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現實(11)+豪門(1)
現實(11)+豪門(1)
在人類的社交關系中,永恒存在着某種等級制度,類似自然界裏的食物鏈,殘酷淋漓地展現着動物本性中的傾軋掠奪。
在篤行中學高二(五)班中,就存在着一條名為“梅蘭竹菊”的,人際關系食物鏈的鮮活示例——
烏梅家境最好,性格最為蠻橫;
焦蘭最為年長,因此老成霸道;
巴竹不敢反抗前兩位,只能欺負弓菊;
弓菊天生怯懦,從來敢怒不敢言。
然而,在這條食物鏈中,又不完全是一級克一級的簡單線性關系。
可以說,烏梅是捕食者,其餘三人都是被烏梅剝削的獵物。
烏梅牢牢克制着她們三個,至于她們三個的彼此高低,只不過是弱勢群體內部劃分出的微小差異而已。
如果能夠理解這一點,就能夠理解阮亦溪為什麽那麽震驚了。
當阮亦溪得知,指使幾個道上的混混暗算石一慧的不是苦主巴竹,也不是愛出頭的烏梅,而是一個在食物鏈中位置尴尬的焦蘭時,阮亦溪是真的意外。
怎麽可能是焦蘭
就連巴竹與弓菊得知消息後也愣了半天沒說出話,完全想不到焦蘭居然做了這種事,烏梅則立刻暴怒咒罵焦蘭愚蠢魯莽。
據焦蘭雇傭的那幾個混混對警方供稱,他們其實只是想要吓一吓那女的,沒想到暴雨天磚路濕滑,石一慧驚慌之中不小心摔倒,結果就不動了,他們心中一慌就跑了。
據監控顯示,石一慧之前被毆打了幾下,但都不在要害,最關鍵的後腦處的傷口的确是因為她不小心摔倒才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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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事情鬧到這麽嚴重的地步,其實也完全出乎焦蘭的預料。
老刑警來到醫院,将石一慧受傷的真相告知阮亦溪,阮亦溪詫異地問: “焦蘭到底為什麽這麽做,難道是為了替巴竹出頭可就算有人為巴竹出頭,也該是烏梅,怎麽會是焦蘭呢”
老刑警眼神向下瞥,神情極為不忍。
阮亦溪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身前的刑警,渾然不覺。
老刑警嘆了口氣,委婉地說: “焦蘭交代說,她之所以暗算石一慧,其實跟那個巴竹并沒有關系。”
阮亦溪追問: “這是什麽意思”
“阮亦溪——”管易河懂了老刑警的有口難言,于是說: “別再問了。”
可阮亦溪不甘心。
此時此刻的她一心只想弄清楚,她最好的朋友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管易河無情地制止: “阮亦溪,別再問了。”
老刑警嘆了口氣,轉身離開。看着老刑警滄桑的背影漸漸離開醫院的走廊,阮亦溪忽然明白了什麽。
管易河看着她的神情,心嘆她終究還是猜到了。
也許,愧疚是比恨意更具破壞力的情緒。
她茫然至極,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麽彌天大錯,竟然讓焦蘭那麽恨自己,甚至要拿一慧來出氣。
如果說,她才是一切的禍首,那麽她該如何面對病床上的一慧,又要如何面對自己的心呢
管易河鐵面無私: “我不知道你跟焦蘭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你都不應該責怪自己。”
“不,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一慧根本不會遭此橫禍。”
她神思倦怠,喪氣地伏在自己膝上,像是落魄的海鳥一般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我一氣之下對她說了傷人的話,她也不會跟蜀葉吵架,也不會自己回家。都是我的錯……”
“阮亦溪——”
管易河的聲音仿佛結凍的冰雪,卻于篤定之中暗藏令人心安的力量。
“——你記住,不管這中間有多少情由,唯一做錯事的,都只有那個心懷惡念的人,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人是有錯的。”
他的聲音清朗幹淨,像是冰川湖泊,在ICU病房外的走廊裏回響。
阮亦溪神情麻木地看着他,她的雙目已經因為流淚而幹澀至極。
管易河卻對她此刻的無助視若無睹。
石一慧一直沒有醒過來,而案件的審查也飛速進行着,總之,篤行中學裏沒人再見過焦蘭。
阮亦溪也沒見過。
焦蘭在看守所,她見不到。
