧,将他這些年塵封在內心深處的東西一絲一絲抽了出來。

他僵住,看着女兒絕美的容色,他晃了晃,方啞聲道:“皇上已經賜婚,你就安心備嫁吧,不出意外的話,年底出閣。”

宋悠小腹脹痛,在回府的途中,她已經想得很清楚。

她與蕭靖的婚事是無法回避了,一來承德帝賜婚,二來今晚蕭靖在衆目睽睽之下救了她,在旁人眼中,她宋悠再無清白可言。

“父親,我省得了,今日身子不适,父親請回吧。”宋悠語氣無溫。

宋嚴還想問清楚,為何宋悠要裝醜,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下去了,一盞茶未完,便離開了海堂齋。

***

夜色微涼,宋悠悄然回到骁王府已經是子夜。

她身上有骁王府的令牌,守門的小厮也都認識她,故此她很輕易就入了府門。

宋悠猜測,這個時辰,蕭靖等人應該都已經入睡了。

她今天折騰的夠嗆,好在适應力甚強,這輩子的結果再差,也好比過原著女主的遭遇。

就在宋悠一路快步邁去後院時,一白色身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可能已經不太能接受驚吓了,這次沒法鎮定,“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蕭靖的大掌順勢捂住了她的嘴,“別叫。”他聲音低沉,帶着夜色的迷離,叫人心肝兒為之幽幽一顫。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擁有特別的魅力,蕭靖就是其中之一。

他即便只是站在這裏,也給人一種久經世事的心機城府。

宋悠不明白他因何大半夜不睡覺,卻只着中衣在回廊擋她的路?

宋悠呼吸急促,吐出的熱氣都噴在了蕭靖的掌心,引起一陣微弱的蘇癢。

蕭靖今日在宮中心不在焉,與宋家長女的婚事定下來之後,那種胸口微弱的堵悶更是明顯,他現在想親口告訴眼前這小郎君,他要成婚了,與別的女子......

但脫口而出,卻是這樣的一句話,“你鬼鬼祟祟幹什麽去了?”

終于,那帶着淡淡薄荷草氣息的大掌移開了,宋悠小腹難受的厲害,加之又突然面對蕭靖,讓她陡然之間警惕了起來。

要知道,蕭靖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還将她從長生池抱了上來,一旦她露出馬腳,怕是會引起相當不好的後果。

她現在還沒有萬全的法子能保全自己。

宋悠後腿了一步,但依舊只能仰面望着他,他比她高出了太多,“王爺,我.....我出去見老相好了,王爺也知道,我這個年紀的男子最是惦記着溫柔鄉,王爺您懂的。”

蕭靖唇角微抽,眸色突然變的不善,他這人雖是少言寡語,也很少表現出對任何事情的占有欲,但內心深處,他對自己喜歡的一切都是志在必得。

不管是皇位,還是他在夢中惦記過的小郎君。

蕭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裏,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輪廓清晰的臉盤上,顯得分外高冷,“本王要成婚了,對方是宋家長女。”

他直直的盯着小郎君的白玉小臉,企圖看出一星半點的嫉妒與怨恨。

宋悠一僵,小身板在夜風中顯得無枝可依,仿佛随時随地會被風刮走,之後消散雲間,不複可見。

不知為何,蕭靖總覺得面前這小郎君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筝,只要有一陣清風在吹過,他(她)當即會離自己而去。

蕭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兒時承德帝強行将他的小奶.狗賜給辰王那時。

宋悠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原本是極其反對這樁婚事的,但眼下木已成舟,她別無選擇,只好順着蕭靖的意思,“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她以為,這是蕭靖想要聽到的。

但對方卻是俊臉微沉,比方才還要高冷,看着她的眼神已經明顯帶着一絲愠怒。

宋悠不明白他這又是怎麽了,“王爺,您不高興麽?”

蕭靖腮幫子鼓動,沒有在小郎君臉上看到任何的不悅,他夜夜肖想他(她),偶爾小憩片刻,腦子裏也全是小郎君的模樣。

甚至于今日在長生池中,他只是淡淡掃過宋家長女的身子,卻将那張傾城絕豔的臉悄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衛辰的臉。

這種難以啓齒的肖想,他自是不會親口告訴這小郎君。

可恨的是,這厮寧願與趙逸互生暧昧,卻是沒有看到他的好!

“無事,你走吧。”

蕭靖淡淡一言,擡步直接越過宋悠,他周身上下的煞氣突然分外明顯。

宋悠無心多慮,也不知道蕭靖是哪根筋抽搐了,她身子骨虛弱的厲害,來骁王府的路上,為了掩人耳目,足足繞着洛陽城轉了大半圈才最終進了王府。此時已經腳步虛浮,雙眸恍惚。

就在那抹淡淡的薄荷草的氣息在鼻端漸漸消逝時,宋悠正要擡步往內院走,卻是突然眼前一黑,在失去知覺之後一刻,那薄荷草的氣息再一次将她團團籠罩。

蕭靖身手極好,加之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留意着宋悠,見她昏厥之際,他當即一個轉身,三步并成兩步就将她給接住了。

這時,裴冷從暗處疾步走了過來,伸出手要去接過宋悠,“王爺,還是屬下來吧。”

這種事情怎麽能讓王爺親自動手呢?

