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池燃時不時從鏡子內，打量着利闌意。

這人時而安靜地支着下巴默默傾聽，時而表情嚴肅侃侃而談，或是伴随着一些手勢的比劃。

如今的利闌意專業、周到，處事算得上游刃有餘，不再是從前那個毛頭小子了，四年的時間，成長了很多，卻也讓池燃感受到了距離和陌生。

仿佛這次四年的暌違，比當初的九年，還要漫長。

腦中思緒亂飄，不知不覺，造型師就弄得差不多了。

小清新風的襯衫，加日系棉麻材質的長褲，齊頸的長發用發膠攏到腦後，只在額前留了幾縷碎發。

池燃本來底子就好，随便怎麽捯饬都好看，再加上出道之後，更加注重健身塑形和皮膚管理，随時随地都帥得像剛從海報上走出來似的。

圍觀的工作人員贊不絕口。

思思在旁邊眼神癡迷地幫池燃拍照。

利闌意和袁導也從隔壁走了過來。

造型師：“袁導，闌總，你們看下還有沒有要調整的？一會兒攝影師要來拍幾張定妝照。”

兩人到鏡前看了一圈。

“挺好挺好。”袁敏傑滿意地誇道，“知道的是要上我的綜藝，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演偶像劇呢，路燃形象也太好了，怪不得網上女粉那麽多。”

利闌意附和地點頭，笑臉盈盈地從鏡內看池燃。

這種慢節奏綜藝，觀衆的關注點不會放太多在嘉賓的形象上，所以只要過得去，袁導不會怎麽挑嘉賓的妝造，以嘉賓自己的意願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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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利闌意，盯着鏡中的人看了有半分鐘，招來造型師，在池燃的頭上比劃着，”這裏，還有這裏，我感覺發膠多了，顯得有點……刻意，我們既然是音樂旅行類真人秀，那麽嘉賓的造型越自然，越接近日常生活中的狀态，越好，袁導，你覺得呢？“

忽然被cue的袁導：“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悅利對自己藝人的造型精益求精，他當然沒有理由反對。

“那我重新弄一下發型。”造型師上手擺弄起來，“主要路燃老師的頭發比較長，不多噴點發膠定不住。”

“日式一點的那種呢？或者直接在腦後綁一個揪也成。”利闌意跟造型師交流想法。

“綁在哪個位置好？”

“就平時路燃經常綁的那種。”

“經常綁的是哪種？”

“比如mv幕後或者一些路透裏面的發型。”

造型師有點不明所以，硬着頭皮嘗試。

利闌意：“前面一點……太往下了……別抓那麽緊，都勒頭皮了……也別太松……“

造型師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無奈起來。

大概利闌意的想法确實有點太多了，袁導都沒意見，他一個出品人怎麽要求這麽多？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事無巨細的出品人，還親自盯自家藝人頭上的揪揪怎麽抓？

“要不闌總你來吧，抓個大概位置給我，我來綁。”造型師破罐破摔道。

鏡中，利闌意的目光，跟池燃碰撞到一起，很短的一瞬又移開，短到讓人懷疑這個對視是否真的存在過。

利闌意斂眸，喉結滾了滾沒立馬接話，不知在想什麽。

沉默了許久的池燃忽然開口：“那就麻煩闌總了。”

話到這個份兒上，利闌意再推拒，反倒顯得心裏有些什麽。

他修長的手指插入池燃的發間，抓攏的過程中，時不時擦過頭皮，明明動作很輕，卻好似有細細柔柔的電流流過。

盡管想盡力保持心無旁骛，但指尖絲滑的觸感，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着利闌意。

池燃的頭發，跟四年前一樣，好軟。

“好了。”利闌意将手裏的發揪轉給造型師。

池燃的目光，始終通過鏡面，落在利闌意的臉上。

造型師三兩下綁好，對着鏡子打量，“确實好多了，闌總，你看行了嗎？”

利闌意矮下半個頭，湊到鏡子裏左看右看，“可以，就這樣吧。”

他的嘴角展露出一絲滿意的笑，造型師這才松了口氣，彩虹屁誇他‘審美不錯’。

有幾個瞬間，池燃感覺他好像透過鏡子在朝自己笑，卻又捉摸不透這笑容到底有幾分是對着自己。

定妝照拍完後，袁敏傑請大家吃了午飯。

席間，袁敏傑談起了跟利闌意的過往交情。

“路燃，你一定好奇我跟闌總怎麽認識的吧？”

池燃确實挺好奇，利闌意是怎麽能一回京城就搭上袁敏傑的，要知道袁導在業內可不好請，多少制作人大把砸錢都不一定能搞定他。

袁敏傑呷了口酒，“我上上個綜藝，差點開天窗，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袁敏傑說的就是自己‘頭鐵’剛流量小生的那個綜藝，那個流量背後的金主不小，硬剛資本的後果，當然是節目差點涼涼。

