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章

第 51 章

隔天，利闌意如約來接人。

池燃興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結果撞上袁導笑呵呵的一張臉，“好巧啊路燃，你也搭闌總的便車。”

“……”池燃只得拉開後座車門，垂着腦袋上了車。

利闌意從後視鏡裏，默默看着他直到坐定，才發動了車子。

袁敏傑挺興奮，一路上都伸長了脖子，滔滔不絕：“路燃啊，你能跟我們一起招商真是太好了！你一來，客戶就能感受到我們的重視，後面什麽話也都好談了。當然，今天下午闌總已經跟客戶談得差不多了，我們晚上放松點，吃吃飯飯就行。欸路燃，你以前陪客戶吃過飯嗎？圈子裏都說你從來不參加這些飯局，剛闌總說要過來接你，我還覺得不可思議呢……”

後座的池燃無奈地按了按耳朵，到底是誰說袁敏傑這人不好相處的！？

晚飯定在一家花園私廚。

包廂位于一個小洋房的二樓，不大就擺了一桌，安靜無擾。

到的兩個資方，都是西北人，少不了要喝酒。

公關們打頭陣，其他人也跑不掉。

尤其是池燃，大明星嘛，無論在哪裏都容易成為焦點，資方要你喝的酒，你推不掉。

然而池燃的酒量，利闌意很清楚，二兩白的下去，基本就到頂了。

晚上出發前，思思還不放心地特意發消息給利闌意，拜托他照顧一下池燃，如果有需要随時叫她。

思思的擔心是很有必要的，畢竟池燃這樣大的曝光度，要是喝多了行為不當，就算只是在路邊随便吐一下，明天都有可能被狗仔誇大其詞地上頭條。

利闌意望着頸間已經隐隐泛粉的池燃，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別喝了，後面我幫你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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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的座位挨在一起。

池燃擡眸看他時，挺近，有一瞬間利闌意似乎從這人的眸中讀出些幾分柔意。

“好啊。”池燃湊得更近了些，矮聲說，“那你先吃兩口主食墊墊，不然傷胃。”

利闌意從桌上随便掃了一圈，夾了一塊離自己近的酥餅。

剛要入口，池燃就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與他耳語，“別吃這個，山藥藍莓餡兒的。”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池燃的眼裏卸下了往日的距離感，水波漾漾的，很亮。

利闌意靜望着這樣的眼眸良久，沒什麽表情地，繼續将藍莓酥餅送進嘴裏。

咬了一大口，從容地細嚼慢咽。

池燃的眼中燃起驚詫，就在他焦急地想要追問時。

利闌意淡道：“早就不過敏了。”

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打得池燃的腦袋嗡嗡作響。

如果過敏是一種病的話，這不過就是利闌意身上的一種病好了，本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可池燃心中卻難掩失落。

連過敏都能好，還有什麽好不了？

這就像是一種預兆，預兆着他和利闌意之間的連接，被時間沖淡，越來越少了。

“你倆說啥悄悄話呢？路燃，快來喝酒，Dani總都等你半天了。”袁敏傑仰着酡紅的雙頰，招呼道。

“我來敬Dani總一杯。”利闌意拿着酒杯，笑盈盈地接道。

……

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池燃的眼神卻默默黯淡下去，無心再與人應酬吃喝。

不多時，利闌意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人，不多猶豫地按下接聽，貼到耳邊，低沉的嗓音，語氣親稔，“在吃飯，晚上聊。”

然後匆匆挂了電話，又加入了推杯換盞。

僅是個簡短的意外來電，席上的其他人都沒在意，池燃的心裏卻揮之不去，升起一種不好的直覺。

果然，沒多久，利闌意的電話再次響起。

這回，他起身跟大夥說了聲：“抱歉，接個電話。”随後走到陽臺，輕輕把門帶上，才按下了接聽。

室外的風挺大。

利闌意背對着包廂，撐在歐式的白色大理石圍欄上，動作挺放松。

池燃看不清他的正臉，只能看到他寬厚的後背，和頭頂幾縷在夜風裏微曳的發絲。

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這輕松自如的氛圍，明顯不像是工作電話。

包廂內如常地觥籌交錯，池燃卻時不時，心猿意馬地朝陽臺上看。

半晌，利闌意打完，重新推門走回包廂。

袁敏傑喝嗨了酒，嘴上沒把門兒地打趣道：“闌總，男朋友這麽粘你啊？”

利闌意的性向不是秘密，從來沒藏着掖着，更何況他們所在的圈子，男同女同，也不什麽稀奇事。

“哦~”大家夥異口同聲，眼神暧昧地跟着起哄：

“闌總男朋友來查崗了啊？”

“帥不帥？圈內還是圈外人？”

……

“不是，你們別瞎猜。”利闌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埋着頭關陽臺門。

室外裹挾進來的一點冷風，吹得池燃不由一凜。

席上有嘴裏愛跑火車的人應和：“是是是，我們闌總還單身呢，哪有人能拿下我們闌總啊？”

“就是！一般人收得了我們闌總的心啊？別問，問就是單身哈哈。”

“哈哈哈……”

大家聊起八卦總是來勁。

利闌意也附和着笑，“別研究我了，來，咱們邊喝酒，邊談談合作。”

“好好，喝酒！”

