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最愛的時候分開
第71章 最愛的時候分開
時間悄無聲息地溜過,阮熠冬的腹部一天天隆起,若是穿得單薄,一眼就能看出孕相,不能再拖了。
自上一次不歡而散,非必要場合,陸澤州不會主動來找阮熠冬,但婚期已定,因為阮熠冬絕對是陸澤州此生能遇到的最頂級的Omega——漂亮的沒有他有錢,有錢的卻沒有他漂亮。
陸澤州有野心,又有魄力,面子裏子他都要。
不管阮熠冬願不願意,這個婚,陸澤州是結定了。
為了找到時機逃出去,阮熠冬最近一段時間在觀察父親和陸澤州,父親向來忙碌自不必多說,但随着阮家跟陸家資金來往密切,陸澤州經常會單獨見他父親,阮氏集團內部浮躁,都在議論要變天了。
以前阮家是阮熠冬大伯那一家說了算,大伯車禍後,集團高層人心不齊,父親籠絡了一些大伯的舊部,還有幾個硬骨頭,軟硬兼施都不起作用,讓阮拊膺耐心耗盡,終于下了決心要除掉。
書房房門緊閉,阮熠冬在客廳倒水喝,聽見陸澤州在說話:“這個月底有一批貨要進來,海關正查得嚴,這個風頭上,誰要是自報家門,一查一個準。”說着,陸澤州的聲音透着笑意,“三十年牢飯。”
“人手夠嗎?”阮拊膺清了清嗓子。
“一共17個兄弟,都是自己人。”陸澤州說。
阮拊膺沉默了片刻,空氣裏出現短暫地寂靜,阮熠冬屏住呼吸,聽見父親繼續道:“家裏得安頓好了麽,要斬草除根,不得不防着點。”
說到這裏,陸澤州的聲音平和了一些,“我已經想好了,讓冬冬出去度假,去夏威夷待幾個月。”
阮熠冬呼吸一滞,原來陸澤州想把他送出去,躲避所謂的危險。
“他們有警方的人——”阮拊膺提醒道。
陸澤州說:“巧了,我們也有,包括基地。”
談話到這裏,恰好有保姆路過客廳,看見阮熠冬握着空水杯,上前問了一聲:“少爺,要喝水嗎?”阮熠冬連忙比了個’噓‘的手勢,但也架不住書房裏的人更警惕,門開了,是陸澤州,臉上帶着很淡的笑意:“冬冬。”
阮熠冬敷衍地’嗯‘了一聲,又問保姆有沒有溫水。
“有的。”保姆接過杯子,在茶水間忙碌起來。
“等下送到我房間吧。”阮熠冬探頭交代,很快就朝樓上走。
“好的。”保姆應聲。
阮拊膺站在陸澤州身後,看着阮熠冬的背影,眼底閃過一道不舍,“澤州,那天我去送冬冬。”
陸澤州同意了。
*
阮熠冬對突如其來的旅行當然排斥:“我為什麽要去夏威夷——”
“聽話,”阮拊膺勸他,“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外出寫生嗎?就當是出去散散心,這次沒有澤州煩你。”
阮熠冬咬着下唇,似乎沒有那麽排斥,阮拊膺見他有些松動,不自覺笑着說:“冬冬,你最近是不是長胖了?”臉頰紅潤,好像确實比之前胖了一些。
阮熠冬臉色一沉,他就把父親轟了出去,賭氣道:“家裏什麽都是你們說了算!”
聽着口氣雖有不滿,應該還是同意了,阮拊膺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不知父親和陸澤州有什麽計劃,但最近氛圍氣壓極低,讓阮熠冬察覺到事情絕對不簡單。出發前,阮拊膺親自送他去機場,中途還接了個電話,車子靠邊停,等來了另一輛黑色商務車,“咱們分開坐,安全第一。”阮拊膺眸光幽沉。
阮熠冬不安地點頭,看了後視鏡一眼,路面車流并不擁塞。
很快,阮拊膺上了前面那輛車,兩車之間保持了适當的距離,開往機場的方向。
阮熠冬想好了,一旦出了國,相當于脫離了父親和陸澤州的掌控,到時候想找個機會跑掉還不容易嗎。
不幸的是,計劃在還未實施階段就夭折了——
車子猛剎車,輪胎摩挲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再’哐‘得一聲,連環撞了上了去。很快,司機接到阮拊膺的電話,“轉彎!再掉頭,被跟蹤了!”
