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被抛棄了
第34章 被抛棄了
易紹南回頭,身後一片混亂,他看到游明宇試圖掙脫而出,卻一次又一次被阻攔,到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易紹南!’響在半空,随着鐵栅門重新合上,他終于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往前了。
他無法想象游明宇是什麽反應,因為計劃完全出乎意料。
集訓的那個深夜,易紹南被引入岩洞,對方似乎認識他,要對他下死手,易紹南畢竟不是尋常Omega,若不是抑制劑貼逐漸失效,讓他體能下降,他一定會撕開對方臉上的面罩。
太近了,他只聞見那個陌生Alpha身上的信息素。
凜冽,幽冷,混着輕微桂皮和橙子的氣息。
兩個人身手不相上下,扭打起來,易紹南被掐住脖頸的瞬間,遠處晃過一道光束,是豆德在喊他:“紹南哥——”火光電石間,Alpha突然松開手,回看身後的小道。
他手上的力度輕了。他想逃。
易紹南反撲上去,踢他的要害,他敏捷一躲,似乎又覺易紹南礙事,臨走還撕開他後脖頸的抑制劑貼。信息素蔓延得很快,易紹南開始失去力氣,渾身灼熱,又酸又疼。
結合現狀,易紹南不得不懷疑他的身份。
畢竟集訓小組之間不存在競争關系,即使是競争,也是差異競争,每個組線路提示都不同,有幹掉別人的時間,不如帶好隊伍向前。究竟是誰想致易紹南于死地,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又松開手?
臨行前,易紹南帶了一把真槍。
豆德拿着手電出現時,易紹南強撐着坐起來,瞄準逃跑者的背影,開了一槍。
如果計劃被打亂,還要毫無差池地暴露身份,易紹南選擇違規開槍。
但游明宇是什麽時候進來的,身上帶着低沉的信息素,是琥珀氣息,無聲引誘着易紹南,讓他渾身燥熱的同時本能地想要靠近。這些,易紹南統統都記不太清。
離開基地後,易紹南得到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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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去附近商場買了個手機,裝上SIM卡後,他第一時間打給游明宇,但電話一直沒人接。
人來人往間,一個熟悉的嗓音響在耳畔,“紹南——”
易紹南擡頭,是麥元朗,一股動容莫名湧上來,就好像外面雨水淅瀝,突然有人給你撐了一把傘。麥元朗的左手在上一次訓練中意外受傷了,聽說是個不知輕重地Alpha,用槍柄敲擊他的手臂。
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這裏靠近咖啡店,周圍還賣一些炸串、薯條、雞排這樣的小食。
麥元朗換了自己的衣服出來,白襯衣洗得發舊,領口有輕微磨損痕跡,但衣服依然立整,穿他身上有種樸實的熨帖感。易紹南總覺得麥元朗今天跟往日不太一樣。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似乎都難以對面即将分道揚镳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太陽照過來,四周變得溫暖而明亮,易紹南稍微好受了一點,問:“你怎麽能出來?”
麥元朗像回答上級問題一樣,表情誠摯、認真,“我年假多。”
也是,麥元朗是基地的标兵學員,除去春節,他一年四季幾乎午休,志願者活動、綜合培訓,能參與的事情,幾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刻苦、質樸、堅強、卓越,又是遠近聞名的孝子。
個子也高高的,比易紹南還高一點,兩個人站一起身形有點像,如果麥元朗低下頭,呼吸正好抵在易紹南鼻尖。但他連易紹南的眼睛都不敢看,安靜地坐在易紹南對面,視線低垂,像一個聽話的學生。直到易紹南說‘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麥元朗才慌忙擡起視線。
麥元朗起身去結賬,但他手臂吊着石膏多少有點不方便。
易紹南見況,“我來吧。”
說着,他站到麥元朗旁邊,手肘撐在收銀臺面,站姿松弛,跟身形筆直的麥元朗形成鮮明對比。
通往汽車站還有一段路,麥元朗陪着易紹南走了一段,沒有問易紹南還能不能見面,或是聯系方式是什麽,他只問:“你喜歡北方嗎,有麥子。”
易紹南想了想,“還好。”
其實從小到大,他都居無定所,有了游明宇他才覺得有歸屬感,去哪裏他都覺得無所謂。
大巴到了,乘客陸續上車,易紹南也準備走了,他看起來冷漠、淡然,似乎對這個生活了五年的地方沒有多餘眷戀。
“元朗——”易紹南回過頭,目光濕潤。
麥元朗的心髒突突直跳,超越了他對射擊的感受,他看着他。
旁邊的乘客催促易紹南快上車,後面的人擠了上來,他被迫往車廂後走,終于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你回去以後,能不能讓明宇看一下手機……”
原來不是在跟他說‘保重’,麥元朗眼裏湧起輕微潮紅,“好。”
汽車卷起塵土,在轟鳴聲遠去,太陽偏西,麥元朗的心也一同下沉。
*
游明宇在基地鬧得不可開交。
集訓期間他意外被判違規,接受了整整三天的調查,他之所以這麽乖地裝孫子,那還不是因為這件事牽扯到易紹南。現在好了,易紹南因違規出槍,直接被開除。
一開始他還想走正規流程,想通過申訴,讓易紹南回來。
黃教官看着他:“沒用的,易紹南出槍傷人——”
易紹南這麽聰明,怎麽可能貿然傷人,肯定是遇到了什麽,基地現在不但不作為,還把責任甩得幹幹淨淨,受傷的那個Alpha是誰?是不是哪個高幹子弟。
他暴躁、易怒,見誰不爽就要揍人,黃義森勸了都沒用。
“你也想被開除?”黃義森威脅他:“那你就永遠別想見易紹南!”
