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單行道

第52章 單行道

摩西最近莫名有些煩躁。

這份煩躁是來自于某種不太好的預感,又或者說是——卡爾那家夥居然三天都沒來騷擾他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他和卡爾的關系有多好,雖然摩西并不喜歡卡爾,但是他的存在确實為這份死氣沉沉的空氣帶來了一絲波動,即便對方的态度看上去不是那麽友善，但摩西也并未過于在意。

說實在的,他本身也不是很喜歡計較的人，大部分時候喜歡安靜不代表他喜歡一個人待着，但偶爾有個人陪自己說說話也不錯。

比如說13區的那位年輕的新任檢察官長,第一次見面時就給了他極為親切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吧，反正摩西這輩子是學不來的。畢竟他的屬性是宅家，讓一個宅家愛好者去社交簡直是死亡現場。

于是男人再一次百般無奈地靠在懶人沙發上,他的指尖撥動着細微的水紋,漂亮的孔雀魚在他的指尖環繞游動着,倒是頗具美感。

這條特別的魚還是他的哥哥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不過平日裏他也只是收納于掌心很少拿出來，唯有煩心之時才會在掌心把玩。

結果除了摸魚也只有摸魚了。

除此之外,讓摩西比較在意的還是前幾天外面傳來了的一陣巨響。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但是有目擊者稱自己在夜晚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時間還以為是哪裏起火了結果接近了看，火焰卻突然熄滅了。

火焰屬性的法術印章……這一帶貌似除了卡爾也沒有其他人了。

更何況還有人說看到了立在小丘上的巨斧,那也是卡爾的專屬武器。雖然他平日裏很少用那把斧頭,但是一旦他使用了,就說明情況已經十分嚴峻了。

這樣想着，摩西逐漸在意了起來。

互為檢察官，摩西早就熟悉了對方的行事準則和個人風格,如果突然脫節，那必然是有點問題的。

之前Nd60公園也爆出了有殘餘的薩曼人集結，雖然大部分時候摩西都不怎麽在意這些事情，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身邊，他就得不得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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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谷礦場，相比起第五區的機械之心來說更容易占領的地方。如果那群薩曼人想要動手，肯定也先得從卡爾那邊動手。

難不成卡爾真的出事了？

“我想去第六區一趟。幫我給卡爾發條通訊。”摩西對自己的秘書說着，“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不安，總感覺有什麽事情即将爆發……或者蠢蠢欲動。”

年輕的安息人眉頭緊皺着，他的手指輕輕點着下巴，卻莫名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這件事情好像還是在歐曼來之後才發生的，而且他們見面的第一眼也充滿了戾氣，難不成是他們吵架了？

檢察官之間的鬥争倒是常有，比如說第七區和第八區的檢察官就是典型的相愛相殺類，三天兩頭不打一架就難過。

摩西覺得他們挺無聊的，不過這不代表其他人會覺得無聊。

秘書應下了聲，很快就将消息發送了過去。而那邊回的倒也挺快，依舊是熟悉的大大咧咧的語氣，這也讓摩西莫名松了口氣。

“對方說随時可以過來。”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問道：

“不過您真的要去一趟嗎？畢竟安谷礦山那裏您也是知道的……”

“去。”摩西沉思着，“每當我有不對勁的預感時基本上都是對的，雖然我不是很想管事，但是涉及到朋友的事情還是得去看看的。”

總感覺那種不安感愈加嚴重了啊，難不成卡爾真的出事了？

·

“您真的打算讓摩西過來？”

看到挂斷了電話的歐曼，罪刃有些不安地問道。

“就算我拒絕了他，他也一樣會過來，甚至還會懷疑我到底隐瞞了什麽。”歐曼的表情很坦然，

“不如直接答應他好了，剛剛好我親愛的哥哥也要一起過來，這不是剛剛好嗎？”

歐曼的聲音一如既往帶着嘲諷，他似乎對于未來即将要發生的事情勝券在握，并且非常肯定自己能夠成功。

不過讓歐曼更有興致的還是霍厄斯的到來，現在他處于主動地位，而霍厄斯則被動地來到了這裏，主動權确實在他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霍厄斯不可能會丢下吉兆不管，所以他必然會來到這裏。

“那些不必要的感情拖累了他。”歐曼淡淡道，

“這就是他無法變得強大的原因。罪刃，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

“……我明白。”罪刃的聲音有些幹澀，

“如果我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在利益權衡的情況下，您是不會出手救我的。”

“我希望你能有這個自覺。”歐曼合上了手中的那些礦工合同書，表情頗為微妙，

“我讨厭任何拖累我的力量。無論誰都是一樣的。”

罪刃其實理解歐曼的想法。畢竟他向來是一個将目的放在情感之上的人。如果他被俘虜了，在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歐曼必然會選擇放棄他。

