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尋找小兒

蕭靖生了一雙幽若古潭的眸子, 就在前一刻, 他風塵仆仆趕回府時, 眼底還映着星子,但轉瞬間的失望,又讓他本就冷冽的眸子平添了幾分陰厲。

衛氏對他的态度十分不滿。

“靖兒!你既然回京,理應先入宮拜見你父皇!”

到了這個時候, 衛氏竟然還有些慶幸宋悠不見了,饒是她也看出了蕭靖對宋悠迷戀已深。

蕭靖環視一周, 梅老等人也先後趕來,他老人家眼神躲閃,好像在回避着什麽。

當即, 蕭靖眉頭緊蹙, 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蕭靖在趕赴柔然的路上, 一直留意着洛陽的動靜, 直至進入柔然腹地,心腹的消息才中斷。

他心頭不安,又問了一句,“母親,我的側妃呢?”

蕭靖嗓音略顯沙啞,仿佛是由長時間趕路而滴水未沾的緣故,錦袍上映着汗漬,襯出了他修韌有力的胸膛。

雖是面容稍見消瘦了些,但身形健碩依舊,渾身上下散發着風流狂野的氣質。

他不像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天潢貴胄, 骨子裏宛若透着一股不羁的邪性,一旦嚴肅起來,委實讓人害怕。

衛氏感覺到了來自蕭靖的威壓,她揮退了所有人,“你們都退下!我有話對王爺說!”

衛氏身邊的婢女,連同梅老等人很快皆回避了下去。

事到如今,衛氏也沒有法子繼續遮掩,她反過來控訴蕭靖,“靖兒,你我母子二人能走到今日的地步,已經是委實不易,你倒好,竟然夥同宋家長女一道诓騙我?實話與你說過吧,她的确是不見了,這一次又不知是招惹了誰人,竟又一次在皇宮失蹤!”

仲春的風微熱,吹在男人早就熾烈的胸膛上,但此刻,他眼底的神色卻是冰涼的厲害。

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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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兒不見了。

什麽時候的事?

衛氏正要繼續說下去,蕭靖轉身就往梅老所在了庭院走去。

梅老也是坐立不安,他前腳剛離開垂花門,蕭靖後腳就跟了過來,梅老自是知道自家王爺此刻最想知道什麽。

梅老雖是被蕭靖尊為老師,但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有些害怕他。

他呼吸不順暢,兩撇山羊須左右晃動,忙道:“王爺,我等已在暗中搜尋側妃的下落,只是唯恐會擾了王爺北伐之事,故而此前才沒有告知您。”

其實,是衛氏特意交代過,加之梅老也覺得王爺對待宋悠已經到了着迷的地步,若是讓他知道宋悠失蹤,難免對戰事有所影響。

不管是衛氏,還是梅老等人皆知,此番讨伐柔然是蕭靖絕地翻身的最佳時機!

梅老覺得有一事務必要提及一下,“王爺,側妃娘娘她離開之前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聞言,蕭靖眸色一滞。

小兒,他的小兒當真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就知道!

蕭靖火氣盛旺,算着日子,小兒就快要臨盆了,那大半年,他幾乎是日夜與柔然抗争,回洛陽的路上一刻也不敢耽擱。

曾經小兒給他生七寶的時候,他錯過了,沒能陪在她身邊。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陪着她生下他們的孩子。

“先生!本王此刻要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請先生事無巨細,立刻告之本王!”

蕭靖态度明顯狠厲,他此前在梅老面前從來就沒有自稱過“本王”。

梅老瞄了一眼蕭靖緊攥的拳頭,還有他高挺的鼻梁上溢出的汗珠子,便知王爺正當盛怒之中。

梅老不敢有所隐瞞,遂将一切交代了清楚,其中還包括陳朗與衛氏聯手揭穿了宋悠身份的事情。

梅老話音剛落,蕭靖已經轉身大步離開,留着一陣衣擺帶起的涼風。

梅老,“......”事情不妙啊。

這廂,蕭靖走到了衛氏面前,從懷中取出了宋悠的玉簪子,“這種伎倆是母親您想出來的好法子?!”

衛氏自诩問心無愧,“靖兒,你此番立了大功,加之辰王被抓,你的機會來了,因何偏要為了一個女子跟母親置氣?”

蕭靖冷冷的看着衛氏,“母親,小兒腹中還懷着我的骨肉!”

