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預言之書
第98章 預言之書
啪嗒,啪嗒。
那是粘稠的液體在逐漸滴落的聲音。
黑公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僅僅在一瞬之間,他發覺四周發生了變化。
他原本所看到的那座鐘樓早就不見蹤影,而他本人似乎也瞬間挪動了位置——不,是被什麽東西猛地穿刺而過!!!
在他手中的那支長矛早就消失不見,與之相對的,是倒插在自己心髒處的熟悉物品,這一切也讓他格外震撼。
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這一定是遺産之力的力量!!他并不知道林恩的全部實力,因此這一戰他也确實帶着幾分試探的意味在其中的。
劇烈的疼痛感讓黑公爵下意識想要掙紮,但伴随着意識的一陣懸空,下一秒,有一把尖銳的刀居然直接倒插入了他的掌心,将他的右手臂整個的釘在了牆壁上。
黑蟲!黑蟲在哪裏!!
劇烈的火焰燃燒着,夾雜着某種極為難聞的燒焦的氣息。林恩面無表情地站在同一水平高度上的廢墟之上,看向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黑公爵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他并沒有意識到遺産之力全部的力量,按照最為完美的理解,遺産之力永遠全部屬性的能力,自然系,空間系,精神系和時間系。
自然系不必多說,方才的藤蔓和火焰就是自然系的能力之一,實際上這種力量是可以随意切換更新的,但是每一次替換力量消耗的都是本體的承受力,所以林恩必然不敢利用這具身體亂來。
這還只是承受力最低的自然系,可随後他居然又開發出了空間系的能力,切換了古城的幻覺,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戰鬥也就不會波及到第七區。
原本黑公爵以為,這已經是霍厄斯承受力的上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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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剛才忽然的意識恍惚讓他意識到,對方絕對又開發了新的能力。
是時間系!!
在時間與時間之間的切換!!他似乎可以将時間軸展開,并且在一定的範圍內進行跳躍!!這一招他曾經遭遇過,也就是在很久之前!林恩對他使用過的!
他居然利用遺産之力的力量将其重新展現了!!
以霍厄斯的身體承受力,他怎麽可能又繼續開發出時間系的能力!?這樣一來就算對方殺了自己,霍厄斯也絕對會死,到時候遺産之力持續時空,第七區将會變成全新的Nd60公園,而林恩又要開始進行漫長的等待……
“你瘋了!!”黑公爵猛地将自己的手從牆壁上直接拔出,同時他握緊了胸口處的長矛,猛地将其折斷,
“你想要重新回歸沉睡!?為了殺死我!你居然敢做到這種手段??”
“聒噪。”
林恩輕輕打了個響指,兩人之間再一次錯位——這一次他們回到了那片冰冷的海水之中,與此同時,不畏懼冰海的火焰也籠罩着他,黑公爵的喉嚨裏發出了一陣低吼,似乎想要掙紮着反擊,時間卻再一次進行了跳轉。
“啪!”
清脆的響指聲再一次響起,而這一次他又出現在了那座古城之中,人們嬉笑有加地在他的身邊來回走動,黑公爵并未看到那位渾身上下都流淌着黑泥的安息人,卻莫名感到恐怖。
他到底在哪裏?他到底在哪裏!?
混在人群之中?在自己的背後!?不,他一定躲在了某個他看不見的地方,想方設法殺死自己!!
該死!他居然陷入了這種恐慌之中!!不!冷靜下來,林恩絕對不會這麽做的,他無法再忍受繼續等待幾年的痛苦,他分明……
“噗!”
一只手直接從他的背後伸入了他的心髒,不等黑公爵反應過來,撕扯般的疼痛感頓時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而起,要将他的神經幾乎切斷。
“啪!”
又是一陣清脆的響指聲。
黑公爵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察覺到自己的脊背滲出了冷汗,他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
這裏是他的就寝處,他正坐在自己的沙發上,等待着他的客人到來。
“是夢?”
黑公爵喃喃自語着,他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明明腦海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可現在……
他的人偶端着茶走到了他的身邊,試圖将茶水遞給他。
“滾開!!”
