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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被無數人追殺是什麽感受？

嫏嬛覺得自己現在有資格來回答這個問題了。

可能是進秘境的修士都不算太強的緣故，局面雖然看似兇險，但事實上反而還沒有嫏嬛曾經直面妖獸厮殺來得更恐怖一些。

這倒不是因為嫏嬛什麽護身法寶都用上了，純粹是因為整個秘境裏，能飛的就那麽幾個修士而已，所以懸在空中的嫏嬛，具有先天性的優勢。

肉身境的修士是無法做到滞空的，家底豐厚的修士或許還能花重金買上一個速度不快的飛行法器，但大多數人都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因此盡管嫏嬛身後墜着一群人，但真正能攻擊她的卻只有那麽幾個。

普通修士中，用刀劍的占據了絕大部分群體，用箭用弩的絕對是其中少數的少數的，殺敵于千裏之外的飛劍之術更不是他們所能接觸到的，所有此時他們哪怕是想将嫏嬛從空中打落，也只能幹瞪眼。

但好在還有能追擊的宗師，和幾個有飛行法器的修士。

率先對嫏嬛發動攻擊的是一個用刀的宗師，大刀直直斬來，以勢壓人，看似威猛，其實很容易避開。

但不是依靠自己飛行的修士，行動自然是不會如在地面時那樣靈敏，畢竟除非法寶生靈，不然誰也不能做到對法器如臂使指。

這種出招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嫏嬛自得到千機傘以來勤修不綴，在空中時雖不如地面輕靈，但也不是能任人斬殺的活靶子。

她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把普通的百煉鋼制式長劍，從上往下壓迫而去，不易彎折的長劍竟給人一種如水般的錯覺，讓來勢洶洶的長刀如同陷入了水流中一般，使不出力來。

锵！——

嫏嬛用劍反身擋去襲來的飛刀，改劍為挑，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拱橋般的半圓弧度，一面挑去襲來的銀針，一面一點帶面，襲擊對方握住長刀的手，留下一道血跡。

“嘶！”

對方吃痛丢開長刀，嫏嬛眼見得手，并不乘勝追擊，長劍在面前劃出了一個圓形的弧度，轉攻為守，擋住了敵人千奇百怪的暗器。

“小心！她劍上有毒！”

不知名宗師吼出了一句，他被刺傷的手傷口處已經變得焦黑，蔓延得很迅速，幾乎眨眼睛便朝手臂蔓延了過去。他吞了一枚解毒丹，隐約覺得踢上了鐵板，但一想到肉身境的修士真氣有限，支撐不了她使用法器太久，便咬着牙又拿出了一把刀，忍着痛咬牙砍出了一道淩厲刀鋒，隐見刀芒。

嫏嬛腳尖在虛空中輕點，紙傘陡然又升高了數丈，劍出如風，防不勝防。

由于之前宗師吼的那一嗓子，讓其餘修士面對嫏嬛的劍時都有所顧忌，畢竟九州奇毒無數，他們生怕嫏嬛劍上塗的就是那種難解的毒，身上備的解毒丹會起不到作用。

更何況，對方只是一個肉身境的修士而已，真氣有限，遲早會是他們的囊中之物，沒必要現在死拼，免得便宜了別人。

大多數修士，在除非必要的情況下，都不會選擇出全力，尤其是魔修中，雖然都在追嫏嬛，但其實很多都自知嫏嬛身上的好東西他們肯定染指不了，打的其實是周圍一起追殺的同道的主意。

随便逮着一個真氣消耗得差不多，沒有太注意‘同伴’的修士一擊斃命，怎麽看都是劃算的買賣，不至于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用烏合之衆稱呼魔修，其實一點都不冤，他們就是一群仗着人多勢衆才敢動手，一看對面比較猛，哪怕是一群人對付一個，也會忍不住心生退意。

不過遲遲追不上嫏嬛，也讓他們有些焦躁起來，再加上能明顯感應到秘境內的真氣在回流，這昭示着秘境将關，于是攻勢便猛地變得更加難纏了一些。

如果說之前只出了五分力的話，那現在就是已經出到了八分。

這總算讓嫏嬛感受到了壓力，她畢竟只是一個還未到極變的肉身境修士，哪怕仗着功法優勢真氣含量和質量都遠大于同輩，但在消耗大于補充的情況下，也不得不選擇與之周旋而不正面進攻。

有句話叫做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并不是沒有道理的，除非是能滑到像泥鳅一般，讓對方的每個攻擊都落空。

這點嫏嬛尚且做不到。

她計算着時間，竭力躲避，過了半刻後才返身回擊，掃、劈、刺、撩……皆是普通的基礎劍法，配合着靈巧的身法卻有種翩若驚鴻的感覺，恍惚間人都出現了重影一般。

劍勢極美，讓人恍惚間如同看到了超絕的舞者在樹下翩翩起舞，恍惚之下，一人脖頸上留下了傷口，血崩如注！

“是幻術！”