池燃旁觀着滿座的喧嚣，捏緊手裏的酒杯，一口猛灌了下去。

……

一頓飯，吃了三個小時才結束。

好幾個人都喝趴下了，袁敏傑是被兩個大兄弟架着擡回去的。

利闌意望着眯眼仰靠在座椅背上的池燃，本着誰帶出來誰負責的原則，拉起對方的手臂，把人架在脖子上，半拖半拽朝外面走。

“說好了我擋，你後面還傻喝什麽？”

“嗯？”池燃雖然醉得四肢無力，但意識倒還算清醒，扭過頭望着利闌意，撲閃了兩下眼珠認真回答：“想喝……”

說話帶出的熱氣噴在利闌意的頸間，怪癢的，讓人不由分神。

不經意間，身上挂着的池燃差點掉下去。

利闌意忙攬緊對方的腰，往上提了一下，手掌隔着一層不厚的襯衫布料，能感覺到池燃喝了酒的身體很熱。

好在酒店有直達車庫的私密電梯。

否則池燃現在這副模樣，要是被狗仔拍到，明天一定會被挂在熱搜上大做文章。

利闌意費了不少勁兒，才把人塞進車裏。

副駕駛上的池燃卻躺得一臉安詳，濃長的睫毛耷下來，眉間微蹙，似乎已經睡着。

利闌意叉着腰，無奈地喘了會兒氣，上了駕駛位，發動車子。

安靜的車室內，能聽到池燃喝酒之後粗沉的呼吸，車載男性香水味混雜着酒氣，有一種獨特的荷爾蒙氣息。

利闌意松了松領帶，高凸的喉結上下滾動。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在密閉的空間，顯得尤為擾人。

利闌意反應很快地掐掉。

池燃還是翕動着幹紅的唇，慢慢睜開了眼。

片刻後，池燃盯着中控臺上的手機問道：“你……有人了嗎？”

聲音挺低啞卻很清醒，顯然剛才的電話鈴聲已經成功将他叫醒。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重逢以來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到了池燃的極限。

他沒法再跟利闌意假借着工作的名義相處，也不可能一直這樣心平氣和地做同事。

他不想再隔着一張面具，看利闌意了。

有些事情，早晚要攤開來談一談。

池燃的問題，讓車內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利闌意語氣平靜卻難掩冷意，“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問我這個問題？”

池燃默了片刻，聲音發緊地回了兩個字：“朋友。”

利闌意幹笑一聲，“池燃，發生過那麽多事，你依然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

“我說過。”池燃凝望着他漠然的側臉，眼神很深，“我永遠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這件事不會變。”

“你說過的話可不止這句。”利闌意憶起當年池燃為了擺脫自己說的那些傷人的話，譏諷道。

池燃繼續：“前兩天，我回公司，見了利尚意。”

“他想拉攏你？”利闌意挑眉。

“他說你還恨我，想報複我。”池燃聲音艱澀，眼神動容地望着對方，“是嗎？”

車內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片刻後，利闌意語氣沒什麽起伏說：“我沒時間恨那麽多人。”

池燃追問：“你以前從來不屑跟利尚意争公司，這次為什麽要回來上班？”

“這件事，我沒必要向你彙報吧。”利闌意硬道。

“那你做那麽多功課調查我，是為了什麽？投資重金，請來金牌導演，為我量身定制一檔綜藝，又是為了什麽？四年了，你明明已經在港城風生水起，又重新回來，重新靠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你敢不敢正面回答……”池燃措辭越來越直接，不給對方逃避的餘地。

你是不是為了重新追回我？

可在他還未問出這句之前，利闌意就搶先掐斷了他的念頭，“反正不是為了重新追你。”

利闌意越想越覺得好笑，緩緩将車停到了馬路邊。

昏黃的路燈将路面上被碾壞的落葉，鍍上了層舊時光。

利闌意挑起眼角，涼涼地瞥向對方，“是利尚意讓你來試探我麽？讓你來使‘美人計’？”

池燃并不認同地望着他，“我所有的行為，你都要解釋成，商戰上的陰謀詭計？”

“否則你昨晚怎麽那麽主動，要我去接你？”

“如果非要這麽算的話，是你先主動來給我當司機的。”池燃眉間一跳，“所以你那是在給我使‘美人計’？”

“你……”利闌意啞然，降下半扇車窗，任由幹冷的風朝臉撲來。

半晌。

利闌意緩緩開口：“你是擔心我會騷擾你嗎？”

否則他想不出第二個理由，池燃會主動接近他，主動窺探他的想法。

畢竟四年前，池燃是那麽想要甩掉他，那麽不屑承認對他的感情。

“如果是擔心這個，那大可不必。”他語氣沒有方才那麽沖，卻透着深深的涼意，直戳人心窩子，“池燃，四年前，我們早已說得清清楚楚。你說你從來、只、把我、當朋友。我到現在都記着。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像從那樣不知趣地纏着你。”

池燃被他冰冷刻薄的語氣刺痛，“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

“我可以不這樣。既然你說了，我們是朋友，那麽我們以後就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這樣，也更有利于工作的推進。”利闌意輕輕将手搭上方向盤，臉上的表情恢複得從容，“你也知道我現在在跟利尚意争公司，我絕對不會利用曾經的情分要求你站在我這邊，同樣你也可以客觀衡量兩方實力，選擇更好的資源。”

那雙桃花眼微觑，被窗外的寒風雕得冷厲，“這樣無私可徇的關系，對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