雖然罪刃認為自己不至于到那一步就是了。

不過讓罪刃有些不解的是，他不明白為什麽歐曼這麽執意要向上攀爬。一般來說出賣一切向上攀爬的人大多是為了追求權力和金錢，這些令人紙醉金迷的附帶品會頹靡人的思維，也會讓人墜入深淵。

亦或是單純的想要統率某個種族，例如霍厄斯執着于複興薩曼人一族，而這樣的信念也在支撐着他不斷向前進發。

歐曼看上去對金錢似乎沒什麽執念，但是他對權力的追逐……卻不太像是追求權力本身，而是通過權力得到的東西。

他對于複興薩曼族也沒什麽興趣，可他又不是單純的為了享受權力而向上攀爬……

歐曼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沒有任何人知道。

不過想想，歐曼好像也不是那種會将自己的內心輕易交出去的人，估計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強硬地掃除自己面前的一切障礙吧……

“你盯着我五分鐘了，罪刃。”

歐曼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也讓罪刃忽的反應了過來。

“我在思考，你到底是對我剛剛所說的話不滿意，還是單純覺得我的臉很好看所以才一直看着？”

望着銀發少年略帶壞笑的表情，罪刃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我對您的話并無不滿，而且您長得也确實很好看……不對！我只是在單純地發呆而已！”

結果又被對方繞進去了。

雖然罪刃對此早已經習慣了就是。

“記得幫我看着吉兆，別讓他逃出去了，也別讓他死了。”歐曼丢下了這句話，就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魔方——罪刃記得那好像是來自城市研究院的武器，他并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獲得的，歐曼似乎也沒打算告知自己。

“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這邊就交給你了。”

拿着變形魔方的歐曼外貌迅速發生了變化，原本瘦弱的身體開始逐漸膨脹，那張粗狂又帶着些野性帥氣的臉很快出現在了罪刃的面前。

能夠變成任何人外貌的[變形魔方]，在僞造成另外一個的時候就格外的方便。

“是，我會的。”

罪刃微微屈身，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過……說到吉兆。他好像連續幾天都沒能好好吃飯，只能通過強行注射營養液存活下去，他的精力依舊十分旺盛，時不時地就要掙紮着想離開。

分明腕部和腳踝處都掙出血了，他也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等罪刃再度看到他的時候，便看見了蜷縮在地上，狀态每況愈下的青年。

吉兆似乎對于外界的反應變弱了不少，直到罪刃将那扇沉重的門推開，那雙漂亮的鎏金色眸子才微微擡起，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警惕和厭惡。

“……喲？今天換人了？我還以為他會很熱衷于親自折磨我。”

沙啞的聲音依舊帶着冰冷的嘲諷，看來這些天的生活也并未讓他的意志消退分毫。

“沒有必要掙紮，你應該知道的，這些鐐铐是用城市最新的技術制造而成，你是沒辦法掙脫的。”罪刃淡淡地看着他。

“我當然知道。所以——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得放棄一切逃離的想法在這裏自生自滅嗎？”

深色皮膚的青年艱難地支起身體，他依靠着冰涼的牆壁，不卑不亢地擡起頭，态度輕蔑極了，

“絕無可能，我不可能會成為霍厄斯大人的累贅，必要的時候我寧可自盡也不願意被要挾。”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即便雙手被狼狽地束縛在身後也從未屈身。

——吉兆是有信仰的人。

罪刃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和他這種茍且偷生，失去了人生目标的人不一樣。吉兆擁有自己的太陽，他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路，也清晰地知道自己未來打算做些什麽。

他能在Nd60公園熬過那麽多年，只為了能見霍厄斯一面，就已經足夠彰顯他的意志力了。

這樣的人，即便站在敵對方也依舊值得讓人敬佩。

“您是有信仰的人。我這種在黑暗中茍且偷生的蟲豸與您當然無法想必。”紅發的青年頗斂着雙眼，一時間看不出他是怎樣的表情，

“同為薩曼人，我敬佩您。但是恕我無法與您站在同一邊。”

“只因為那家夥救了你一命？”

“我覺得您應該很清楚這樣的心情。”罪刃靜靜地看着他，“即便他不值得，但是我也會留下。因為他救了我，就算是為了利益救下了我，我也想留在他的身邊，陪他走到最後。”

“真可笑。”吉兆淡淡道，“可惜他連正眼都未曾看過你，他的眼中除了自己別無他物。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也值得你去追随？”

“我不知道。”罪刃搖了搖頭，他半蹲下來，将懷裏的那些盒子打了開來，

“但是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就算是糟糕透頂的地方，起碼也是能遮風擋雨的住所，不是嗎？”

他的話語中含着某種無法言說的苦澀，而吉兆也因此愣了一下，卻又再度淡漠了起來。

“那是你自己沒有選擇正确的人。”吉兆別開了目光，“如果當初你遇到的是霍厄斯大人，那麽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可惜我沒有。”罪刃淡淡道，“我走上的是一條單行道。而我也絕不會背叛歐曼。”

“是嗎？那真可惜。”

