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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李勝的地圖用留影石對照起來看就顯得十分詳盡了，由于并沒有如嫏嬛一般能橫推鬼物的能力，李勝并沒有貿然惹上秘境裏的兇鬼，所以哪怕發現了有些地方可能藏着好東西，也只是做了标記，卻沒有試圖去得到那些被隐藏着的好東西。

嫏嬛也不打算去這些被标注的區域，畢竟她不缺這些，完全沒有必要去冒險。

唯一讓嫏嬛注意的，便是地圖上那片被墨給抹成一團的區域。

這也是李勝手裏唯一沒有用留影石記錄下的區域。

據李勝說，他在這片區域附近感受到了很強大的氣息，但周圍又有許多兇鬼徘徊不離，所以他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只要不是傻子也能明白，能吸引這麽多鬼怪徘徊不近的地方，裏頭必然是有大機緣的。

沒準衍一真人的傳承就在此處呢？

不過雖然有這種想法，但李勝當時卻并沒有在原地多停留。

九州确實有許多前輩遺留下來的機緣，但這些機緣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李勝不認為那處地方的危險就只是外面徘徊不去的兇鬼，畢竟如果裏面沒危險的話，那兇鬼不早就進去了？

所以他哪怕僥幸闖了進去，估計也只是白白浪費了這條命。

這是一件很令人無奈的事，你知道機緣在哪，甚至離它只有一步之遙，然而殘忍的是，你卻并沒有能得到它能力。

當初李勝他爹以勝為他名，其實便是抱着他以後踏入修煉之途後能戰無不勝，然而恰恰相反的是，李勝從踏入修煉之途起，就一直在遭遇挫折。

先是家族的根骨檢測中，出現了一個讓家族所有孩子都黯然失色的天才，好不容易進入太虛天後，意氣風發更是被打擊得一幹二淨，李勝終于不得不承認，他不是什麽天才，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個普通人。

好在他很會自我開解，所以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特別偏激的想法，此刻也是如此。

在發現了這處機緣之地又清晰認識到自己沒有能力去取時，李勝內心确實有過不甘，甚至一瞬間産生過如果他也有嫏嬛這樣的家世，又何至于此？

不過自我調節一向都是他的強項，因此他很快就想開了，雖然他無法得到這處機緣，但只要将這個消息告訴給嫏嬛，她又能從中得到好處的話，那肯定是不會虧待他的。

如果這事能成，那這便是他能拜入山頭的‘投名狀’。

李勝迫切希望能拜入一個山頭，這不僅只是為了尋一個保護傘，還因為很多小圈子能買到外界根本買不到的好東西，財侶法地，他也就只能占一個法字，所以自然擠破頭也想多占幾個字了。

階層會阻斷交流，這是客觀事實，且大部分人都不能打破這層阻隔，因此想要‘高攀’進去，要麽有一張能讓人欣賞的臉，要麽有超人一等的能力。

這兩者李勝都沒有，所以他只能拼命展現自己的價值，再添幾分運氣，才有幾分機會能擠進去。

嫏嬛并不怕李勝向自己獻殷勤，畢竟這種人通常都很識時務，未必會是一把順手的刀，但也不是毫無用處的廢鐵。

她看出李勝是想要投靠自己，不管這是他之前才有的想法還是明心草被奪走之後才産生的想法，嫏嬛都不介意。

地位差距太大，除非李勝瘋了，不然目前為止，他是不可能會向她出手的。

更何況，明心草被奪後，他想要突破除了靠自己堪破以外，就只能花重金去買，再不然就只能讓別人‘賞賜’了。

嫏嬛并不介意拿一顆明心丹去投資。

通過剛才的觀察，嫏嬛确信哪怕沒有她，李勝也有五成的幾率從宗師手裏逃脫。

要知道，這個幾率已經很高了，畢竟他沒有修習過什麽上層功法，也沒有強力法器，能倚靠的東西有限，甚至哪怕真的逃出去了，也肯定得付出沉重的代價，可對普通修士來說，能從高階修士手裏逃脫，就足以自傲了。

