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形兵器

第29章 人形兵器

恐懼是緊扣着內心深處的枷鎖。

唐納德比誰都清楚一點,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無法避免的，幾乎可以掩蓋過一切的恐懼，那就是死亡的威脅。

大部分人都是為了活下去才選擇在這個世界上掙紮的,無論是寥寥無幾的安息人，那些成天勾心鬥角的貴族，亦或是某些游走于暗巷的薩曼人，沒有人會想為了死去而活着。

可相對應的,[永遠]也是一種可怕的詛咒。

霍厄斯沉思了很久，他想起了很多相關事情，那都是一些過于久遠的記憶，以至于那些畫面已經變得足夠模糊。

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只是為了單純的活下去，還是為了追求更崇尚的理想？

霍厄斯沉思着望着唐納德,而對方也是一副興致滿滿的樣子,看上去很期待他的回答。

“你所說的這份強大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

沉默良久,霍厄斯終于開口了。

唐納德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對方最關心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這個嘛……就得問他自己了。”唐納德聳聳肩，“力量必然是強大的。并且這份強大沒有上限,這曾是我的研究課題。與其說是我本身的力量,不如說是我繼承的力量。”

“您能說人話嗎？”霍厄斯沉默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哎，所以說我不喜歡和小孩子交流啊……”唐納德一副極為頭疼的模樣,

“你知道Nd60區,也就是第一區……曾經是什麽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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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曼人曾經的故鄉。“

說到這裏,霍厄斯的眸子頓時黯淡了下去。

不僅僅是第一區，暗巷的大部分區域曾經都是薩曼人的領地，只是在那群自以為是的貴族入侵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們的領地被劃分為了十三個區域，而最終被貴族們用高科技逼破的薩曼人只能退回到地勢複雜的第九區，最終迎來泯滅的結局。

第一區，也正是Nd60公園，這裏從來都不是什麽暗巷，這裏本就是薩曼人的家。

“安息人擁有安息人的武器，薩曼人也擁有薩曼人的寶藏。”唐納德輕輕嘆氣，

“我只是個擁有部分薩曼人血統的普通人，好在我的頭上沒有長着那對罪惡的角，才勉強融入了這個世界。”

“我僞裝成普通人進行科學研究，并且将薩曼人的寶藏藏了起來。這份力量是祖先傳給我們的力量，在結合了安息人的科技進行研究，沒想到居然發生了異變……”

“力量是需要進行交易才能獲得的，你付出了多少，它就會回報你多少。”說到這裏，唐納德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看我這幅樣子，就是因為力量的反噬才導致如此的。我被它們吞噬了，成為了吸引無數人前來的養料，如果不是你來到這裏，恐怕我還得一直痛苦下去。”

“反噬是必然嗎？”霍厄斯問道。

“當然，不過反噬的速度和你的意志力成正比。畢竟你會通過願望和它進行交易，一旦你的願望達成，它就會從你的身上收走一切。所以它也會不斷引誘你的意志力走向崩潰。”唐納德輕嘆道，

“我當初的願望便是研究出足以讓薩曼人對抗貴族的力量，奪回我們的領地。可是當我完成了研究後，我發現……我根本回不去了。”

“我多年來的潛伏，我的計劃，最終都敗在我的手中。這是我的疏忽，我為此感到愧疚。”

原來如此。

當力量擁有了自我意識，它自然就擁有了談判的權利。沒有人能夠不付出一切代價得到力量，就算他是薩曼人的正統繼承人也是如此。

霍厄斯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的手貼在對方的身上，感受着唐納德體內的如同洪流般的心跳。那不僅僅是唐納德的心跳，還有[它]的心跳。

“它感受到你的決意。”唐納德無奈，“哎，看來是對我失去興趣了。”

“以欲望為食麽……”霍厄斯輕聲道，

“那麽，如果它選擇和我進行交易，你會怎樣？”

“那我就解脫了。”唐納德哈哈大笑道，

“我終于可以休息啦，死在自己的家鄉倒也很不錯。這麽久了，我也該好好休息了，總這麽一直給其他人帶來麻煩可不行。”

他似乎對死亡并不畏懼，這倒是他的豁達之處了。

“你和淖爾是朋友嗎？”

良久，霍厄斯卻突然詢問了了另外一個問題。

“淖爾？”唐納德的臉色變了，

“你遇到她了？？”