游明宇擡起一雙通紅的眼睛:“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服從組織安排,該見到,自然就見到了。”黃義森目光幽深。
游明宇怔了怔,一口氣上不來,像是呼吸停滞一樣。
黃義森轉身就走,還對執勤人員說:“把門鎖好,他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放他出來。”
“你們逼他幹什麽了!”游明宇暴躁的聲音回蕩在走廊裏。
腳步聲逐漸遠去,只剩下巡守人員的鑰匙‘嘩啦’作響。
30天,720個小時,除了訓練,游明宇現在被上級特別‘關照’,每天一個人住,基地甚至不允許他私下用手機。是眼看着到月底了,黃義森才叫班長給游明宇送手機。
“送手機?”麥元朗接到消息也是一怔,“明宇他,”他停頓了一下,“現在好點了沒有。”
大華把手機遞給他,“趕緊給他送去,老黃說他最近不發瘋了。”
麥元朗接了過來,問:“充電器呢。”
說到這裏,大華‘噢’了一聲,也是,手機這麽長時間沒用,肯定沒電了,“充電器都是通用的,用的你也是一樣——”
就這樣,麥元朗将游明宇的手機拿回宿舍,放在桌前充電。
今天是周五,下午四點半的光景,往常這個時候麥元朗已經結束訓練,一般他會去一趟鎮上,給一個叫陸澤州的人寫信。麥元朗也不過20出頭,剛過完20歲的生日,這個陸澤州今年37,麥元朗經常稱對方一聲‘陸叔叔’,應該也不為過。
上一周他的信是這樣:
陸叔叔:
展信安。
謝您關心,我母親一切都好,家裏的麥田重新種植上了。
舊水井已荒廢多年,上個月母親寫信說,家裏已經安上了自來水水管。
我在這裏都好,有用功念書,年年力争第一。
最近一段時間我身邊發生了一些事,可能不能經常給您寫信了。但您放心,您給我說的話,我都牢記在心裏:男兒當自強,自助者天助。
這周他大概沒有時間去郵局了,麥元朗斂住目光,看向桌上的手機,電量從1%充到20%。
‘滴——’的一聲,長按電源鍵,手機終于開機了。
游明宇的手機沒有密碼,基地內部人員通信用短號,游明宇的通訊錄沒有給人備注過,只有一個人有備注,是‘哥哥’,短號46719。
另一個陌生號碼給游明宇打了個無數個電話,不僅集中在一個月前的某個下午,每隔幾天都會打一次。還有短信提示:明宇,是我。繼續翻閱短信收件,裏面有十幾封未讀消息。
大華見麥元朗在給游明宇的手機充電,“是不是充得太慢了,用這個。”說着,大華遞來一個充電寶,“他住的單人間離咱們這兒有一段距離,路上邊走邊充——”
“好。”麥元朗拔下充USB線,手指一滑,清空了所有未接來電提示和未讀信息。
游明宇收到手機,天都暗了。
夏季早已悄然而至,像今天這樣天黑那麽早,還是頭一回,也許是天氣不好吧。
他找了個地方接着給手機充電,把麥元朗送來的充電寶扔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翻閱手機信息,翻着翻着,他臉色就更難看了,直到有勤務兵通知游明宇可以行動自如了,他才回過神來。
單人宿舍一般為外來訪問者使用,最近一段時間沒什麽人來,顯得整棟樓都很空。游明宇站在四樓,下巴胡茬泛青,臉色憔悴又頹廢,他望着幽暗的天空發呆,幾只飛鳥歸巢,留下孤寂的身影。樓下久未打掃,香樟葉落一地,風一吹,葉子随之卷起。
所以他就這樣被易紹南抛棄了是嗎。
游明宇上一次被抛棄是什麽時候,八年前,他還吃不飽飯,面黃肌瘦,頭發又長又亂,像個會吃人的小乞丐。在孤兒院裏,他總是挨揍,因為他性格實在不夠讨喜。
不會示弱,力氣又不夠大。
易紹南就不一樣,衣服總穿得幹幹淨淨,人看着瘦,其實長得很結實,身手又不錯,總能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游明宇最開始也很讨厭他,準确來說他讨厭一切溫暖、美好、親切的東西,這些東西讓他覺得軟弱,與其得到不如失去。
是易紹南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他,告訴他:明宇你要好好吃飯,好好吃飯就會長高。
易紹南還摸他的頭,游明宇最讨厭別人摸他的頭,像摸小狗一樣,那天他也很兇地瞪着易紹南,但是易紹南笑了,‘哈哈哈’不止,他的眼淚在眼睛打轉兒,一顆一顆往下掉。
最終很乖地吃完了那碗硬邦邦的米飯。
一股鑽心的疼痛朝游明宇襲來,他強忍住淚意,沒讓自己像個傻逼一樣哭出來。
口袋的手機震了震,是豆德發來的一條短信:明天晚上俱樂部有聯誼,你去嗎。
過了一會兒,豆德又發了一條:拜托,做戲做足好吧。
游明宇手腕顫抖,面如死灰地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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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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