誰在跟蹤他們?阮熠冬驚慌地往後看,發現身後圍着不少車子,甩都甩不掉,‘嘣’得一聲槍響,汽車玻璃應聲而碎,阮熠冬下意識尖叫着,車子還是提速,轉彎時劇烈地搖晃,穿過一段塵土灰楊的路,阮熠冬發現自己跟父親走散了,他猛烈地拍着駕駛座後背:“停車!停車!”
司機耳朵上還挂着耳麥,“少爺,不能停……”
槍聲還在響,阮熠冬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你們招惹誰了?他們為什麽會有槍——”
機場原本就在郊區,車子從高速下來,開始掉頭,朝西環路開去,也挺偏的方向。
“發什麽事了?”阮熠冬問。
司機正在變換車道,後視鏡聚來一束刺眼的光,是遠光燈,“少爺放心。”
正說着,對面駛來一輛巨大的貨車,司機下意識躲避,沒想到車子打滑,順着山坡往下滑,整個車身開始颠簸,枝葉錯綜,剮蹭着擋風玻璃,在阮熠冬以為自己要死了,車子突然撞向樹樁,徹底停了下來。
車廂陷入一片黑暗,前方車燈也撞壞了一個,阮熠冬摸黑找過去,艱難地碰了碰司機的肩膀,司機整個人砸向方向盤,一動也不能動了,阮熠冬渾身直冒冷汗。
槍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阮熠冬試着去找雙肩包,發現車上全是玻璃渣,都讓翻找十分困難,算了,逃命要緊,現在車門無法正常打開,只能從車窗翻出去。
阮熠冬不記得那天晚上是如何過的,反正他一直在跑,也不敢大聲呼救。
天快亮的時候,他實在腹痛難忍,蹲在地邊歇腳,注意到腳邊有一個回字形印記,灰藍色,阮熠冬的大腦空白了片刻,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基地的标識!
這是哪裏,基地轄區嗎?阮熠冬之前跟着劉司銘在山裏待了一段時間,他記得很清楚,劉司銘說過,任務結束以後,基地為了最大限度的讓Alpha順利返回,會在每個關鍵節點留下痕跡。
這個回字形就是。
順着這條路往前走,一定能抵達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阮熠冬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家裏的車子不會莫名其妙闖入基地管轄區,除非父親早就有兩手準備,一旦沒能把他平安送上飛機,會立即用另一種方案,現在他跟父親分散了,手機也丢了,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估計父親和陸澤州聯手做了一些事,追殺他們的應該是仇家,車子能開到基地附近,想到這裏,阮熠冬頓時不寒而栗,陸澤州那天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包括基地。
那是不是意味着基地有內應。
如果繼續往前走,等着阮熠冬的究竟是內應,還是不知情的基地人員?
倘若這條路線已經暴露,阮熠冬是不是有可能随時喪命。
太陽升起來了,阮熠冬站起身,終于做了決定——他要往前走,盡最大可能找到基地,靠近劉司銘,哪怕機會渺茫。
阮熠冬是晌午時分聽見槍聲的,聲音身後從不遠處的公路傳來的,水泥道路兩旁遮擋物少,極易暴露行蹤,阮熠冬一邊辨認着動靜,一邊往草叢深處走去,那裏有一棟廢棄大樓,容易藏身。阮熠冬擦了擦額頭的汗,加快了步伐。
但他還是低估了這附近的危險——子彈飛濺到牆壁的時候,阮熠冬下意識地尖叫,捂着耳朵,連忙往落腳處蜷縮。
“有人!”
另一個聲音繼續道:“西南方向。”
糟了,暴露行蹤了,阮熠冬連走帶爬,臉上髒兮兮的,只顧着後退,沒留意到身後就是一個轉角,“目标出現!”