“嗯，在路上遇到的。”霍厄斯打量着對方的神情，“看來你和他應該是很熟了。”

“……”

唐納德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看來他并不是很想見到淖爾。

不過這樣一看，平面鏡的十幾個成員裏已經有兩個都是薩曼人的卧底了……這也讓霍厄斯對城市的內部糾紛感到深深的擔憂。

“她來找我就不是什麽好事了。”唐納德陰沉着臉，“她肯定也是為了這份力量而來的！該死！！”

“你不想讓她繼承這份力量？”霍厄斯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內心也浮起了些許好奇。

“對。”在面對霍厄斯的時候，唐納德倒沒有隐瞞，

“因為我和你不熟，所以就算你繼承了力量死了我也不會心疼。但是淖爾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會死，僅此而已。”

“你還真是直白。”霍厄斯默默地看着他。

“沒辦法啊，人總是自私的。而且我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了，更何況你的身份也特殊，信念也足夠強，交給你我放心。”唐納德笑道。

“行吧，畢竟我也不讨厭真誠的人。”霍厄斯放下了手，他仰起頭，最後一次認真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那麽我答應你。”

“嗯，謝謝。”

唐納德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在他的聲音落下後，那棵樹便開始逐漸肢解。唐納德的臉逐漸陷入了那片蔓延的藤蔓之中，像是沉入了一片大海，逐漸被淹沒。

而就在唐納德消失的下一秒，一陣極輕的笑聲出現在了霍厄斯的耳畔，那些原本順從的藤蔓突然狂暴了起來，伴随着那棵逐漸肢解，宛若蛇一般纏繞上了他的身體。

可霍厄斯卻并未反抗，他只是任由那些藤蔓拉扯着他的四肢，将他擁入懷中。

·

進入Nd60公園之前，亞瑟的心還處于忐忑不安的狀态。

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Nd60公園對他而言一直只是遙遠且神秘的存在，他從未接近過那裏，也絕對不可能會接近那裏。

紅發的青年自從來到他身邊後便一言不發，他隐藏在亞瑟的身邊，分明從未展露過敵意，卻依舊讓亞瑟感到無比不安。

“那個……罪刃先生，您在嗎？”

亞瑟小小聲地詢問了一句，片刻後才聽到耳邊傳來的低沉的男聲。

“我在。”罪刃回應道，“不必擔心，既然歐曼先生讓我來保護好您，您就不會出事。”

“好！”亞瑟點點頭，同時也緊張不安道：“那個，真的麻煩您了……我實在是太沒用了，什麽都做不到，還總是麻煩你們……”

他有些語無倫次，緊張感讓他的話都說不清了。

他很清楚歐曼是個功利主義者，雖然他對自己很好，但是這份好意必然是放在價值上的。

雖然歐曼很清晰地表達他确實擁有被招攏的價值，可是當亞瑟想起自己華而不實的那些技能後，又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

他真的要擁有價值嗎？

他真的能做好那些事情嗎？？

如果他沒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他會不會被歐曼先生丢掉？會不會再也沒有人站在他身邊？

那種事情絕對不要……

這樣想着，亞瑟的心情再一次低落了起來。他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在角落，嘗試将自己隐藏在那群孩子當中。

“不必擔心。”似乎看出賴亞瑟的心情，罪刃也随之安慰道：

“既然歐曼先生願意廢這麽大的心思去幫助你，那麽你肯定擁有被幫助的價值。我希望你也可以人清自己的價值，更不必妄自菲薄。”

“我不會的！”亞瑟急忙道，“我只是，我只是擔心幫不上忙……對不起，可能我的心性還不是很成熟。”

“那麽就不要再多想。”罪刃的聲音溫和卻接近無情，“你應該學會自己去承擔一些東西，而不是将這些情緒分享給其他人。”

罪刃其實能夠理解亞瑟的心情，作為一個從小到大在貴族圈裏長大的小少爺，他着實有些過于青澀了。

對此，罪刃也找過歐曼去談論關于亞瑟的事情，一來亞瑟并不是薩曼人，他并不值得信任，二來，作為一個從未接觸過暗巷陰暗面的小少爺，他也覺得将對方引入這裏并不是好的選擇。

