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殺意

第48章 殺意

沈玉與楊玫一同行至那妖異的花海深處, 只見程塵眼神迷離，正對着空氣喃喃自語，章乾也好不到哪去, 正對着空氣做叩拜狀，大有不把自己頭磕破不罷休的勢頭。

沈玉上前兩步, 反手将楊玫護在身後，她擡頭望了眼還沉浸在幻境之中的程塵和章乾，微微擡起左手。

電光石火間, 沈玉掐破中指指尖，兩股月絲從那傷口處糾纏着破出, 眨眼間便飛往程塵與章乾, 迅速沒入眉心。

不遠處那二人均是身子一震, 眼神漸漸恢複清明。

“殿下！”首先恢複意識的是章乾, 他四顧了一圈看見沈玉，忙快步走來道：“殿下見笑，我原本以為是普通的火孽陣, 推算出陣眼後，便與這程小公子一道前往，沒料竟被傳送到了這裏, 中了暗算。”

沈玉：“先生的意思, 此處并非陣眼？”

章乾：“将我們拉入陣中的确是火孽陣，此處也确是陣眼——只是并非火孽陣的陣眼, 許是我們在行走過程中平碰到了什麽, 被刻意引到了此處。”

楊玫默默地看着沈玉, 見她此時攏了攏頭發, 用一根青色的布帶将滿頭烏發随意地綁起, 尖尖的下巴微擡, 更顯得其臉小巧秀美。

章乾道：”我雖不太敢确定，但此陣應是我族失傳多年的，名為‘百花障’的迷陣，與‘夢貘鄉’、‘幽冥海’并稱上古三大迷陣。其中，百花應是指這一片迷惑人心的無際花海，障的卻是陣眼處那一塊兮月流火。”

“此處竟有兮月流火？”冷靜如沈玉，此時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波動。

張乾以為沈玉只是驚訝，并未深究她眼神中的含義：“據傳兮月流火是一塊光鑒如鏡的石頭，望一眼，便能知曉前世今生乃至後世。”

“不過，”章乾又補充道：“這只是傳說，兮月流火實乃我爻月皇族聖物，自先帝故去，再無知曉它的下落，這百花障的陣法也就失傳了，就是不知設下這陣中陣的人究竟是誰。”

沈玉略一沉吟：”無論此人是誰，既然将我們引至此處，不拿回這聖物，豈不吃虧？“

章乾點頭稱是：”不過這兮月流火極看機緣，幾人一同入陣，最多只挑選一人進入其結界之中，而那偶爾瞥見了天機一角之人，焉知是福是禍？”

沈玉點點頭，心思卻回到藏書閣密室那天，世人皆以為兮月流火只是一塊能斷生死，看生平的奇石，其實在那細膩如羊脂玉的石面背後，還藏着爻月皇族守護百年的秘密。

章乾此時驚訝地看了楊玫一眼道：“這位小姐可是凡人之軀？這幻境于你難道沒有影響？”

楊玫搖搖頭：“我沒事，我一直都能看見這片花海，也沒看到，”楊玫想到之前那個吻，頓了一下。

——“也沒看到什麽想象中的東西。”

章乾沒注意到沈玉略顯尴尬的表情，還添了把火：“姑娘這能力也是讓在下佩服，真是慚愧，慚愧啊。”

沈玉：......

此時又有風吹過，吹得四周花瓣輕柔蕩漾，宛如一片起伏的海。

沈玉與章乾都已屏息，只有楊玫聞到了一陣異香，與方才聞到的香味不同，這股味道中摻雜了別的東西，好像是——血。

三人把目光都投向程塵。此時程塵似乎又被這香味所惑，依舊自顧自在原地背着三人站着。

沈玉伸手攔住楊玫和章乾，讓他們原地不動，自己則向程塵飛去。

于半空之時，沈玉已經望見程塵所站之處，竟有一塊與山鬼祭壇相同形狀的整石伫立，而他腳下，赫然是走陣用的星盤。

這花海着實古怪得緊！沈玉暗忖，方才離得那麽近，為何一直沒有看見此處竟有這麽大一塊青石。

來不及細想，沈玉已出手，數股月絲從她蔥蘭般的指尖射出，從後将程塵牢牢捆住，程塵打了激靈，猛地擡起頭來。

沈玉收緊手中絲線，程塵被迫轉了個身，擡頭看向立于半空、正冷眼瞧着他的沈玉。

甫一看到程塵的眼神，沈玉心中也是一驚！這眼神像是淬了毒，雖只是一閃而過，但那其中的恨意，倒是十分明顯，好在那神色只是一瞬間，程塵就恢複了平靜，他也不掙紮，就垂着頭站在那裏。

“你是...看見了什麽？”沈玉問道，他猜測程塵或許是看到與父母有關的事情。

聞言，程塵的身子一抖，卻一言未發。

章乾此時也上前勸道：“程小公子，這幻境之中見到的可都是不作數的，越渴望什麽，你就會看見什麽。”

程塵：“可是我...”他欲言又止：“可是我看到了一塊石頭，像一面鏡子一樣，我一照，就...”

沈玉和章乾均是一愣。

“破陣。”沈玉道，章乾點點頭，二人散開，于青石兩側，開始走一套爻月族秘傳的步法。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沈玉将月絲纏上青石，默念口訣後喊道：“去——”

青石化為一縷煙，待那煙散去，空中赫然懸浮着的，一塊羊脂玉般的石鑒，正散發着瑩瑩微光。

程塵的眼睛都直了，楊玫也湊過頭去，想看看鏡子中究竟能看到些什麽，沈玉的手卻倏然一收，嘴中念了句口訣，那原本臉盤大小的石鑒便縮小到只有一塊腰間玉牌那麽大，被沈玉收進手心，放入了袖子。

程塵：“能...能讓我再看一眼嗎？”他剛才肯定是聽見了章乾所說的話，想要再驗證一番自己方才在幻境中所見是否屬實。

“抱歉，不能，”沈玉冷冷地說：“此物為我爻月皇族聖物，輕易不能示人，且這鏡中所見，你未必真能承受。”她伸手解了程塵身上的禁制。

程塵沒了束縛，頹唐地垮下身子，絕望感席卷他全身，剛剛鏡中所見的一切，所有的痛苦、不甘、怨恨，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看起來冷若冰霜的人——沈玉。

如果将她殺了，是不是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楊玫就還是他一個人的念想，那些以前只能存在于陰溝裏的卑微的念想。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打破！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摸向袖中，那是一根多年前的、款式精巧的簪子。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指，他一寸一寸地摸過簪子上繁複的花紋——那些他在深夜中撫摸過無數次，已經了如指掌的花紋。

我——要——你——死———

程塵猛地掏出簪子就要向沈玉後背刺去，身子卻無法控制地往一邊斜去。

大地開始搖晃起來，砂石漫天。

無人注意到程塵方才眼中聚攏起的殺意，所有人都踉跄着往一邊倒去。

沈玉首先穩住了身子，一把扶住楊玫：“小心！”

她轉頭看向章乾，章乾正堪堪止住腳步，喘着氣道：“殿...殿下，好像有人強行破開了陣，這裏可能馬上，就要瓦解了！”

“快走！”沈玉拉上楊玫，章乾一把拽過程塵，就往不遠處那道裂縫中的生門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