衛氏語塞,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只要成就大業,你還擔心沒孩子!眼下不是兒女情長時候,你聽母親一言,休要再念着她了。我已打聽了消息,你父皇此番有意給你許兩位側妃,都是高門世家女,容色上佳,比起宋悠,不會遜色多少。”

蕭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隐藏着某種暴戾,他強行壓制住了盛怒,“母親若是沒有旁的事,兒子就先行告辭了,兒子還要去尋自己的妻兒,無心與母親商榷大業!”

他言辭之中,好像甚是鄙夷衛氏,亦或是她口中所謂的大業。

在外人看來,蕭靖就是一頭蟄伏在暗處的雄獅,他這樣的人對那個位置必定是勢在必得的,可如今衛氏看來,蕭靖并非是她滿意的兒子,她需要的是一個冷血的複仇劊子手,而不是一個沉迷于男.歡.女.愛的多情人。

蕭靖轉身離去時,衛氏在他背後低喝了一聲,“蕭靖!你給我站住!”

蕭靖步子不曾停頓片刻,直至高大的身影消息在了長廊深處。

這時,陳朗走了過來,對衛氏道:“表姑母,事已至此,您看開些,蕭靖他會想明白的。”

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根本無需加以揣測。

他蕭靖.....難道就是獨一份的存在?陳朗是不信的。

衛氏只好憤然,“哼!就算是人找回來,那又如何?誰都大半年過去了,誰知道她在外面遇到過什麽事!”

陳朗眯了眯眼,大約已經知道宋悠是被誰擄走。

但冀州守備森嚴,尤其是冀侯府,就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根本無法打探消息。

這一點,冀州的确是厲害。

對陳朗而言,不管是冀侯,趙逸,亦或是蕭靖,他都不信這些人沒有稱霸的野心!

***

蕭靖很快召集了心腹,得知長留也與宋悠一道失蹤,蕭靖稍稍松了口氣。

裴冷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王爺,如今之計,若不您先入宮拜見皇上,待告假之後,屬下等人再陪同王爺去尋人?”

蕭靖心急如焚,不亞于是心尖上的一塊肉被人割了,他還見不着摸不着,此刻一旦想象着小兒臨盆的畫面,他恨不能将整個冀州都踏平了!

“不必,即刻啓程趕赴冀州!”蕭靖眼神堅定。

梅老等人吓壞了,蕭靖此番班師回朝,理應先去皇上面前請封,而且這的确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但蕭靖倒好,非但不将軍功當回事,連承德帝的面都不見一次就直接去冀州?

梅老問:“王爺,您如何能确定側妃娘娘一定在冀州?”

蕭靖自是能篤定。

能從皇宮擄人,且堂而皇之的擄走骁王府的人,就只有趙逸了!

衆心腹勸說一番無果,蕭靖當日就準備帶着自己的人趕赴冀州。

卻在這時,汪泗好巧不巧的來了骁王府,蕭靖這次立了大功,滿朝文武都在等着看承德帝對待蕭靖的态度。

若非是勘宗司的人來報,承德帝根本不知蕭靖已經入京。

汪泗是個人精,自是知道眼下承德帝更偏向誰,他笑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啊!皇上知王爺今日回京,特讓雜家過來請王爺入宮,另設慶功宴。”

汪泗傳達的是承德帝的旨意,雖是沒有攜帶聖旨前來,但皇帝口谕,也絕非一個親王可以視而不見的。

蕭靖眉宇陰沉,握着馬鞭的右手上傷痕醒目,寸許長的刀疤,一看就是此番與柔然交戰落下的。

汪泗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蕭靖,心裏有點摸不準。

骁王爺如斯駭人表情,究竟是什麽意思?

誰得罪了他?!

“王爺,請吧!”汪泗虛手一請,又道了一句。

待他剛站直了身子,明顯感覺到一絲涼意,按理說....三月的洛陽已經開始燥熱了.....

“王爺!”蕭靖身後一衆人齊齊俯身,聲音近乎哀求。

入宮一趟也不會耽擱多久,可若是當即離開洛陽,皇上他會怎麽想?

這廂,就在汪泗等着蕭靖上馬車時,他卻是邁開大長腿,直接跨上了他的“踏雪”,手中馬鞭高高揚起,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衆心腹無法,只得紛紛上馬,随後跟上。

汪泗站在原地,半天也沒晃過神,他問骁王府門外的小厮,道:“你們家王爺這是要去何處?”

小厮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王爺從回府直至此刻出府,全程加起來不過才三刻鐘。

天知道,他們家王爺這是怎麽了?

