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

第 53 章

翌日清晨。

自動窗簾緩緩拉開，明媚的陽光鋪灑到大床上。

利闌意猛一下睜眼，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家卧室，就又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皮。

他昨晚喝了不少酒，頭昏腦漲，印象中，做的最後一件事是發消息給助理Tonny，吩咐安排司機來接自己。

随後他就渾身疲軟地倒在沙發上等着。

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麽？他是如何上的車，又如何回的家？

記不太清楚了。

他躺在床上淺淺緩了一會兒，爬起來洗漱穿衣。

今天要錄音綜的主題曲。

這個綜藝正片部分不在京城拍攝，要去些風景宜人的旅游城市。但第一期是個先導片，主要錄一些出發前的準備和日常，主題曲錄制花絮後面也會剪一些進先導片裏。

昨晚連嘉嘉千求萬邀地，要他陪着一起去。

連嘉嘉剛來悅利，還沒有安排合适的經紀人，利闌意想着自己今天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就答應了。

況且，連嘉嘉雖然進圈挺早，但年紀小，今年才20歲。半路打出這張牌，路燃和林深恐怕會有些意見，利闌意擔心這孩子年紀小應付不過來，所以過來陪着也好。

到錄音棚的時候，方靈和大吉已經錄完離開了，正在錄舒琴的部分。

這首主題曲是池燃寫的，也由他整體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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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闌意領着連嘉嘉，老遠從錄音棚外的玻璃門外，就看到兩個身影湊在一起，乍一看還挺有‘體型差’美感。

池燃正在給舒琴的唱法提建議，舒琴附耳傾聽，靠得極近，随着她時不時地應和點頭，紅色的長卷發在池燃的手臂上，來回輕撩。

利闌意到門口時，駐足停了片刻，方曲起兩根手指，略重地落在玻璃門上。

“咚咚——”聲，在密閉的錄音室內顯得有些震耳。

室內的兩人轉臉，看了過來。

利闌意緩步走進去，連嘉嘉略顯拘謹地尾随其後。

舒琴彎起眼角，笑容洋溢地打趣，“闌總也太疼嘉嘉了，竟然親自陪着過來錄歌。怎麽？怕我們欺負了他不成？”

利闌意讪笑着接話：“他初來乍到，我怕他不懂規矩，惹了前輩們生氣。”

“我們哪有那麽容易生氣？”舒琴一臉和善地望着半掩在利闌意身後的人，“嘉嘉怎麽這麽害羞，還躲在老板後面。”

連嘉嘉向前走了半步，忙打招呼：“舒琴姐好，路燃哥好。”

舒琴嘻嘻笑着，直誇他可愛。

娛樂圈的人，大多有兩副面孔，譬如舒琴明明內裏全是野心算計，表面卻總是笑臉盈盈。

就連這個初出茅廬的連嘉嘉，表面上一副人畜無害的青澀模樣，背地裏，在利闌意面前賣乖的時候，可沒有半點不谙世事。

此刻他忸怩地依偎在利闌意身邊，一只手時不時地扒拉人衣角，弱小無助的樣子。

令池燃想起昨晚，這人親昵乖巧地貼在利闌意身邊耳語的情形。

“燃哥——”舒琴提醒了池燃一聲，“想什麽都入神了？嘉嘉跟你打招呼呢。”

池燃陰沉的目光落在連嘉嘉身上，片刻後，沒什麽語氣道：“歌練了麽？唱來聽聽。”

連嘉嘉被他的眼神駭得一怔，攥緊了利闌意的西裝下擺。

舒琴忙打圓場，溫聲細語對連嘉嘉道：“沒事，路燃老師比較嚴厲，但刀子嘴豆腐心，我以前唱不好歌，還被他罵過呢。”

利闌意輕推身邊人的背，“去唱一遍吧，正好兩位老師給提提建議。”

連嘉嘉對上他的眼，溫馴地點頭，“嗯，好的。”

連嘉嘉走進裏間的錄音室，坐到話筒前。

錄花絮的pd老師跟了進去，順便錄一些素材。

一曲唱完。

池燃沉默地坐在牆邊的小沙發上，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舒琴非常捧場地鼓掌。

利闌意看慣了娛樂圈的虛與委蛇，他推連嘉嘉上這個綜藝，不僅是想捧人，還希望連嘉嘉真能從這些前輩身上學到些東西，這樣才走得長遠，遂直接開口問道：“路燃老師覺得還有什麽能改進的地方？”

池燃擡眸，與他對視，深邃的眼眸顯得鋒利。

連嘉嘉見狀，拿着歌詞本，虛心地走到池燃身邊，“路燃老師，你看我還有哪裏唱得不好，咬字有沒有可以改進的？還有第二段的flow感覺快了，我有點跟不上……”

利闌意見兩人湊在一起讨論演唱技巧，忙朝一旁的攝像招了下手，示意他們上去拍點花絮。

攝像從善如流地圍到兩人身邊。

在鏡頭下面，連嘉嘉顯得更加乖巧謙恭，微微躬着身子，望着池燃時眼裏滿是崇拜。

池燃完全不想配合他這種戲碼，不留情面道：“你聲音底子一般，太幹了，不是很适合唱歌。”