狙擊手Alpha戴着防風眼鏡,手指即将按下扳機時,忽然松開了手指。
“0357!行動!”耳麥傳來一陣指令。
劉司銘按下對講機,“收到,目标有異常。”
“視線盲區,務必除幹淨——”
“是!”劉司銘按下的靜音鍵,他謹慎地握住槍,一步一步朝目标靠近——那個目标很奇怪,沒有強而有力的攻擊力,甚至走路的腳步聲都很輕,呼吸淩亂,就在眼前晃來一陣身影時,劉司銘幾乎沒用什麽力氣,就将對方徹底地鉗制住了。
力氣好小,幾乎沒反抗。
劉司銘按住對方的臉,随着對方不停掙紮,他緩慢松開手,只用掌心堵住對方的嘴,免得嫌疑人大喊大叫,掌心下移的一瞬,劉司銘整個人如遭電擊,在火光電石之間看到了一張日思夜想的臉龐,是阮熠冬。
阮熠冬因恐懼還閉着眼,額角全是汗,渾身顫栗不止,直到呼吸順暢,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怔怔地睜開眼,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司銘。”
接着,他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想說的話很多,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語無倫次,連聲音都有點渾濁,劉司銘一句一句地聽着,大致聽懂了:“司銘..….我來找你了..….”
劉司銘視線往下移,看到阮熠冬無名指上的戒指,眼角抽搐了一下,被刺痛到了。
阮熠冬察覺到了,拼了命地想把戒指取下來,想跟劉司銘解釋,不是他看到的那樣,甚至他連結婚都是被迫的,“對不起司銘,”阮熠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心間彌漫開來,“我不該妥協的..….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後悔了,”他用懇求的語氣抱住劉司銘的手臂,虔誠地認錯:“爸爸用标記的視頻要挾我,如果我不同意分手,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斷送你的前程——”說到這裏,他悲憤地哭出來,嗓子都哭啞了,“但是我現在後悔了,我一天都忍不了,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耳麥傳來隊友們的對話,似乎跟丢了真正的目标人物。
劉司銘将聲音調小,警惕地觀察四周,基地在協助警方圍剿一幫偷渡違禁物品的不法分子,那些違禁品中就包含槍支,警方自查了個遍,沒有找到這支槍的編號,是昨天晚上基地的通信部發來通知——槍支出自基地,最早分配給狙擊手Alpha用,這個Alpha已經犧牲了,按理說東西會重歸設備組,為什麽會流到市面上。
但熠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渾身是泥,滿臉是淚,哭得這樣傷心欲絕,劉司銘的耳朵自動過濾了那些多餘的信息,只捕捉到了一個‘對不起’,還有一句‘司銘,我後悔了。’
噢!熠冬後悔了。
劉司銘想說自己也是,後悔、後悔!後悔分手那天沒有多挽留一下,也許再堅持一下事情就沒有那麽不可轉圜,他就不用眼睜睜看着熠冬跟別人結婚,成為別人的Omega。
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将阮熠冬摟在懷裏,手臂夾住阮熠冬的下颚,用下巴抵着阮熠冬的額頭,再輾轉向下,眷戀地蹭着他的臉頰,甚至捂住他的嘴,不準他再說話,多說任何一個字,劉司銘都會懷疑自己在夢,夢見熠冬重新回到他身邊。
阮熠冬因劇烈而熱切的擁抱無法正常說話,臉頰憋得通紅,他聞見劉司銘衣袖上熟悉的洗衣粉氣息,好像是柑橘檸檬,混着淡淡的泥土氣息,結實的手臂仿佛要将他勒死——勒死——真要是這樣死了,真好,此生無憾了。
短短的30秒,劉司銘無聲訴說了極致的思念與愛意。
熠冬在跟他說對不起,劉司銘想說沒關系,他從來沒有怪過他,甚至他太愛了,愛得潰不成軍,他想抛下一切,跟熠冬做一對亡命情侶,但熠冬願意嗎。
——我不愛你了,我沒想那麽長遠。
劉司銘眼眶發脹,眼裏彌漫着潮濕的淚意,冒着血絲。
他可悲地發現他還是愛,無論見多少次,他還是愛阮熠冬,即使阮熠冬結婚了,哭着來求他,用聲音哽咽地說着‘後悔了’這三個字,劉司銘還是會心軟到一塌糊塗。
熠冬一直在掙紮,仿佛要說什麽,在察覺到劉司銘沉默到極致的溫柔,不顧一切地要掙紮開來,槍聲還在響,劉司銘用整整一分鐘做出決定:他不能留下阮熠冬,得放他走。基地在圍剿不法分子,加入行動的小組為了争取戰績,會不擇手段地收集證據。
阮熠冬身份敏感,盡管劉司銘堅信阮熠冬手上幹淨,他不能保證其他人也這樣想。
一旦跟丢了真正的目标任務,這些人會拿阮熠冬獻祭,被亂槍打死。
要他看着阮熠冬被槍殺,那不如殺了劉司銘。
什麽信仰,什麽理想,在此刻統統坍塌,只願他這輩子一切安好。
劉司銘終于松開了手,低聲哀求道:“快走,熠冬。”
阮熠冬淚眼斑駁地望着他,如墜深淵,劉司銘不要他,不要他了!他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他絕望地看着劉司銘,自責到極致,他知道!他都知道!劉司銘絕對生氣了,因為生氣他跟別人結婚,這輩子也不想理他了。
一定是這樣!那麽只要跟劉司銘解釋清楚,甚至跟他說他們還有孩子,劉司銘一定會原諒他,他奮力地呼吸着,“司銘——”他梗着脖子,湊到劉司銘耳邊:“忘了跟你說,我們有——”
話還沒說完,劉司銘的聲音憤懑而出,壓抑到了極致,粗暴地打斷他:“快走!”