蕭靖突然劍眉一簇,裴冷是他的貼身暗衛,尋常時候他走到哪裏,裴冷就會跟到哪裏。

但從今往後,他可能會給裴冷另外支配任務。

裴冷的手伸過來時,蕭靖已經将人打橫抱起,并且一個轉身,完美避過了裴冷的碰觸,“不必。”

裴冷知道自家王爺并非傳言中那般無情,雖說王爺很多時候都喜歡親力親為,可這種耗體力的事,裴冷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替王爺代勞。

“王爺,還是屬下來抱吧,衛辰許是身子乏力,這才導致突然昏厥,屬下跟着梅老學過一點醫術,恐能給他(她)看看。”裴冷堅持道。

蕭靖知道衛辰慣是個喜歡招惹人的,他沒有理會裴冷,抱着宋悠大步往後院而去。

裴冷伸出的雙手僵在了半空,總感覺王爺的背影無比冷漠......

宋悠身邊沒有婢女,更是沒有小厮,當蕭靖将她放在床榻上時,并無人過來伺候她。

蕭靖很快點燃了燈廚裏的火燭,他這才發現小郎君的面色煞白,就連尋常粉潤的菱角唇也格外蒼白,像是被風雨蹂.躏過的玉簪花,楚楚可人,卻也倍顯可憐。

蕭靖親自給宋悠把脈,但那白皙纖細的手腕被他握在掌中時,蕭靖明顯一怔。

宋悠的脈搏微弱,與尋常的男子大為不同,蕭靖從未碰過女子的脈絡,一時間雖是起疑,但并沒有篤定什麽。

他看了幾眼躺在榻上的小郎君,那種不可言喻的占有欲又滕然而起,即便這個時候的小郎君昏睡不醒,他腦中也可恥的想入非非。

在夢境中,他無數次夢到這樣的場景,小郎君就睡在自己身下,無處可逃。

蕭靖的視線微眯,這種突然而至的悸動,讓他猛然之間站起身來,可就在這時,宋悠月白色長衫上的一抹豔紅色剎那間引起了他的所有注意。

受傷了?

難怪會暈厥?

也不知道是傷了哪裏?

蕭靖此番回京,想讓他死的人不計其數,那些人對他無可奈何,恐怕會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思及此,蕭靖再無思量,當即在床榻邊沿落座,開始給小郎君解衣檢查身子。

反正,在蕭靖的認知當中,他是不會放了小郎君離開了,正如多年前他的那條小.奶.狗一樣。

宋悠的腰肢很細,雖是胸.部裹了數層繃帶,但是腰上并沒做任何的僞裝。

蕭靖擔心小郎君的傷勢,無暇顧及其他,再者此刻趁着他(她)昏迷之際,蕭靖怎麽都覺得是個好機會.....他可能不想對自己垂.涎.已久的人做出任何君子之事。

腰帶被解開,蕭靖十指修長有力,很快就褪去了小郎君身上的外袍,畢竟小郎君受傷嚴重,否則如何會流血?

這種事肯定要剝.光了才能看的更加清楚,如此也方便治療。

血漬出現在了長衫的下面,大約就在小郎君的細腰往下的部位,可能是.....臀.部?

這種地方,他更是不會讓旁人給小郎君檢查。

就在中衣被解開,一抹晃眼的白皙讓蕭靖突然之間迷失了一下,他看着那塊平坦緊致的小腹久久未能回過神。

小郎君的腹部像是一塊上好的白玉,那處下凹的地方呈現出令人為之癡迷的弧度。

要知道,男子的身形是與女子是不太一樣的。

蕭靖常年征戰,見過無數屍首,一眼就能辨別出屍骸的性別,但眼前這副身子是與他見過的一切男子都不一樣。

他微愣之餘,心緒極為複雜,有憤怒,有狂喜,有期待,也有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

從那抹白的晃人眼的地方移開,蕭靖卻沒有立即離開,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但還不能篤定。

可.....

他也不想讓旁人過來鑒定。

這種事肯定需要他親自驗證。

而且,他腦中鬼使神差的又在想,他-----可能是她?

究竟是哪裏傷到了?因何看不出來?

麥色的肌膚擋住了他此刻滾燙的面頰。

他蕭靖從未幹過這種事!

但他卻是無法控制的繼續“惡行”下去!

好一個衛辰!

騙他騙的好慘!

害他夜夜難寐,害他誤以為自己早就患了龍陽之癖!

蕭靖的手在解開宋悠的中衣時,他徹底頓住了,入眼依舊是皓雪般的肌膚,比那上好的羊脂玉還要精美數倍,借着淡淡的微光,散發着令人着迷的光澤。

而與此同時,看到小郎君身上裹着的層層胸布時,蕭靖突然想起了當初時候的屢次試探。

難道他什麽也摸不到!

“嗯——”

就在這時,可惡的家夥似痛苦的嘤咛了一聲,她秀美微微蹙着,好像很不舒服。

蕭靖這才将注意力勉強拉回,緊繃着臉繼續查找她究竟是哪裏受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蕭靖:本王的小謀士竟然是個小姑娘?小姑......娘?你們說本王該怎麽對待她?!

長留:王爺,你的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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