所以盡管嫏嬛清楚，如果日後李勝沒有什麽大機緣的話，注定無法在太虛天脫穎而出，名震九州的機會也渺茫。

但如果他能保持現在的心态堅持下去，最終也絕不會成為泯然衆矣的庸碌之人，至少也能成為支撐起房屋的梁柱。

更何況……

嫏嬛覺得李勝的運氣有點說頭。

——像是個歐皇。

單憑這一點，嫏嬛覺得這就足夠自己伸出援手了，就算日後實驗了發現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也沒事，反正本來她也沒有付出什麽。

李勝可能會賺，但她也絕對不虧。

至少李勝現在提供的這個地方，嫏嬛是打算去一去的，雖說她并不介意在秘境中一無所得，但如果真有好處，她也不至于一點風險都不肯冒，當然，要是事不可為，那她肯定還是會選擇先溜為上。

收起地圖，嫏嬛在自己腦子裏将地形圖給粗糙的建立了起來，以保證之後哪怕出了意外，也能安全撤離。

“我準備去那處一趟，李師弟是否要同行？”嫏嬛将地圖還給他，簡單的詢問了一句。

其實單論年齡來說，李勝比嫏嬛大了好幾歲，不過九州的輩分一向都不是以年齡來看的，嫏嬛曾經還會覺得不自在，現在卻也無所謂了，李勝更不會對此有異議，甚至反而有些欣喜。

畢竟師弟這個稱呼，怎麽看都比直呼全名要親近一些。

所以聽嫏嬛這麽說，李勝立馬點頭，然後隐晦的指了指身後，“師姐可要帶上他們？”

李勝這當然不是想給他們一個出頭的機會，而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倒也沒想靠他們的命去填什麽，而是覺得這群人容易說服，可以讓他們擋在前面打生打死，然後讓嫏嬛多保存一些體力，至于嫏嬛是否會卸磨殺驢，這點就不在李勝的考慮當中了。

跟魔修談信譽那不是在搞笑嗎？

嫏嬛搖頭：“不必。”

一群烏合之衆，帶上了也派不上用場，反而還要防備他們作死或者頭腦一熱覺得自己能仗着人多勢衆以勢壓人，怎麽想都不合算。

李勝見此點點頭：“那我去跟他們交流一下。”

見嫏嬛點頭後，李勝這才走向了人群。

嫏嬛展露的氣息并不強大，但傻子也清楚能讓宗師退避的存在必然不簡單，再加上他們也摸不清嫏嬛是什麽性子，因此在李勝跟嫏嬛交流時，他們并沒有沒眼色的湊上去，直到此時李勝過來，才忍不住将李勝圍了起來。

李勝被外放為人處世就練達了許多，見此面上也沒什麽波動，反而好聲好氣的解釋起來，但不該暴露的信息，卻一點都沒有暴露，只說嫏嬛是自己師姐，性子比較獨，不喜人跟随，所以他就要在此跟他們分道揚镳了。

接着話鋒一轉說嫏嬛脾氣不太好，然後又給他們指了個沒什麽危險的地點，于是一群人縱然心有不甘，面上也都答應得好好的。

中州可是魔門的大本營，雖說不是沒有好人，但大部分修士卻都不是善茬，所以他們可不敢惹怒嫏嬛，去試試她是不是真的有李勝話中的那麽脾氣不好，還是跟她的外表一樣表裏如一。

見他們都答應了，李勝便沒有再說什麽，回到了嫏嬛身邊與她同行，但卻略退了半步，不與嫏嬛平行。

在世家規矩裏，能與家族子弟同行的，只有同輩的存在，如果手下與自己同行，會被視為冒犯了自己，而他們前面的位置，則只有長輩才能占據。

所謂細節決定成敗，不管李勝心裏是怎麽想的，但他做的确實是到位，盡管嫏嬛并不在意這點小細節。

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更希望李勝能站自己前面，這樣如果前面真有什麽危險的話，第一個受傷的也不會是她。

……

…………

由于地圖上标注的位置不遠，嫏嬛便沒有全力趕路，只在腿上貼了兩張輕身符，讓行動速度稍微快了一些而已。

然後在趕路過程中，嫏嬛便開始勘察起了身後究竟跟了幾個人。

這便是嫏嬛不全力趕路的另一個原因，剛才跟李勝在一起的可是一群人，人越多，心思便越雜，所以嫏嬛并不指望所有人都能被勸退。

因為總有不死心的和膽子大的會跟過來。

嫏嬛也沒想對他們做什麽，但至少也得清楚究竟有幾個人，藏在什麽位置。

李勝對嫏嬛在做什麽隐隐有些猜測，目前來說，九州還并沒有特別管用的勘察法器，因為九州玄奇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所以往往勘察法器剛研究起來，就有人着手破解，故而對大多數修士來說，勘察的手段依然還很原始