“我不走,”阮熠冬置若罔聞,胸腔起伏不定,“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已經想好了。”
周圍聲響越來越清晰,應該隊友們過來了,劉司銘的心提到嗓子眼兒,取下腰間的備用槍,塞到阮熠冬手裏,阮熠冬像是怕燙一樣,瘋狂地甩開那支槍,劉司銘痛楚地看着他,重新把槍塞給他,“防身用。”
“你別想趕我走..….”阮熠冬深呼吸,鐵了心要跟着劉司銘。
一路颠沛,他終于歪打誤撞地碰到劉司銘,一定是命運在眷顧他們,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再無分離,怎麽能再度分開呢..…
“司銘?”耳麥傳來隊友的呼叫聲。
劉司銘下意識掐掉通訊設備,目光如炬,一眼看到了撤退路線,他有條不紊地交代着:“熠冬,從那扇窗跳出去,那裏有個隔層,再往右拐,順着山路走,穿過溪流,再走上2公裏,就到集市附近了,那裏人多,容易找到救助。”
阮熠冬失控地朝他吼:“我說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你沒聽見嗎?!”
劉司銘無可奈何地附身,繼續哀求道:“快走——”
對講機的滴滴聲越來越近,隊友一定要過來了,劉司銘一橫心,握住阮熠冬的手,讓阮熠冬拿着槍,阮熠冬要松手,劉司銘不僅不讓,還越握越緊,下一秒,阮熠冬睜大了眼睛,在一陣驚天的震響中說了一聲‘不——’
聲音凄慘而嘶啞。
滾燙的液體濺到阮熠冬臉上,是猩紅的血跡,劉司銘面色蒼白,額前青筋直冒,阮熠冬終于肯走了,連走帶爬,蜷縮着後退,一邊哭一邊後退。
——劉司銘将槍口轉向了自己,子彈穿過他的肩胛骨,讓他肩頭傳來一陣爆裂的疼痛。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直到徹底看着阮熠冬的背影消失,他才緩慢地閉上了眼。
接下來的事,劉司銘記不太清了。
他聽見嘈雜的搶救聲,有隊友在呼喊他的名字,還有人立誓為他報仇,救援擔架一路颠簸,幾經周折,将劉司銘送進了手術室。
子彈取出來後,他一直高燒不退,還昏迷了很久,醫生說他的求生意識很輕。
閉眼的時候劉司銘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是一片微粉的遮擋感,應該是他的眼皮,他覺得眼皮好重啊,簡直睜不開。緊接着,他感受到一片亮光,一個熟悉的身影晃了出來,穿着潔白的襯衫,肩上披了一件灰色羊絨毛衣,兩只毛衣袖子搭在心口前。
這是劉司銘之前用手機給阮熠冬錄的一段視頻。
那時候兩個人還沒有分手,生命充滿着美好,沒有分離,沒有死亡,也沒有歇斯底裏地逼迫,阮熠冬的眼睛還是那麽幹淨,劉司銘原本想給他拍一張照片,卻不小心按到了攝像模式,短暫的17秒,記錄了他們最後快樂的時光。
熠冬。他想喊他。
可是一旦喊出口,哪怕是夢呓,也會被有心人聽見,給阮熠冬帶來無限麻煩。
還是算了。劉司銘用潛意識控制着自己,阻止自己夢呓出那個思念成疾的名字。
生命很短,一生都不夠相愛;生命很長,要用一生來忘記摯愛。
作者有話說:
———副cp暫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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