情緒格外暴躁的黑公爵一巴掌打翻了茶,他有些驚恐地站了起來,開始不理解了。
他怎麽可能會連續使用時間系的能力??這絕對不可能!!霍厄斯會死的!!他是抱着和我同歸于盡的想法和我戰鬥!?他瘋了吧!!!瘋之前還要把他逼瘋嗎!!!
“滾出來!!林恩!!給我滾出來!!少給我玩這種小花招!!”
黑公爵猛地掀翻了自己的桌子,他看上去就像是個精神失常的人,然而他這樣的舉動卻引起了四周人偶的[注意]。
那些人偶們忽然開始主動行動了,他們向着黑公爵的方向走來,一步步,一步步,很快,無數的人偶就占滿了整個大廳。
“滾開!!你們這些低賤的東西!!”黑公爵嘗試着使用自己的法術印章——然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使用不了之前的能力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時間系的力量,居然能剝奪人的能力!?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只冰冷的手卡住了黑公爵的脖子。
無數只手也在這時候逐一侵襲而來,黑公爵想要掙紮,然而那些手的力度卻越來越大,而他們的目的也格外明顯了。
“死吧。”
人偶勾起唇角,而那一張張臉也露出了讓他感到熟悉的容貌。
“林恩!!”
黑公爵感到一陣窒息,劇烈的痛苦之後,他再一次醒了過來。
“你醒了?”
溫柔的聲音自他的耳畔響起,黑公爵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近乎透明的銀色的長發輕輕落下,那雙同樣為銀色的瞳孔溫和地注視着他,就像是母親在注視着自己的孩子。
黑公爵的身體直接僵持住了。
埋藏于心髒深處的恐懼再一次浮起。
“是祂……”
不可能!!已經失去了信仰的神明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神廟早就被砸了個稀巴爛!!祂早就失去了人形!!!他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林恩和弗雷還在等着你。”祂溫和地說着,
“你為什麽還不回來?”
不……不……
黑公爵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不動了,黑色的污泥将他的雙腳禁锢在原地,并且在不斷地向上攀爬。
“我沒有背叛我的信仰!!”
“原諒我!!我從未背叛過!!背叛的人明明是林恩啊!!”
可是祂似乎早已經聽不見他的回答,那個身影如同風一般消散,很快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渾身流淌着污泥的男人,他最為恐懼,以及憎惡的男人。
“你的表情看上去可真夠狼狽的。”林恩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懦夫!!手下敗将!!!向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得到祂的認可!!”
“你果然還是死掉比較有價值呢?這一次是你動手,還是我親自動手?”
“或者……讓祂來動手怎麽樣?”
黑公爵沒有猶豫。
他幾乎立刻,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噩夢依舊在繼續……
……
“這樣就完事了?”
一直默默地沒有說話的霍厄斯終于開口了。
“不然呢?只能這樣做,別看我現在風光,實際上我再多用幾種能力你就要死了。”林恩的聲音很是漫不經心。
黑公爵就依靠在眼前的牆壁上,他微微垂着頭,似乎失去了意識,而他的面孔卻扭曲無比,像是遭到了莫大的痛苦。
“确實,遺産之力擁有着自然系,精神系,空間系和時間系四大能力,呵呵……但是如果全部使用,等我回歸之後,你的身體就會變成一灘爛泥了。”林恩冷笑道,
“不過我在你的身體裏發現了點有趣的東西,順便拿來用用,居然有了莫大的效果。”
“你做了什麽?”霍厄斯下意識問道。
“我把你的邏各斯之鎖和遺産之力結合了一下,将無盡的時間幻境塞入了他的腦海之中。”林恩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意志堅定的家夥可能不太好折磨,但倘若時間是永恒的話,就算是強者也會瘋掉的。”
“他現在已經無法思考了,安心,你可以輕松殺了他——不如說現在殺了他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
邏各斯之鎖……
霍厄斯抿住了嘴唇。
精神系的法術印章,S級。完全淩駕于黑公爵之上。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駕馭的力量,在林恩的手中卻用的如魚得水。
“別緊張,小家夥。我用過的能力你之後也可以使用了,這對你而言反倒是好事。”林恩笑道,
“當然,在這過程中你可能會遭受不小的痛苦,你需要恢複你的身體,不然之後有的苦是你受的。”
“我知道。”霍厄斯道,
“預言之書在哪裏?”