——靠靈識。

這是目前來說，最管用的手段了。

所以當李勝見嫏嬛閉目趕路時，便猜測她是在靠靈識勘察，盡管他并沒有察覺到靈識掃過自己。

靈識脫胎于靈魂，是腦海中的精神力達到一定程度，與體內真氣結合後，形成的一種特殊的能量體，靈識能讓修士更容易掌握自身的身體情況，更能用于體外，防備一些精神攻擊和用來勘察外界。

一般來說，修士的靈識都是在成為宗師後才産生，不過大宗門中大多都藏有修煉靈識的功法，更有少部分天賦異禀之輩，天生精神力強大，因此修煉後往往很快就會産生靈識。

李勝對此是有些羨慕的，他雖然也具備靈識，但那是他還在太虛天時，攢了兩年的貢獻兌換功法後才有了，且到如今還只能做到外放一米，平常根本派不上什麽作用，完全不可能像嫏嬛這樣，還能倚靠靈識去勘察。

察覺到李勝身上溢散出的情緒，嫏嬛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神通廣大的大能，能直接看穿低境界的小輩心裏在想什麽，嫏嬛目前還做不到這一點，但她的靈識天生要比常人的敏感一些，能微妙的察覺出別人身上溢散的情緒。

能有這樣的好處，并不是嫏嬛天賦異禀，主要還是因為當初嫏嬛在娘親肚子裏時被喂得太好，靈魂産生了微妙的異化。

很多小說都會寫主角穿越重生後兩個靈魂融合導致主角的靈識遠超普通人之類的，但嫏嬛用親身經歷證明了，這果然是瞎寫的。

事實上恰恰相反，穿越者的靈魂，遠比土著的要弱得多。

畢竟環境不同，嫏嬛前世所處的世界是個無魔世界，這就導致了他們的靈魂并不需要進化，千萬年來都維持在一個相當脆弱的水準。

而九州各方面的法則都跟藍星大不相同，真氣的存在更讓新生兒的靈魂比前世成年人的靈魂要堅韌得多。

別問嫏嬛是怎麽知道這一點的，她靠自己這個現成的數據推測出來的。

要不是她親爹親娘當時察覺出嫏嬛的生命氣息微弱，她甚至有可能胎死腹中。

盡管嫏嬛當時有努力适應這個世界，但九州的重力壓強都讓嫏嬛脆弱的靈魂不堪重負，岌岌可危，因此她的父母才冒險讓她吸收了許多天材地寶。

其實新生兒是不宜這麽大補的，沒有經過幹涉出生的嬰兒才是最完美的存在，但那時他們也只想讓嫏嬛保住命，又哪還能顧忌其它？

嫏嬛當時也是求生欲爆棚，不分晝夜的努力吸收對自己有用的靈藥，才讓自己不至于‘滑胎’，不過也可能是太努力了，因此她出生後靈魂韌度遠超普通人。

注意，是韌度，而不是強度。

論強度，比嫏嬛要強的大有人在，但論韌度，同年齡段卻少有能比得上她的，畢竟她的靈魂在娘胎裏時就在接受毒打了，能不有韌度嗎？

後來修煉了鍛煉靈識的功法，嫏嬛發現靈識跟真氣的結合主要看的便是靈魂的韌度，于是陰差陽錯的，她的靈識反倒走在了同齡人的前面。

得益于自己在娘胎裏的努力和功法，嫏嬛如今的靈識已經能蔓延很遠了，她使用起來也算不上吃力。

不過由于不想放跑一個人，嫏嬛只留下了一點意識留意身體了，靈識幾乎刮地三尺般的搜尋了起來。

她修煉的靈識方法是祖父替她尋來的，功法名為《百煉》，意為将靈識當成一塊生鐵一般千錘百煉。

這個過程自然是痛苦的，畢竟涉及靈魂，不過修成後效果也出奇的好，讓嫏嬛的靈識不會輕易被人擊碎，且由于靈識的增長全靠自己‘鍛打’，讓她對靈識的掌控不像一般人那樣松散，反而如臂使指，對靈識的掌控力幾乎達到了百分之百。

