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周六弟弟的球隊不用早訓，不過我還是被他的晨跑鬧鐘吵醒了，只要有一個搞體育的弟弟，誰都能養成早起的好習慣。翻身把臉埋在枕頭上本想再睡下去，可是我的腦子裏卻浮現出川上小姐哭哭啼啼的表情，想起了我那寫不完的稿子便從床墊上彈了起來。

哐當一聲，不出意外地撞了頭。

“真弓？”剛準備下樓的辰生擡頭問了一聲。

“我沒事。”我一邊回答，一邊揉了揉頭頂被撞的地方，五官都皺成一團了。

這就是美好周末迎接我的方式，非常好。

跪着把被子胡亂疊了兩下，順手拉開天窗的簾子，見到有雨珠落在玻璃上，天色有些暗，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放晴，要是午後還是這個樣子，我懷疑我很有可能在咖啡店直接睡倒下。

不對，下雨天那個小子也要去晨跑嗎，休息一天也不會怎麽樣吧。

搖了搖頭我從閣樓爬下來，順手抓起一件二樓邊櫃放着的連帽衫套上，簡單洗漱了一下我就出了門，周末時候媽媽一般不給我們準備早餐，正好昨天老板說他會送我司康餅，我也不愁會餓着。

可惜家裏唯一一把好用的傘被媽媽帶去店裏了，我和玄關那把撐開就會彈回去的破傘鬥争了一會兒，最後只能是手動支撐着傘架，艱難地向公車站挪去。我原以為這就已經夠精彩了，然而我在下車的時候卻沒注意腳下，不小心一腳踩進了水坑，雨水濺上來蓋過腳面，毫不留情地打濕了褲腿。

此時，我手裏的傘再次自動合上了，傘面的水甩了我一臉。

自動傘也不是這個自動吧，親愛的傘兄弟。

幸好車站距離咖啡店只有不到五十米，我扣上連帽衫的帽子埋頭沖進雨裏，借父母給的身高便利跨了兩步就上了臺階，我從玻璃門裏在沒戴眼鏡的情況下勉強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樣子，在店門前的遮雨棚下，一手潦草地抹幹淨臉上的水，另一只手狠狠把雨傘上的水向地上甩，仿佛是在發洩不滿的情緒。

“早上好，”一推開門，老板便跟我打招呼，“雨好像又大了一點。”

“是啊，”我應聲把帽子摘下，“老板大哥，能給我的摩卡裏加點奶油嗎，我今天真的好慘。”

“好，我給你堆滿奶油。”老板笑了笑，把烤好的司康餅放在盤子裏，指了指我昨天坐的桌子說，“一會兒我給你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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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哥。”我躬身道謝。

“我叫三井。”他哭笑不得地又說道。

“那謝謝三井大哥。”我再次躬身。

早晨時間尚早，店裏的客人就來了我一個，畢竟我有弟弟牌鬧鐘，起得早自然就來得早，濕噠噠的褲子又冷又黏很不舒服，坐下後我彎下腰就準備卷褲腳，剛挪了一下椅子就碰到了身後的人。

“Holy moly，”我下意識驚訝地喊了出來，剛剛明明沒看到這裏有人，“抱歉我……”

還沒轉頭就聽見男生的聲音：“昨天不是說了不用道歉了嗎？”

“沒錯，你說得對。”我點了點頭，擺正了椅子，把挎包裏面的電腦和耳機拿出來，一開機自動開啓了昨天寫的文檔，我盯着屏幕上最後寫出來的對話，倒吸一口涼氣，眉頭又緊鎖，滾動鼠标往上又拉了半頁，我幾近崩潰地拖動光标，選中的內容一句都不能用，果然人在半夢不醒的時候是寫不出人話的

——如果我真的喜歡男人的話，我可能會喜歡上山田同學吧。

我停在這行字上三秒，在心裏默念了三百遍上帝救命，男主你不要說這種綠茶發言啊，然後把它删得一幹二淨。

“你們兩個人的表情還真是一模一樣，”老板三井端着兩個餐盤從後面繞了過來，“黛先生，這是你的拿鐵，炸魚條小姐，這是你的。”

“謝謝。”我和男生異口同聲回道。

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摩卡，上面加了很厚的奶油頂，甜味沖擊大腦，才被稿子吸走的半片靈魂可算是回來了，我活動了一下手腕，看了一眼目标字數，今天至少可以再寫個五六七八頁，我相信我自己。

外面的雨不見止，隔着耳機的音樂聲能聽見滴滴答答的雨聲，店裏逐漸熱鬧起來，時不時有人推開店門買咖啡外帶，留桌的幾個年輕人都是來了之後翻開書便進入了狀态，三井似乎和這周圍的大學生都很熟絡，無論誰來了都能打聲招呼。

因為腦海裏想不出連貫的段落，我總是敲幾下鍵盤又停下來，在我第三次删掉剛剛打出的五百字的時候，我拿下眼鏡抓了兩下頭發，一想到這東西就要動畫化而且編輯長還希望我至少寫到第七冊，我眼前只剩下了霧蒙蒙的未來。

中午在店裏點了份蛋包飯湊合，三井說這是他店裏唯一能吃的，我吃了兩口發現他完全沒有騙我，真的只是能吃而已。

在店打烊前緊趕慢趕完成了目标，走之前順便預定了明天的咖啡，雖然我也不想這麽度過自己的周末，但我實在無能為力，拉開玻璃門剛要出去我又不小心撞到了人，前面的人轉過身來，我擡頭盯着他的臉，瞪圓了眼睛後退了半步。

“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啊？”話一說出口我就意識到了自己有點失禮，“不好意思，就是我以為店裏就只有我一個人了，等等……”我疑惑地再次打量他，灰色短發加這冷若冰霜事不關己的眼神，“食堂？”

“你好，炸魚條小姐。”他冷淡地對我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拿起了架子上的雨傘。

“黛？”我這才意識到，這個人就是和我一直背對背坐了這麽長時間的男生。

他沒再搭理我，只是撐開傘擡腳準備走下臺階。

此時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透過綿綿雨幕傳進我的耳朵裏，實際上在這一刻之前我都以為那個人已經對我毫無影響了，甚至我以為自己算是把他徹底放在了記憶垃圾點，卻像是記錯了垃圾分類的時間，被人丢回了門口。

他把頭發剪短了，是什麽時候剪短的，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對他最後的印象只停留在遞交過轉科文件的那個中午，我和他坐在教學樓樹下的長凳上，便當裏的西蘭花太鹹了，我覺得媽媽一定加了兩次鹽。

“不問問為什麽嗎？”在他很幹脆地點了頭之後，我又追問了一句。

“那為什麽呢？”他合上便當盒起身，擋住了我眼前那片光。

“今吉，我真的很像是你的寵物，”我費力地把嘴裏的西蘭花咽下去，難吃得我好像快要哭了，“和你在一起，我很害怕。”

“我知道，”他把自己沒動過的便當放在我的腿上，“吃這個吧，希望你到了文科一切順利。”

說完他就轉身走回教學樓，人一走開那刺眼的陽光便直射着我的眼睛，我鼻頭一酸，眼淚掉進了米飯裏。

現在是這個落雨的夜晚，旁邊撐着傘的女生回頭道：“今吉同學？”

而今吉翔一卻不發一言，拿着那把曾經陪着我們兩個人一起走過一整個雨季的黑色雨傘向我走來，我手足無措，只好是伸手去找離我最近的人。

黛千尋看了我一眼，下一秒反手将我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