“在黑公爵的身上,準确來說是被他藏在了心髒之中。”林恩輕巧道,
“趁着你的身體現在還能動,要不要試着看兩眼?安心,我看不到你的預言之書的未來,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自己的未來。”
“我拿走了預言之書,他就會死嗎?”霍厄斯問道。
“怎麽?你還起了憐憫之心?”林恩覺得有些好笑。
“不,我怕他死不掉。”霍厄斯道。
“……”
也不算是全無成長。
林恩很快走到了黑公爵的面前,此時此刻的黑公爵似乎回來了些神志,他迷茫不清地擡起頭,似乎想要分辨眼前的人。
“喂。”
林恩半蹲了下來,手掌貼在他的心髒上,眯起了眼睛,
“要不要我解決掉你的生命?”
于是他看到了那雙充斥着憎恨的目光,雖然只有一瞬。
“噗——”
林恩的手直接插入了他的胸口,徑直拿出了一卷薄薄的書卷。
他沒有詢問對方的意見,或者那只是個過場罷了。
“便宜他了……”林恩嘀咕道,
“霍厄斯,現在展開看嗎?我勸你還是趕快,我附體的時間不多了,等到我把身體還回去,你恐怕會瞬間陷入昏迷。”
“看。”霍厄斯淡淡道,“歐曼會帶我回去的。其他的不用擔心。”
契約上早就寫了這一條了,起碼在他平安回歸之前,歐曼都不會輕易出手。
“預言之書可是會落到他的手上哦。”林恩提醒道。
“那也無所謂。”霍厄斯聳聳肩,“我只是想确認一件事情罷了。”
“好吧。”
林恩很快展開了手中的書卷,在的眼中,那只是一卷平平無奇的空白書卷罷了。畢竟他是已經死去的靈魂體,而預言之書對于靈魂體是沒有效果的。
過了一兩分鐘,霍厄斯還是沒有說話。
“你看完了沒?”林恩皺起眉頭,“我要下線了。”
“……嗯。”
很久很久,霍厄斯才輕輕地回了一聲。
“謝謝。”
“不客氣,以後經常合作。”
林恩哈哈大笑一陣,手中的書卻突然向下一墜,而霍厄斯的身體也就這樣向後墜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疲憊感和沉重感瞬間席卷了他的整個身體,同時襲來的還有疼痛到讓人近乎昏厥的劇烈疼痛感。
身體,好重……
霍厄斯還在回憶着剛才看到的一切,頭卻更加疼痛了。
不行,還不能昏睡……
起碼,先和祂交流一下……
霍厄斯有些艱難地擡起了自己的手腕,很快,他墜入了一片特殊的空間,恍然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雙巨大的眼睛,無數金色的齒輪在那只眼睛的周遭飛速旋轉着。
那就是祂的真身嗎……
他分不清,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
“你做好決定了嗎?”祂詢問道。
“嗯。”
霍厄斯沉默良久,終于輕輕地嘆了口氣,最終吃力地點了點頭,
“就按照我們之前所說的決定吧。”
起碼他能确信,這個交易一定會是正确的選擇。
……
等歐曼按照原計劃搞定一切後,霍厄斯那邊似乎也結束了。
黑公爵的氣息已然消失,而那片詭異的宅府似乎也發生了變化,四周的那些仆從和園丁們像是失去了支撐力一樣紛紛倒在了地上,他們的眼中逐漸失去了神采,變成了一具具腐爛的屍體。
銀發的青年拉扯了一下兜帽,他神情厭惡地向前走去,開始尋找無數屍體中的某個人。
按照契約,他還得把霍厄斯平安帶回去……這家夥沒有之前那樣好騙了,在決定合作之前,他還反複确認了計劃無誤才決定和他合作的。
不過也罷,他也并不着急現在對霍厄斯動手。霍厄斯身上的遺産之力他一時半會也奪不走,就這樣也挺好。那些玫瑰花園中的“花”也很快顯露出了原本的樣貌,他們紛紛變回了七零八落的屍體,他們的表情驚恐扭曲,而他們的肢體更是破碎到令人作嘔的程度了。
黑公爵……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極為重口味的家夥了。
歐曼很快走過了那些種植着屍體的玫瑰園,步入了戰場的正中心。
這裏被摧殘的慘不忍睹,大半個莊園基本上都被破壞的極為嚴重,看上去戰鬥的雙方應該還收斂了一點。那些斷壁殘垣在四周以環狀分布着,偶爾有風緩緩拂過,帶來了血腥和灰塵的氣息。
黑公爵依靠在一塊破牆的向陽處,他的面孔向下低垂着,雙手無力地向下垂落,胸口的傷口預示着他的最後結局。
霍厄斯果然殺死了黑公爵。
他的實力已經成長到了這種恐怖的地步了麽?看來霍厄斯确實很危險啊。就算他動用自己的底牌,恐怕也很難對付現在的霍厄斯吧?