日頭熾熱,長道上揚起陣陣灰塵,汪泗嗆了幾口,正要準備回宮,衛氏從府門走了出來。

衛氏畢竟是先皇後,甭管她将來造化如何,汪泗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他還算恭敬,“夫人安好。”

衛氏點頭,從婢女手中拿了一塊上等的美玉,悄無聲息的塞進了汪泗手中,“汪公公,此事還望你能在皇上面前解釋一番,王爺他這是....痛失側妃,一時想不開,過幾日就會回京的。”

痛失側妃?

想不開?!

汪泗自然是不信的。

如今蕭靖立了如此大功,別說是區區一個曹側妃了,就算他開口要十個曹側妃,承德帝也會允諾。

***

此番北上讨伐柔然的三軍尚未回京,蕭靖是提前回來的。

但饒是如此,既然承德帝召見他,他就該奉旨入宮,而不是突然不辭而別。

乾坤殿內呈現一片詭異的安靜。

這件事說小可小,說大可大,好在汪泗并沒有攜帶聖旨前去,否則承德帝極有可能治蕭靖一個抗旨不遵的罪名。

宋媛纖細的手指撥弄着果盤裏的吐魯番的葡萄,拾了一顆遞到了承德帝的唇邊,溫聲細語道:“皇上莫要動怒,骁王爺是個奇人,曾也為了臣妾的姐姐而沖冠一怒為紅顏,如今又為了尋曹側妃,不惜違抗皇恩,皇上切莫與骁王爺置氣。”

承德帝聞言,原本還念及着蕭靖的軍功,不打算當真置氣。

但宋媛此話一出,不知為何,承德帝滿腔惱怒。

“混賬東西!朕原以為他是個顧大局的!”

一旁的汪泗察覺到了,這位陶美人果真是厲害的,能留住皇上的心不說,三言兩語就讓皇上對蕭靖改觀。

宋媛笑了笑,繼續喂着承德帝吃葡萄,可內心深處,她竟然有些嫉妒。

不管是宋悠,還是曹側妃,她都很嫉妒。

為什麽沒有一個男子肯為了她不顧一切?!

承德帝問道:“可知蕭靖去了何處?”

汪泗收了衛氏的好處,再者他也不敢得罪了蕭靖,遂只說了一半真話,“回皇上,骁王爺說是去尋曹側妃了,可....曹側妃是在皇宮失蹤,這....這要去何處尋人?”

承德帝語塞。

上回宋家長女在皇宮失蹤了一次,這一次又是曹側妃。

皇宮守衛森嚴,怎會讓人無端消失?!

承德帝擺了擺手,嘆氣道:“且随他去吧!”

時至今日,承德帝幾乎開始相信,蕭靖與其他皇儲不同,他當真不惦記着皇位。

***

冀州為九州之首,地處偏北,這個時節,各種花卉才将将盛放。

王薔幫着宋悠歸置着嬰孩出生時所需的東西。

這些事本可以由下人來做,但宋悠還是想親力親為。

王薔看着女兒就要再次當母親了,她心裏五味雜陳,雖是不舍她離開自己,但還是問道:“你可想回去?”

宋悠自然想回洛陽,她眼眸明亮,對王薔并無怨恨,抓她過來的人是趙逸,與旁人無關,她總覺得侯夫人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道:“夫人可否幫我?”

王薔沒想到她會直接提出要求,但見女兒臨盆在即,四處奔波也是危險,“且等你生下孩子,待身子調養好,我就與侯爺說,讓人護送你回洛陽,趙逸這次委實過分了,他尋常不會這般胡鬧的。他....趙逸可曾欺負你?”

王薔很擔心這一點。

一個是她親手養大,又敬她如嫡母的繼子,另一個是她的親骨肉。

若是趙逸真的欺負了宋悠,她會好好跟趙逸算算賬!

這陣子,趙逸倒是老實,宋悠感覺到他似乎有些畏懼她,至于究竟為什麽,她便不知了。

此時,趙逸就站在紅漆雕木的屋檐下,他看見日光斜斜照入屋內,落在了女子明媚的臉上,她的真容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陣子一直在調理,宋悠面頰總是泛着淺淺的紅暈,比上好的天宮巧還要滋潤。

趙逸看着她的側臉,只聞她輕笑道:“夫人且放心,兩年前他奈何不了我,如今也一樣。”

趙逸笑了。

他只不過....不舍得對她如何而已。

曾經以為她是一個有趣之人,若是養在身邊當謀士,就算她只是一個少年,也能給自己解悶。

可如今.....想要占有的心思愈發強烈,他不願意去想象宋悠睡在蕭靖強健臂彎裏的樣子,那會讓他着魔。

聽着宋悠自信調侃的話,趙逸好看的唇角微微一揚,當真後悔那時候對她“手下留情”了,否則還有蕭靖什麽事?