這也讓嫏嬛用靈識探查時很難被人發現，不像有些人靈識一探出，明顯得跟和尚的光頭一般醒目。

當然，要是靈覺敏銳的修士，也能隐隐感受到被窺視的感覺，不過就嫏嬛在太虛天時做的實驗來看，同境界內九成九的人都無法發現。

這一點，嫏嬛并沒有對外人提起過，畢竟底牌就該留億點點，這樣才好出其不意。

正所謂上天容易入地難，嫏嬛要想查看地底的情況時，遠比在地面上更耗費精力，因為土壤石頭之類的都是障礙物。

不過嫏嬛并未因此就放棄查看地面，正因為難勘察，藏在地裏才更容易出奇不易。

由于秘境的環境早已被破壞了，所以嫏嬛在地裏甚至沒有發現植物殘留下的根須和一些小動物，宛如一片死地，連地底都殘留着揮之不去的陰氣，比地面還要更盛一些。

如果不是專修陰氣的修士，甚至在地底呆不了多久身體就會發出‘抗-議’。

然而就是這樣惡劣的地下，竟然還真的有修士的存在。

嫏嬛清晰地看到對方手裏的鏟子，掄得十分熟練，唰唰唰的就把路給挖出來了，比穿山甲還要更迅速一些。

觀其雙臂，明顯是修煉了特殊的武技，才能跟下肢形成尤其鮮明的對比，宛如胳膊和雙-腿是由兩個人拼接而成。

嫏嬛曾經其實是有考慮過就在地底下走路的，不過後來她就放棄了。

人在地底時是無法看路的，要想辨別路線就只能依靠靈識探出去，速度還慢，要逃跑時不能做到快速撤離，且這種方法也就欺負一下肉身境的萌新，宗師境的存在踩在那處被挖通的土地上，就立馬能察覺出腳感不對。

總的來說，弊大于利，因此這種方法才被嫏嬛所摒棄。

萬萬沒想到，外界竟然還有人跟他擁有一樣的想法。

果然會茍的人思維總是想通的。

不過嫏嬛看得出對方并沒有探出靈識，但挖洞的方向卻根本沒有出錯過，顯然是有別的方法知道地面上的情況，故而嫏嬛便更加全面的開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因為秘境的環境，任何有生命跡象的東西都會顯得醒目，再加上周圍确實也沒有什麽動物，所以嫏嬛便将心思放在了死物上，連石子都不放過。

——毫無所獲。

嫏嬛并不氣餒，畢竟真有那麽明顯的話，那她早就該發現問題了。

半晌後，她睜開了眼睛。

靈識并不是萬能的，有時候靈識看不出的東西，沒準反而單靠肉眼就看出來了呢？

“嫏嬛師姐？”見嫏嬛睜開了眼，李勝下意識喚了一聲。

嫏嬛看向他：“你說，有什麽死物能觀察四周，而又不會被人所關注？”

李勝怔了一下，心思急轉，下意識看了眼四周，撓頭苦笑道：“這個……雲霧？”

這秘境裏，最多的便是雲霧，既讓人注意，又會下意識忽略。

不是雲霧。

嫏嬛否認了這個可能，并沒有懷疑周圍雲霧有什麽不對，畢竟外來物種要想融入內部，不可能會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而雲霧這麽明顯的東西，嫏嬛探查了何止一兩遍，幾乎是一寸寸的搜過去的，只要稍微有一點不協調之處，她都能發現。

高手果然是在民間啊！

嫏嬛不由感慨了一聲，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紙傘，将其拿在了手裏。

盡管發現了對方的位置，但找不到對方是用什麽工具觀察地面的，嫏嬛總歸是覺得不放心的，只有把武器拿在手裏，才覺得心裏踏實一些。

李勝不由多看了兩眼這傘，有些法器高調的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不凡，有些法器卻低調的讓人根本認不出來，這傘顯然是後者，沒有一絲一毫的靈韻溢出，就像世家小姐出游所撐的花傘。

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嫏嬛撐開傘，傘上的紗和流蘇随着微風輕輕晃蕩起來，珠玉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嫏嬛卻猛然怔住——

哪來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