歐曼的腦海中一時間想到了很多東西,不過最後他還是回了神,開始尋找霍厄斯的身影。
好在他距離這裏并不算遠,歐曼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
黑發的青年虛弱地匍匐在地面上,一塊沉重的殘骸壓在他的身上,落下的陰影幾乎将他全部籠罩,猩紅色的血自他的身下潺潺而流,布滿了傷疤的手臂暴露在他的眼前,那只蒼白纖瘦的手則緊緊抓住了什麽東西。
預言之書?
歐曼走近了幾步,他本想撿起地上的預言之書,可又看了眼霍厄斯,還是先選擇伸出手将那塊碎牆直接掀開了。
啧,傷的很重啊。
不如說傷成這樣還能活着就很意外了。
不過歐曼此時不會做那些乘人之危的事情,考慮到他們之間的契約尚未結束,歐曼也得将霍厄斯帶回去,并且要平安地帶回去。
如果霍厄斯死了,那麽歐曼也會很麻煩,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靈魂被什麽東西給束縛了。
先帶回去好了,至于預言之書……反正已經是他的了,也不着急看。
随手将預言之書揣在懷裏,歐曼直接将霍厄斯的身體翻了過來,注意到了他心髒處一直到腹部的傷口。
這樣的上橫看上去并不像是外在原因造成的,倒更像是從內部開始開裂的……他倒是記得霍厄斯擁有林恩的心髒,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使用遺産之力。
是因為遺産之力被過度使用了?所以心髒遭遇了一定的損害?
歐曼半蹲在青年的身邊,他注視着那張和自己頗為相似的臉,卻忽然陷入了安靜。
他的腦海裏一直都有霍厄斯曾經的記憶,不過因為對方的弱小,歐曼看重過霍厄斯,他存在的意義就是代替對方,而霍厄斯本人早就應該死了才對。
可是他不僅僅沒有死,甚至還獲得了遺産之力,在和他的糾葛之中活到了現在。
最開始歐曼并未注意過這個弱小的少年,那時候的霍厄斯過于羸弱,根本沒辦法進入他的眼中。歐曼自從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後就有了強烈的目标,他比霍厄斯更具有行動力,比霍厄斯更加狠辣,在這個複雜的世界裏也更容易活下去。
但是霍厄斯并不是笨蛋。
相反,他想的東西或許比自己還要多得多。
比如說……關于薩曼人的狀态,霍厄斯不可能不知道。歐曼眯起了眼睛。
現在的薩曼人弱小的過分,這是個落後的種族,他們被時代抛棄是必然是事情,就算沒有K的故意作梗,他們也存活不了多久。
霍厄斯也一定察覺到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回去?難道他還有其他的想法?或者……他只是打算利用薩曼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才稍微有意思些吧。
然而霍厄斯依舊緊閉着雙眼,他的面色極為蒼白,幾乎失去了全部的血色,淩亂的發尾落在耳畔,露出從額頭一路蔓延到耳畔的傷痕。
他看上去虛弱極了,仿佛下一秒就會死掉。
不過機械之心應該會緩慢地修複這具身體,霍厄斯想死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歐曼這樣想着,從身邊的口袋裏拿出了一瓶S級別的恢複藥水。
這種東西對于他也而言已經不是什麽不容易獲得的物品了,給霍厄斯用了倒也不壞,畢竟他還有些問題要問對方,雖然說不一定會得到答案就是了。
他的另一只手将霍厄斯的後腦勺輕輕托起,用牙将瓶蓋咬開,直接将藥瓶從對方的嘴裏直接灌了進去。
“咳咳咳!!”