這話說得連嘉嘉頓時臉刷紅。

他以童星的身份進入娛樂圈，到後來參加選秀，成團出道，一直是同齡人裏出挑的那個，從小身邊環繞的都是溢美之詞，早就飄飄然了，哪裏能接受得了池燃這麽直白的評判？

連嘉嘉暗自攥緊了拳，背過身去，在其他人看來他好像是有些下不來臺，難堪地躲到牆角獨自傷懷。

實際上，他靠近池燃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可是，闌總說我的聲音很好聽呢，尤其在床上的時候。”

再看池燃時，連嘉嘉謙遜的笑眼，已經變了味，透着一股綿裏藏針的茶味兒。

池燃臉色更難看了，陰得像立馬要打雷下雨。

房間裏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瞬間很僵。

“這段掐掉。”利闌意開口道，“嘉嘉這兩天有點水土不服，嗓子不太舒服，一會兒重新錄。”他給攝像使了個眼色，讓人都下去。

舒琴慣會察言觀色，忙道：“闌總，燃哥，我的部分錄完了，一會兒還有個通告，我就先走了。”

工作人員們送她離開。

利闌意沉着眼眸，注視牆邊的池燃，“你跟我過來一下。”

高聳的天臺，陰風陣陣，吹得人發寒。

對面，地标大樓的巨幕上，路燃的代言海報在不斷地輪播。

兩人倚在白色的水泥圍欄旁。

“生氣了？”利闌意的語氣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又像是上司在哄下屬，“因為我讓連嘉嘉加入這個綜藝嗎？是不是林深跟你說了什麽？還是利尚意？”

池燃語氣不善，“我現在做任何事，你都要解讀成是公事？”

利闌意微微挑眉，“那麽，你是出于何種私人情緒，那樣難看地評價連嘉嘉？”

池燃語調冷冷，“那句是實話實說。”

利闌意從口袋裏掏出包煙，抽出一根遞給池燃。

池燃沒接，淡淡移開目光，望向遠處的天際。

那裏陰雲愈濃，在醞釀一場暴雨，如同他此刻一觸即發的心情。

利闌意自己用打火機點上，白煙缭擾在他鋒利的眉間，歲月讓那雙靈動的桃花眼少了幾分風流，添了幾許沉斂。

“連嘉嘉馬上要簽悅利了，既然以後一個公司，你就費心多帶一帶。綜藝裏面，多同同框，現在的觀衆就愛磕cp。”利闌意跟人有商有量的語氣。

池燃冷笑一聲，這人如今與他開口閉口都離不開工作。

利闌意知道他在介懷什麽，解釋道：“嘉嘉要加入音綜的事，我一開始的确對你有所隐瞞，但主要是為了提防利尚意。池燃，你在圈裏這麽久了，這種程度的迂回戰術，基操罷了，應該早就見怪不怪了吧？”

池燃掀起眼皮，目光涼薄，“你拉我出來給他當墊腳石，還說得這麽理所當然？”

“話不能這麽說。以你的咖位，永遠是這個綜藝的一號位。我不能向你保證沒有自己的考量，但我能向你保證，我給你的資源，一定比利尚意的強。”

利闌意抿了口煙，“池燃，你已經三十二歲了，明星的黃金時期不會太長。悅利不能一直只靠你一個人支撐，如果不及時注入強有力的新鮮血液，早晚有一天會反過來吸你的血，直到把你吸幹。利尚意讓你上那些爛綜藝，你應該已經有所察覺了吧？你應該能明白，我讓你帶連嘉嘉，其實是雙贏。”

池燃凝視着眼前之人，那雙桃花眼隐在袅袅白煙之後，讓人有些看不真切。

四年名利場的浸染，如今的利闌意不僅帶着面具讓人捉摸不透，甚至還學會了三言兩語拿捏住別人。

這一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池燃無可辯駁。

“還有……”利闌意微側過身子，望進池燃的眼睛，“記得跟舒琴保持點距離。你人氣高，她公司又特別愛營銷，多半想借着這個音綜，跟你重新炒緋聞。”

現在挺流行營銷情懷，其實如果池燃跟舒琴在節目裏多互動一下，‘死去的cp忽然攻擊我’，這個點很能抓住觀衆的眼球。

可惜舒琴那個公司，在業內名聲不好，解綁的時候特別愛往對方身上潑髒水，利闌意不想回頭惹一身騷。

“與其操心我的緋聞，不如操心連嘉嘉。”池燃語氣不悅，“你帶着他到處招搖撞市。他是愛豆，如果爆出緋聞或者性向，那你的捧紅大計可要破滅了。”

利闌意眉間一動，看人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池燃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沒道理置喙連嘉嘉的事。如果他沒會錯意，池燃這段話裏怎麽有股酸意？

其實不僅僅是今天，好像從跟招商吃飯那晚開始，池燃身上就有股莫名的怨氣。

他本以為是池燃不希望自己被糾纏，可那晚他跟池燃表明了立場，池燃的這股怨氣依舊未消。

“池燃，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你難道還不明白？”池燃質問，語氣少有地激動，“否則你憑什麽認為，你赤手空拳地回悅利，我會站在你這邊？”

利闌意蹙眉：“不是因為我給你的資源，比利尚意好？”

“如果我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呢？”

利闌意望進對方的眼眸，“那你在意什麽？”

“利闌意。”池燃喊他的名字，低沉的嗓音擲地有聲，“我可以幫你帶連嘉嘉。”

“也可以配合你對付利尚意。”

“但，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利闌意問。

池燃凝望着他，深黑的眸子仿佛冰山下的熔岩，寂靜又澎湃，半晌，緩緩吐出四個字：“我要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