見到了又能怎樣呢罵她一頓嗎
這一切只讓她覺得無力又疲憊。
後來,阮亦溪幾番思及此事仍是不懂,焦蘭固然是恨自己的,可這件事怎麽看都不像是焦蘭一貫的行事作風。
幾天之後,放學後的阮亦溪照例來到ICU病房外站了一會,隔着玻璃看着裏面的一慧。
病房外走廊裏的白熾燈準時亮起,她的身影便被倒映在玻璃上,與病房裏一慧的身影相交疊,這般虛幻的光影幫她實現了再與一慧并肩的夢想。
要離開的時候,遇到來此的蜀葉。
阮亦溪對蜀葉實在不可能裝出什麽好臉色,看都沒看他一眼,卻又正巧遇上了從走廊盡頭走過來的管易河。
管易河面無表情地對她說: “你看見了蜀葉,卻連招呼也不打,太沒禮貌了。”
阮亦溪自知理虧,卻又不情不願,脫口而出的“蜀葉,你好”也變得極為陰陽怪氣。
蜀葉對阮亦溪點了點頭,又對管易河點了點頭,寒暄: “你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只是替同學們來看一看石一慧,既然她還沒醒,那我這就走了。”
蜀葉客氣地說: “辛苦你了。”
阮亦溪跟着管易河一起走出醫院大門,天已經全黑了,管易河站在她身前一點的位置,背對着她,背影嵌入在人潮車海裏,像是一棵孤獨的樹。
在這般喧鬧的傍晚時光裏,他的聲音就像是燥熱裏的泉眼,說: “你心中怨氣太重。”
阮亦溪不屑地笑了: “哪又怎樣”
“于你無益。”
“無所謂。”既然心中有恨,那便再将這恨意還給世人,反正她一直都是這種嚣張的性格,也無所謂在她的人生裏多加一點出格的談資。
管易河無言立在原地,她孤身走過他身邊,融入一片人潮車海之中。
這一天夜裏,一個凄豔絕倫的女子走過了市中心燈火通天的大街,霓虹的燈光上達天聽,她美豔又絕望。
市中心高級公寓裏的她點燃了平生第一支煙。
她嘗試着像父親一樣,裝模作樣吸了一口,渾然沒有感覺,于是又試着過了次肺,這下子咳得快要掉下淚來。
她爸媽都去應酬了,今晚家裏只有她自己。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拿出剛剛在專櫃買來的ruby rush,就如同曾經在西餐廳衛生間裏所做的一樣,輕輕為自己染了紅唇。
鏡子裏是一位異常成熟的少女,孤獨至極,悲哀至極。
“噠,噠,噠……”在這樣寂寞的屋子裏,九聲渾厚的鐘聲傳來,傳進了她的耳朵,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次開啓文學蟲洞了。
她站在光影構成的屏幕前,對着其中一塊屏幕凝神靜思。
她帶着無邊的怨恨而來,立足于一座豪華大宅前。
在這裏,她是男主的白月光,昔年曾經狠狠傷害過男主,後來回頭是岸,想要與男主重修舊好,男主的心卻已經歸屬了女主焦蘭。
而這位男主,叫做管易河。
看來,焦蘭應該是暗戀管易河。
大宅的門被打開,走出一個衣飾奢華的中年女人,一見到她立刻板起了面孔,傲慢地呵斥: “你快走吧,我們家易河不會見你的。”
此時此刻,管易河已經要與焦蘭結婚了,而她則因為種種變故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朋友,還身負巨債,落魄到底一蹶不振。
她站在那裏,恍若未聞。
忽然,一個身影從那中年女人的身後出現,客氣地對那中年女人說: “阿姨,這裏就讓我來解決吧。”
那中年女人悻悻地進去了,管易河走出大宅,關上了門,走到她面前說: “我帶你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管易河所說的可以好好聊聊的地方,是她們的母校——篤行中學。
在這個文裏,管易河,阮亦溪,焦蘭的年齡都是二十八歲,畢業十年回到曾經的校園,不由得唏噓無限。
管易河因為年年給學校捐錢,所以能夠輕易地帶阮亦溪進入學校。
他帶着阮亦溪一路走進籃球館,在看臺上找了兩個好位置,把剛剛在自動販售機處買的汽水分給她一瓶。
管易河灌了幾大口手中的汽水,眼眶不知是因為汽水還是因為回憶,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你還記得我們認識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阮亦溪一言不發,只是盯着他看,眼神裏的情緒複雜難解。
管易河苦澀地笑了: “是我對你說的,對不起。”
回憶忽然如潮水一般淹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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