沒一會,霍厄斯輕微的咳嗽聲很快響起,他很快掙紮着坐直了起來,那雙和自己頗為相似的紅色瞳孔緩緩睜開,眼中充斥着疲憊和不解。
“效果真快。”
歐曼笑地很開心,他直接将藥水灌了個底朝天,畢竟這種藥水開蓋後必須立刻飲用,否則時間一久就不能用了。秉持着不浪費的原則,歐曼自然是全都倒進去了。
霍厄斯無言地坐直了身體,他擦了擦從口角中溢出來的液體,目光還有些呆滞。
約莫沉默了一分鐘左右,他才稍微緩過氣來,重新開口了:
“……歐曼,你和我有仇嗎?”
“根據契約內容,我不能把你嗆死在這裏。”看到霍厄斯恢複了過來,歐曼很無奈地攤手,
“怎麽?我救你你還不高興了?”
雖然不能殺了對方,但是歐曼惡劣的性格依舊沒有改掉,他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對霍厄斯充滿了惡意,那副笑容也和之前如出一轍。
可那樣的表情在霍厄斯的眼中卻已然變成了另外一種意味。
他緩緩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回憶起了原本在預言之書裏看到的內容。
他會死。
這是預言之書給出的第一個預言。
這并不奇怪,霍厄斯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存活多久,畢竟他本來就獻祭了自己的性命,想要活下去從來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可預言的下面幾行卻讓他十分意外。
【亵渎者奪取了你的身體,成為城市之主。
安息人和薩曼人回到他們的過去,被風侵蝕的墳場是他們的終焉之地。
世界的主人另有其他。
機械之子拿起他的劍,向祂獻祭了自己的性命,換取回血親的靈魂。
祂獲得了完全的力量,亵渎者終将淪陷。
此間再無天選之人,名為霍厄斯的靈魂回歸人間,他不再記得過往,将享受身為凡人的快樂。】
機械之子……是指歐曼?
祂又是誰?是他之前見到的那位神明嗎?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位神明的話,那麽就是說,歐曼也認識那位神明,并且和他簽訂了契約嗎?
可不管怎麽樣,歐曼卻從林恩那裏奪回了自己的靈魂……
如果他憎惡着自己,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呢?
霍厄斯警惕地看向了歐曼。
而銀發的青年則困惑地歪了歪頭。
“看我幹什麽?”歐曼冷漠道,“別想了,就算你沒力氣回去我也不會背你回去的。”
“……”
霍厄斯看了他一會,很快躺了下去。
歐曼:???
你身邊可是有個想要奪取你性命的人,你就這樣擺爛??
好歹給我打起精神來吧!!
然而霍厄斯壓根懶得搭理他,不如說他的腦海現在亂成一鍋粥,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預言之書只會語言可能性最大的未來,也就是說,林恩終究要和歐曼進行決鬥,而歐曼才是祂選中的繼承人?
也有可能,畢竟祂早就失去了在人間的身體……反正林恩和黑公爵對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霍厄斯有全程旁聽過。
他原本是打算看看預言之書,想着如果歐曼哪怕還有一絲一毫的人性,他都打算放過對方。
可這結果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歐曼其實很在乎他?也确實有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
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一直不表現出來,也不願意和自己合作?他對自己的厭惡也是實打實存在的,這又完完全全矛盾了……
霍厄斯不理解。
可能他不太會讀懂人心吧,但不管怎麽說,歐曼沒有完全站在他的對立面,他卻莫名感到很舒心。
至于世界之主另有其人,這個他還得慢慢調查。
“喂。”
歐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面色不善道:
“說起來,這個就是預言之書?”
他晃了晃手中的書卷。
“是。”霍厄斯點點頭。
“你看過了嗎?”歐曼微微挑眉。
他問我有沒有看過……是在試探我嗎?還是說害怕我看到了未來?霍厄斯又開始思考了。
然而歐曼的下一句話卻打斷了他的思考:
“如果沒看過就好好看看吧。”歐曼勾起一個笑容,表情冷冽,
“你的失敗反正是既定的,看看未來說不定也能夠讓你重新冷靜一下。“
哦,他看上去好自信。霍厄斯冷漠。
希望他也能看看自己的未來冷靜冷靜……
“我看過了。”霍厄斯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道,“你要拿走嗎?”