“多虧了利老弟挺我，用私人賬戶給我注資。”袁敏傑拍了拍利闌意的肩，“不然我現在得回家當家庭煮夫，靠我老婆養了。“

“袁導謙虛，您是金子，永遠不會蒙塵。”

“呦，這話說得真漂亮，得喝一個。”袁敏傑興興地提杯。

“我今天開車來的，只能以茶代酒。”利闌意抱歉道。

“利老弟你說你，這不是掃興嘛！找個代駕多大點事。”

“我下午還回公司。”利闌意婉拒，工作日，一身酒氣的總歸不好。

“我陪袁導喝點。”相處這麽久，池燃也感覺出袁敏傑是個性情中人。

一旁的助理思思見狀忙舉起杯子，“燃哥不太能喝，我東北人兒，我敬袁導一個，希望袁導把我們家燃哥拍得帥一點。”

“放心好了。”袁敏傑一飲而盡，“你家闌總，早就囑咐過我，這是路燃的綜藝首秀，要我拿出十二分的力氣！再說了闌總這回啓動資金投了這麽多……”袁敏傑用手指比了個數字，“我不能辜負我老弟啊。”

“這也太多了！”思思目瞪口呆，怪不得能請到袁敏傑，這是大手筆啊。她開始還好奇怎麽這檔綜藝這麽巧，請的全是燃哥的老熟人，就像是為燃哥量身定制的一樣。

看來不是像，根本就是！

池燃瞥了利闌意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利闌意見袁敏傑喝嗨了話多得很，忙把話題岔開，“袁導，過兩天是不是還得忙招商的事？“

“是的，回頭你有空跟我一起跑嗎？”

“行啊，我讓助理跟您對行程。”

……

一頓午飯吃了快兩小時，氣氛挺不錯。

利闌意要開車沒喝酒，池燃酒量不行喝得很少，小助理思思陪着袁導喝了幾杯。

走到門口時，思思一拍腦袋，發現自己光顧着喝酒，忘了約司機來接。

利闌意不是個苛刻的老板，“沒事，我載你們，反正也是一輛車來的。你們下午什麽安排？”

“燃哥下午四點有個線上的活動，那個在家就可以了。我一會兒要去品牌商那邊取個東西。闌總……你送燃哥回家就可以了，我自己打車過去吧。”思思說什麽也不敢要大佬再給自己當司機。

利闌意瞥了眼池燃，對方似乎并沒有拒絕的意思，“行，那你記得打表要發票，回頭找公司報銷。“

“好的闌總。”思思果斷攔了輛出租車，趕緊上了車，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倆大佬之間怪怪的，稍微靠近點氣壓就莫名的低。

安靜的車室內。

兩人久久無言，好像沒有工作的話題可談的時，就找不到什麽話匣可以打開。

池燃的鼻尖時不時飄過幾縷柑柚味的果木香，很清淡。

——利闌意身上的味道。

這人連香水的品位都換了，以前他明明喜歡那些熱烈、旖旎的氣味。

以前總是池燃載着他，他坐在副駕駛樂呵呵地玩游戲，時不時跟池燃聊兩句閑話。

現在的利闌意坐在駕駛位，穿着一整套得體的西裝，帶着名貴腕表和鑽石袖扣的手輕輕搭在方向盤上，如同從容的掌舵者。

池燃沒說話，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總落在利闌意的身上。

現在的利闌意，像是學會了戴面具，讓他一下子看不清，同時也激起了他的探索欲，讓他想撕下面具一探究竟。

利闌意察覺有道視線實在停留在自己臉上太久，“幹嘛一直看着我？”

池燃的目光有些深，“四年了，感覺你……變化挺大。”

利闌意輕笑了一聲，“你變化更大吧，連名字都變了。”抛開工作，利闌意的語氣明顯冷了不少。

客觀來說，大部分人出道都會改個藝名。就算不為撇清跟悅利的裙帶關系，‘路燃’這個名字，寓意‘星路紅火’，也确實比‘池燃’更有星相。

“要是不習慣……”池燃喉結滾了滾，“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叫我。”

刷地一下急剎，目的地到了，車停在池燃家門口。

利闌意松了下領帶，一手支在車窗邊頓了一會兒，“以前？像以前一樣叫你池燃？還是什麽？”

他的目光慢慢朝池燃移了過來，幽暗、陰沉、藏着冷，“或者叫你……姐夫？”

瞬間，池燃的心仿佛被巨石猛砸了一下。

記憶裏那個嘴角泛着梨渦、甜甜軟軟、撒着嬌喊他‘哥’的少年，忽然冷了臉；

婚禮上那個眼含着所有的心碎與失望，仍舊叫不出‘姐夫’兩個字的人，忽然平平靜靜地叫了他一聲‘姐夫’。

四年未見，他本有很多話想跟利闌意說，一時間，卻半句都問不出口。

只是無聲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