早知如今,當初還當什麽君子?

他這輩子所求不多,一出生就是冀州世子爺,将來必定要襲承冀州侯位,統領數十萬兵馬,輔一方之政,雖不是帝王,卻也算得上是土皇帝,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從未像此刻一樣強烈的想占有某樣東西,他甚至去忽略宋悠隆起的腹部,将來....将來她也會給他生一個像七寶那樣古靈精怪的孩子。

其實,宋悠腹中的孩子,他也暗自想過除去它。

但,那樣的話,以宋悠的性子,定會跟他拼命,更別提讓她真心跟了自己。

(往下翻,作話裏面給大夥寫了一章贈文)

作者有話要說:  【贈文】

動作遲緩的宋悠,沒了棱角,臉上豐腴潤紅,仿佛是即将綻放的夏日荷花.苞,處處精致光彩。

趙逸從來不知有孕的婦人會這般吸引人。

從他的角度去看宋悠,斜陽将她整個人罩住,她宛若氤氲在一片無限華光之中,趙逸頭一次虔誠的對待一個孕婦。

他眼神癡迷,直至王薔發現了他的存在,這才喚醒了他,“趙逸,你是幾時過來的?”

趙逸是個嘴皮子甜的,微微挑眉時,一笑生花,“母親竟這般對她好,我可要是吃醋了。”

王薔微僵。

她的身份.....終歸是不宜外洩,她更是無顏面對宋悠,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趙逸兀自進屋,毫不避諱,宋悠拿他沒有辦法,她眼下生産在即,當真有點擔心若是惹毛了趙逸,她會一屍兩命。

遂表面上并沒有如何的貞烈,“逸公子,夫人慣是喜歡乖順的,你如此頑劣,夫人自是不喜歡你。”

趙逸唇角抽搐,他自幼時起,就無人說過他頑劣。

王薔笑了笑,突然有些不舍,倘若宋悠堅持要回洛陽,她便難以再見到她了。

冀州地處偏寒,臨窗修了大炕,趙逸的視線落在了大炕矮幾上的一小碟子桂花糕上,上面還撒了糖霜,他随手拾了一塊塞進嘴裏,道:“你也不怕甜傷了。”

反正他此前是從來都不吃桂花糕的。

宋悠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懷這一胎時,尤為喜歡吃甜食。

她猜測腹中肯定是一個可人的小姑娘。

看着宋悠輕撫着腹部,趙逸的眉頭明顯蹙了,“母親可否先回避,我與宋姑娘有話要說。”

他喚她“宋姑娘”,似乎根本接受不了骁王妃的稱呼。

再者,宋悠名義上還沒有嫁給蕭靖!

王薔有些不放心,她瞧着趙逸看着宋悠的眼神,當真是熾熱.....

宋悠卻眼神示意王薔,讓她可以安心離去。

這廂,王薔走出了屋子,但并沒有離開院落。

趙逸在炕上落座,修長白皙的手指挑起了宋悠給孩子做的小衣,那上面還繡着一只貓不像貓,虎不像虎的玩意兒。

那東西脖頸還挂着兩只鈴铛,委實滑稽。

他悠然一笑,“這個我喜歡,你也給我繡一個。”

宋悠,“.......”

二人很快都沉默了下來,趙逸知道臨盆的日子快到了,他莫名的緊張。

有時候,他恨不能咒罵自己。

媽的!

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他瞎緊張什麽?!

“蕭靖大獲全勝了。”他淡淡道,雙眸凝視着宋悠的眉宇,果然就見她開懷的笑了。

他又道:“你現在能安心生孩子了?我可告訴你,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葬也得葬在冀州!”

他的激将法倒挺管用,宋悠當即鼓足了勇氣,就等着孩子出來了。

【小劇場】

長留:我辜負了王爺對我的信任!小娃娃生出來後,我一定要好好教他/她武功。

蕭二:來了來了,我就要來了!大家掌聲鼓勵鼓勵。

蕭靖:爹爹也來了。

趙逸:幹爹帶你起飛。

宋淮遠:舅舅也來了。

陳朗:表叔叔暫時無法抽身,厚禮已備。

七寶:目測....我要失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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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終于給大夥寫了贈文了o(╥﹏╥)o,過年之後一直沒緩過神。那個,紅包依舊,中午的剛才已發哦^_^,麽麽麽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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