他看過了?所以他剛才的表情是在思考?
不,霍厄斯從來都不會将自己的情緒表達在臉上,這一點他們倒是挺像的。
“哼,這對我而言又沒用。”歐曼高傲地擡起了下巴,“我不會給其他人看的,等我看完了再還給你。”
還給我的時候再使詐嗎……算了,也無所謂。
他現在這個狀态對方要是不給自己那也沒辦法,反正有什麽事情未來再說,他現在眼皮子都在打架,只想陷入夢境好好地睡一覺。
“随便你。”霍厄斯表示明白了,
“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我沒力氣聽你繼續說話了。你也不用管我,把我丢在這裏就行,我自己會恢複的,等我恢複之後我就能自己回去。”
說完,霍厄斯就閉上了眼睛,一副悉聽尊便的表情。
這家夥……
歐曼莫名又暴躁了起來。
可很快,他又把這份暴躁壓抑在了內心深處。
算了,反正他現在也不能對霍厄斯做些什麽,而黑公爵的事情已然解決,總之傳送這種事情本來也不算自己的特長。
歐曼沉默片刻,還是拿起了通訊手環,給某個熟悉的人發了消息。
他還得前往K的身邊彙報黑公爵死亡的信息,至于霍厄斯……
他看了眼霍厄斯,眼中流露出了複雜的情感。
等一切結束後再說吧。
·
等霍厄斯再一次醒來,卻是在柔軟的床鋪上。
然而此刻的霍厄斯卻一點都不意外。
他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一點歐曼的性格邊緣,但是又不是很确定。
不過從理論上來說,把一個擁有機械之心,且手無縛雞之力的遺産之力獲得者丢在荒野郊外也不是明智的行為,歐曼會将自己帶回來也很正常。
林恩很難得地沒有開口,這一次他應該消耗了不少力量,正在安靜地休息。真是難得的清靜啊……
林恩用起自己的身體來簡直是毫無節制,霍厄斯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了,但是由于他原本就一直承受着疼痛的折磨,這樣的疼痛倒是讓他有點麻木。
闕值降低是好事,以後說不定受傷也沒有那麽痛苦了。
霍厄斯感覺身上有點酸痛,他稍稍翻了個身,把被子向上拉扯了一下,卻忽然看到了手腕上的印記。
之前吉兆給自己的手環已經消失不見了,與之相對的是手腕上的一圈印記,那一圈印記上是他從未見過的語言,大概又是舊時代的東西吧。
這樣說來,他的許願應該是成功了。
霍厄斯忽然感到一陣安心。
不管怎麽樣,有個神明站在自己的身後總歸是安心的,至于祂的事情,他也打算回去問問吉兆。
他現在的傷口是恢複的差不多了,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被貼心地換了一套,這樣的手法大概是來自于歐曼身邊的那位紅發小哥。
霍厄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逐漸向上摸索到心髒的位置,原本他記得這裏是有一道傷口的,不過現在已經痊愈的差不多了,可以說是可喜可賀。
真希望以後可以少受點傷啊。
“吱呀——”
門再一次被推開了,霍厄斯從被子裏投射出了一點視線,很快看到了那位僵持在門口,表情有些尴尬的紅發男人。
空氣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霍厄斯眨了眨眼睛,他似乎并不覺得尴尬,反倒是看着罪刃愈加心情愉快,甚至對他笑了笑。
“是你幫我包紮的吧?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這也是歐曼大人讓我做的。”罪刃回答道。
“嗯。我知道。”霍厄斯點點頭,“一碼歸一碼,不用擔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倒是很了解自己的心情。
其實罪刃并不認為歐曼要殺了霍厄斯,可能開始是這樣想的,但是一來二去之後,罪刃卻覺得,霍厄斯似乎對歐曼并不算很差。
他也不想傷害歐曼,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下過死手。
霍厄斯是個過分善良的人,這也讓罪刃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可是善良在這樣的世界裏一文不值,反倒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雖然這樣的話也不能對霍厄斯說,他也不想背叛歐曼。
“這裏是哪裏?看上去好像不像是在第九區。”霍厄斯左看看右看看。
“第七區。”罪刃道。
“原來如此……你是在照顧我嗎?”霍厄斯問道。
“我會做完本職的事情。”罪刃警惕地點了點頭,
“等我送您回去,我們的緣分到此結束。”
“這樣啊……”霍厄斯輕嘆了一口氣,“好吧,其實我還是蠻想和歐曼說說話的。”
可是人家未必想和你說話,罪刃默默想着。
倘若不是契約,此刻的歐曼甚至可能下手奪走遺産之力了。可惜他不能這麽做。
接下來他們還得在格鬥大會上進行決鬥呢,合作只是暫時的,這是從一開始就說好的。
“你這裏有多餘的衣服嗎?”霍厄斯掀開了被子,稍微活動了一下後,他也感覺自己行走大概是沒什麽問題了,
“我想換件衣服再回去,不然我的部下看到我穿着睡衣回來,總感覺不是很好。”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罪刃這才幡然醒悟,
“啊,我倒是有留歐曼大人的衣服,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你為什麽會有歐曼的衣服??你連衣服都幫他收拾的嗎??