兩人的對話到了這裏就結束了。

褐發的青年依靠在牆壁上，他半掩着眸子，似乎是困倦了，卻依舊強迫着自己保持着半清醒的狀态。

實際上他的失血也很嚴重，之前帶口枷的那段時間也讓他的嘴部被磨傷了，吉兆怎麽都不願意吃飯，最後只能用營養針來維持他的生命。

那些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雖然看着稍微有些可怕，但是以薩曼人極為優秀的自愈能力，大概也能很快恢複。

當冰冷的針管刺入他的皮膚時，罪刃似乎能感受到吉兆的皮膚也在經不住地顫抖。看得出來他的狀态很差，只是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來。

歐曼如果想要殺死他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他卻沒有那麽做。

是因為心軟了？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罪刃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卻很慶幸自己不用親手殺死他。

營養針注射完畢後，吉兆才放松了一點。他不再開口，只是任由自己留在黑色的角落裏，似乎進入了淺眠。

紅發的男人将東西收拾好，最後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了。

起碼他們都是因為被給予了恩惠，所以想要報恩的人。

只是救下兩人的人選不一樣，也導致了他們本身的心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吧。

如果可以的話，罪刃并不是很想與他為敵。他向來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當然，在執行應當的任務時候他從不會手軟。在戰場上手軟就是對自己性命的不負責，賞金獵人的長年工作也讓他認識到了這一點。

可就在罪刃走出門的那一刻，他卻注意到熟悉的人影正依靠在門外，待他走出門後，那雙紅眸才輕瞥了他一眼。

“歐曼大人。”罪刃微微屈身，表情并無異樣。

“您怎麽回來了？不是剛剛去外面勘察情況了嗎？”

“确實是這樣。”歐曼挑了挑眉，“那和我在這裏有什麽沖突嗎？”

送死的事情當然要交給替身人偶來做，他可不想和遺産之力迎面撞上。

“……抱歉。”

沉默良久後，罪刃卻莫名說了這麽一句。

“為什麽道歉？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歐曼瞥向他。

“并非如此，只是我在和吉兆先生相處的過程中，沒有忍住和他交流了一下。”罪刃道，

“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怎麽會介意？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歐曼嗤笑一聲，

“你以為我看不透你的心嗎？如果你膽敢有反叛之心，那麽你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的語氣很認真，明顯不是在開玩笑。

“我并非忘恩負義之人。”罪刃搖了搖頭，“我不會那麽做，如果我那麽做了，那麽就不是我了。”

會因為一丁點善意就選擇湧泉相報，這樣的傻子可不多。

實際上歐曼本人也有些意外，但罪刃居然真的是心甘情願被他利用，這又讓他整不會了。還莫名的有些不爽。

“行了，我可沒打算讓你真的去送死。”

歐曼随意地伸出手，他挽起對方過腰的紅色長發，指尖細細摩搓着，眸子也微微眯起，

“像你這樣好用的棋子确實少的很，我也是分輕重的，就算真的要送死，你肯定也是最後一個。”

“那是我的榮幸。”

罪刃愣了一下，卻沒忍住笑了起來。

“你很高興？”

“嗯，我很高興。”

“……”

歐曼凝視着那雙眼睛，嘗試從中找到一絲破綻。然而對方卻極為坦然，甚至連剛才和吉兆之間的對話也沒有和他隐瞞。

他确實沒有對自己隐藏過任何秘密。

罪刃是個相當真誠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簡直是天殺的傻子。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要回報的自我奉獻麽？真的有人不需要一切代價，就能将自己的一切與之奉上嗎？

歐曼不相信。

分明任何事情都應該是等價生成的，他和亞瑟亦如是，他和羅科也亦如是。

或許是他不懂了……

“霍厄斯已經來到了境內嗎？”罪刃見縫插針地別開了話題，“您派遣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前去督戰，真的沒問題嗎？”

罪刃其實比較擔心的還是摩西。雖然霍厄斯的遺産之力很強，但是摩西的能力也絕對不弱，就算是他也很忌憚對方的能力，一旦被他觸碰到，瞬間變成一具幹屍都算是輕的。

懶散的外表下是比毒蛇還要恐怖的能力，摩西能當上檢察官長的位置，可不僅僅是因為他家裏的關系。

畢竟有關系的貴族那麽多，能擁有職位的人可并不多。

“摩西應該會晚一點來，畢竟我将情報洩露的機會也在霍厄斯進入境內之時。”歐曼思考着，

“我當然沒打算讓他這麽順利就進來，他應該會遇到一些坎坷，而我也會适當地放出吉兆被關押在這裏的情報。”

“也就是說，摩西會在[卡爾]和霍厄斯對戰的途中掙脫而出？”罪刃問道。

“沒錯。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摩西會親眼看到自己的友人被一位反政府的薩曼人殺死的場景。”歐曼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真是期待啊，如果那樣的力量和遺産之力對上，将會是怎樣精彩的場景呢？”

倒是有一場好戲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