可歐曼卻用一句話打發了他。“相信我的選擇，罪刃。在看人這方面，我絕對不會出錯的。”

銀發的少年如是說道，那雙笑眯眯的眼睛看向任何人時，都會給人無比的親和力感。

雖然他很清楚那只是假象罷了。

如果能解決亞瑟這邊的問題，那麽他們也會輕松很多。畢竟格林家族和城市的交接相當之多，在城市部分也有一定的地位和人氣，解決掉何西·格林，歐曼本身不僅僅會輕松很多，也能在城市分部插入暗樁。

亞瑟·格林尚且稚嫩，但是确實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歐曼将亞瑟交給自己他是沒想到的。比起亞瑟，他其實更希望自己能待在歐曼的身邊……好吧，雖然同樣是孩子，但是他總感覺自己更親近歐曼些。

雖然他完全不像個孩子。

在戴面具的那段時間裏，他甚至一度認為地方是個城府極深的成年人，結果只有前半部分對了。

他手段幹脆利落，面對于自己有威脅的人從不手軟。并且做任何事情都會考慮到退路，這還只是個孩子就已經如此了，很難想象當他長大後會成長成怎樣恐怖的人。

藏匿在空間之中的罪刃向外看了一眼，當車隊進入了漫無邊境的森林後，外面的世界也開始逐漸變得漫長了起來。

伴随着夜色漸深，Nd60公園的全貌也終于浮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

相比起何西緩慢的車隊，歐曼早已獨自一人前往了舊實驗室的地址。

熟知路線的歐曼很快就先行一步來到了舊實驗室所在的位置。雖然罪刃不在他的身邊，但是A級法術印章[分解與重組]也足夠他在Nd60公園大殺四方了。

戴着兜帽和面具的少年輕盈地穿過茂密的森林，他的腳步很輕，就像是樹葉落在土壤繁茂的地面上，除了偶爾卷起的風，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些接近他的怪物都被逐一分解，并且被逐一挂在了樹上，歐曼很清楚這些怪物是不可能死亡的，所以他選擇将它們束縛起來，結果遠遠看去就像是某種詭異的祭祀場面，格外怪異。

“啪嗒。”

當歐曼的腳踏上了那條石子路時，他也很清楚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速在發生變化。他逐漸向前走去，目光絲毫沒有發生動搖，那條永無止境的路對他而言并不漫長，他甚至可以走一輩子。

不過歐曼次行也并非只是為了解決掉何西，畢竟他早就在霍厄斯身邊的那個人身上留下了标記，只要他想，他就能輕松的找到安格。

“刷——”

尖銳的刀刃抵在了自己的喉嚨處，歐曼很快停下了腳步，他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卻在迷茫的霧氣中看到了一雙金綠色的眼睛。

“你是誰！？”

愛麗絲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語氣肅穆道。

是薩曼人。

歐曼注意到了對方頭頂上的角，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路人。”他簡要道，

“怎麽？你看上去似乎很着急？是和朋友走丢了嗎？”

“那不是你要管的事情。”

在确認歐曼沒有敵意後，愛麗絲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刀。她警惕地後退了幾步，卻依舊盯着他的眼睛。

看來是走丢了。

相比起愛麗絲，安格的意志力并不算強大。在迷霧中想要不走散只能牽着手，可是他們明顯還不知道這一點。

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愛麗絲的臉上留有一道血痕，而她的模樣也十分狼狽，一只手耷拉着，好像是脫臼了。

“你受傷了。”歐曼的聲音很平靜，“有人對你發動攻擊了嗎？”

“我都說了，那和你沒關系。”愛麗絲用還能動的那只手握着刀，擡起了那張傷痕累累的臉，

“沒什麽事的話你就先走吧，我和你道路不同，你沒必要跟着我——”

嘩啦——

不等愛麗絲反應過來，眼前的銀發少年卻突然閃身，幾乎就在片刻後，他就來到了她的背後。

速度好快！！！

愛麗絲幾乎條件反射般地向後攻擊，可歐曼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僅僅兩個回合，她的手腕就被對方死死攥住了。

“你的意志力很堅定。”歐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乎全然不顧對方憤怒的神情，自顧自道：

“想要前往舊實驗室地址，你只需要一直向前走就足夠了，為什麽要往回走？”

“這和你無關——”