霍厄斯大為震撼。
“也可以,你拿過來吧。一件衣服而已,他不會這麽小氣的。”
不過霍厄斯也不挑就是了。
唯一讓他有點難過的是,等到契約結束了,歐曼還是得站在他的對立面。
他并不想和歐曼決鬥,但是這也不是他想不想的事情。
總之,不打死就行了吧?
從預言之書上的情況來看,歐曼後續應該還能逐步獲得強大的力量,和他不一樣,歐曼比他的後續力量發展的更快,對方或許也知道很多自己不清楚的事情,總而言之,對方要是想要變得更強,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還會有比遺産之力更強的力量嗎?
那就只能是神明賦予的力量了,可歐曼又不是神明的信徒,還是說他忽然就信教了?
霍厄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先把記憶放在一邊,等到第九區那邊的時候,他還是會和歐曼見面。
到時候再去問問他好了。
……
因為說了打算晚點走,罪刃也對他的選擇沒什麽拒絕。畢竟歐曼也沒有說要把他立刻帶回去,霍厄斯的身體還處于虛弱狀态,暫時也用不了遺産之力,也沒什麽威脅。
第七區的環境在黑公爵的特別照顧下确實過的很不錯,人們安居樂業,生活環境也非常的好,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雖然更多的是迷茫。
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感覺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而現在夢終于醒了。
“結束了。”
艾米的手中拿着提燈,她站在衆人的面前,嚴肅地重複了銀發男人對她說的話,
“他放棄了對第七區人們的庇護,也就是說……以後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黑公爵的羁絆斷了,這是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的。
黑公爵抛棄了他們嗎?
為什麽?
是因為他們不夠虔誠?還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事情??
“黑公爵利用了我們。”艾米一字一句道,想起自己看到過的東西,她依舊感到一陣寒顫,
“你們應該看到了……大家看到吐出來的那條蟲子也應該明白發生了什麽!”
“不如說——大家從一開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吧!你們為什麽還在欺騙自己??明明知道黑公爵是在騙我們……你們還是……”
“艾米。”
有個人忽然開口了,
“我記得,你好像是在第七區長大的吧?”
艾米的動作微微一頓,
“是,是這樣的,怎麽了?”
“那你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為首的男人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些許難過的表情,
“你沒有經歷過外界,自然也理解不了我們的想法。”
“我們誰不知道黑公爵大人是在利用我們?可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能夠安穩地活着,我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啊……”
“你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到底理解什麽啊,你知道我們之前生活的有多辛苦嗎?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們?你經歷過什麽?你又懂什麽?生活在桃源鄉把你的腦子都給弄壞了嗎!!”
望着四面八方的訓斥,艾米似乎有些瑟縮了,她不安地看着四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她錯了嗎?
是她做得不對嗎?
可是……黑公爵明明是在利用大家……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後背卻忽然撞上了一個人。
艾米整個人吓得一抖,她下意識地看向身後,一張熟悉的臉卻進入了她的視線。
黑發的青年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他的腳步很輕,像是悄無聲息的貓。
他看上去似乎虛弱了很多,面色慘白的厲害,黑色發尾柔軟地垂在耳後,但那雙眸子似乎變得清澈起來了,帶着從未有過的溫和。
“別害怕。”霍厄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卻給了她不小的力量。
艾米的眼睛一亮。
是之前的那個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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