有人道破了玄機，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世間竟有這樣的劍法？”有人喃喃自語，雙目光芒大盛，士氣竟比剛才還要高昂了許多。

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來形容現在的場面，實在是再形象不過了。

魔修貪生怕死，但該狠時，卻比誰都狠，尤其是這類底層魔修，缺功法、缺武技，很多明明境界到了，卻苦于無後續功法，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在當前境界蹉跎至死。

所以只要他們碰上一個有可能能拿到上層功法的捷徑，只要有可能能打得過對方，他們根本不會在意對方的來頭，弄死對方後會不會被追殺。

朝聞道，夕可死矣。

因此連本來只是防着嫏嬛逃跑，并不怎麽出力的宗師，也開始使出了自己絕大部分力量。

散修什麽都缺，但在外界他們哪怕看出了如嫏嬛這樣的人家學必然淵博，身上好東西不少，也只會伏小做低，能不招惹就盡量不招惹。

但在秘境中卻不一樣，這裏對方無法及時叫來外援，長輩也不能借着留在對方身上的暗手跨界趕來，可以說是殺人奪寶的最佳區域。

尤其是這類子弟大多都沒有遭遇過人間險惡，意志力遠比一般修士要脆弱一些，稍微威逼利誘對方便有可能直接道出功法來，若是有骨氣一些，寧死不屈，那不是還能搜魂嗎？

至于事後會遭遇的追殺？

中州的魔修誰身上還沒背過幾個追殺令？

對方身上有沒有傳承還是個未知數，但家學必然豐富，更何況追了這麽久，又無法打坐休息，想來真氣已經所剩無幾了，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殺意沖宵，嫏嬛一手持傘一手持劍，也開始用心起來。

大多數修士在多對一的情況下，心神都不會那麽緊繃，就像嫏嬛剛才所傷的宗師，連護體真氣都不用，這才陰溝裏翻了船，但現在卻不一樣，有一個香噴噴的烤雞在眼前晃着，這可比虛無缥缈的傳承這根胡蘿蔔來得更讓人激動。

在九州，功法和武技是相輔相成的，然而功法易得，武技卻難求，雖然散修們得不到什麽好功法，但咬咬牙還是能買到一本大衆貨色的功法的，哪怕沒有後續境界的功法，費上那麽幾十年的功夫，還是有可能自創出來的。

但武技乃殺伐之術，是可以殺敵的，因此市面上賣得極少，只要出現一本稍微出衆一點的，都會引得人争搶，經過幾番腥風血雨，才能迎來真正的主人。

所以當嫏嬛使出一手一看就不凡的劍法時，這群散修的熱情就立馬高漲了起來。

有境界無武技的修士，就是個被人踢來踢去的球，只有身具一門絕學的修士，才值得被人重視。

只修功法而不修武技的存在，參考那些被專門養着的生育機器就知道其下場了。

魔修就沒有沒見過血的，此時全力爆發出來，讓嫏嬛都忍不住生出一種處于屍山血海中的錯覺，這跟她在太虛天裏面對妖獸和同門時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妖獸雖然一生都在捕獵，但畢竟獸-性占了大多數，嫏嬛有很多種方法能讓它們自尋死路，同門比試則是點到即止，哪怕是招招致命也會在最後關頭收力，技巧是精妙，但出招時

卻很少有人帶着殺意。

但此刻，嫏嬛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殺意。

怎麽說呢，就像是上了戰場一般，有種視死如歸的架勢。

這是嫏嬛完全不能理解的，她出身太過優渥，完全理解不了這種為了一本不一定能得到的功法打生打死的行為，不過嫏嬛倒沒有瞧不起他們，反倒覺得，這才有了些修士該有的樣子。

財侶法地，都是必争的資源。

可惜……

嫏嬛有些遺憾，他們都太弱了。她現在算是明白了太虛天那群惹事精為什麽很少去招惹散修，實在是沒有必要，哪怕他們有着視死如歸的架勢，但有些差距不是靠不怕死就能抹消得了的。同樣是宗師，他們都太弱了。

嫏嬛是有發現同門對散修的不重視，但直到親身經歷一回，才懂他們為什麽會不重視。

如她這種出身優渥，本身亦算不上平庸的修士，不該去找散修尋求經驗，他們哪怕是一群人出手，也不如一個天才帶來的壓力大。

這種先天性的差距，不是普通散修能彌補得了的。

想明白這一點，嫏嬛便不再帶着他們繞圈了，微微轉動傘面，注入真氣，其上的流蘇便猛地四散而開，如天女散花一般，紛揚落下。

趁着衆人躲避的空擋，嫏嬛将破界符打向了空中的薄弱點，招手喚回散開的流蘇，鑽入破界符打開的空間，安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