“你的朋友走丢了，所以你要去找他？”歐曼古怪地笑了笑，“真是令人感動的友情啊。”

望着那張面具，愛麗絲沒來由地浮起了些許恐懼。可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感受到一股極為倦意的疲憊感，随之便昏迷了過去。

邏各斯之鎖——在對C級精神力的人來說也能輕易地控制對方的思想。

愛麗絲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繼續在這條路上尋找，恐怕她也會死在這裏。

愛麗絲死不死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歐曼并不想讓她找到安格。

安格對他而言還有其他的價值。

将愛麗絲一路橫抱到了舊實驗室的外部後，歐曼便随手将她扔到了草叢之中。愛麗絲身上的傷不重，起碼不至死，所以他也沒什麽好救的。

至于安格……

歐曼再一次看向了充斥着白霧的那條石子路，在那片看不到盡頭的森林之中，有一個怪異的身影似乎在逐漸前進。

看來确實發生了相當有趣的事情啊。

迷失于Nd60公園的人大多都變成了怪物，可這只是部分的特殊情況。

如果這個人擁有兩道極為清醒的意識。在原本意識昏迷之後，潛意識便獲得了操縱身體的能力，從而掌控住了自己的身體。

在看到安格的第一眼歐曼就明白，眼前的孩子絕對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冰冷的金屬造物逐漸覆蓋了他的身體，那些東西居然是直接從皮膚表面析出的，猶如魚身上的鱗片，看上去有些詭谲。

他的手腳全部都被那些金屬制造的物品覆蓋住了，同時他的臉上也出現了熒光藍色的機械标識。就好像無數流水線中産出的機甲那般，彰顯着他們的身份。

城市研究所出品的高階人類，同時也是[生命線]計劃中的一環，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産品。

在離開13區之前，歐曼翻閱了原檢察官長的部分關于生命線的資料，得知了他們的産業的大致內容。仿生人[夜]

就是生命線計劃的産出之一，他完全服從城市命令，在大腦中被下達了指令後，他們只能依靠指令去執行命令。

可從未被下達過指令的仿生人，便也失去了目标，嘗試着和普通人一樣游蕩在13區，很輕松地騙過了所有人的目光。仿生人不會死，只要能源存在，他們就會一直活着。

安格也亦是如此。

“轟隆！！！”

銀灰色短發的少年面無表情，被剝奪了意識後他只剩下了作為機械的基本條件反射，他的手腕變化成了槍彈的模樣，毫不猶豫地向着歐曼發動了襲擊。

子彈迅速地在歐曼的周遭炸開，連帶着地表的草皮都一并被翻滾了起來。對方的攻勢極為猛烈，在連續不斷的火力覆蓋下，根本不可能有人逃得過他的攻擊。

可歐曼卻依舊毫發無損。

那些子彈在接觸他的前一秒鐘便瞬間被解析，分解和重組的力量需要足夠去了解對方的構造，當歐曼看到對方的第一眼，便已經理解了這些武器的內部結構，從而才能進行腦力解析。

這個過程相當費腦，可對歐曼來說卻并不算什麽。

“你該休息了。”

他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在對方填換彈藥的當下，輕輕撫上了對方的胸口。安格的眼中頓時呆滞了起來，而下一秒，他整個人也狼狽地摔落在了地上，手臂上的金屬片逐漸沉入了皮膚之下，連帶着那片明顯的熒光藍澀的印記也一并消失了。

他無措地跪倒在地上，整個人脫力地伏在充斥着灰燼和煙灰的土壤之中，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裏浮起恐懼。

他醒了。

“我……我這是怎麽了？我在哪裏？”

安格望着自己的雙手，他茫然地擡起眸子，卻看到了那雙熟悉的，幾乎讓他內心泛起恐懼的紅眸。

歐曼。

是他！？他為什麽在這裏？？

安格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他緩慢地看向四周，卻被周遭像是被炮轟過的地表吓了一跳。

這……這些都是什麽！？是誰幹的！？

“是你幹的！？”安格幾乎脫口而出。

“不，是你幹的。”歐曼默默地注視着他，

“差點就把我殺了呢，真可怕啊，沒想到你對我的恨意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這讓我說什麽好呢？”

“……”

他！？殺歐曼？？

安格的表情頓時一片空白，他驚恐地看向了歐曼，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他怎麽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