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落日第一百二十一秒
第27章 落日第一百二十一秒
當晚,周景元按捺不住,給梁昳發了訂票截圖。
“你要來音樂會?”這是梁昳的第一反應,自然也就通過對話框反饋給了他。
“怎麽?我不能來?”
“歡迎。”梁昳發了兩個字,緊跟着又追一條消息,“近兩個鐘頭的時長,你能坐得住嗎?”
不怪梁昳有疑問,周景元看上去确實不像是可以靜下心來端坐 欣賞民族音樂的人。但,被“以貌取人”,他多少有些不服氣:“當然。”
“我謹代表民樂團感謝小周總對演出的支持。”
周景元不用想都能猜到梁昳回消息的樣子,一定是一邊故作正經,一邊又忍不住笑。他低頭笑了笑,打字回她:“又是口頭感謝?”
奶奶睡一覺醒來,吃了點容易消化的東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章芩和周景星一旁陪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突然,章芩被周景星撞了下胳膊,側頭看她。周景星努努嘴,讓她看周景元。
只見周景元手肘撐着膝蓋,捧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笑得格外燦爛。
周景星偷偷拿手機鏡頭對準他,快速按下拍照鍵。
“咔嚓”一聲,周景元擡頭看過來:“幹什麽?”
周景星笑,把拍下的照片遞給他看:“瞧瞧你自己這副春心蕩漾的樣子,啧啧啧,沒眼看。”
“那你還看?!”周景元不甘示弱。
“稀奇啊!”周景星再看了看,揶揄他,“我都快忘了你上次談戀愛是什麽時候了。”
“嘁——”以周景元的脾氣,絕對不會放過跟周景星打嘴仗的機會,剛想開口,梁昳的回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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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戀戰,立馬握着手機起身,上二樓回了自己房間。
周景元關上門,走到牆角踩亮了落地燈的開關。柔和的燈光亮起來,照亮他的小天地。周景元蹬掉拖鞋,舒舒服服地窩進窗前的單人沙發。
他點開屏幕,看見梁昳問他:“辦個流水席請所有觀衆吃飯?”
周景元忍不住笑出聲來,回她:“倒是不用那麽隆重。”
随後,他又感慨一句:“還以為你不會開玩笑。”
梁昳沒有立刻回複。
周景元等了一會兒,随便翻了翻有未讀消息的群和朋友圈,還是沒有新消息來。他退出微信界面又去浏覽新聞。
過了好久,梁昳的消息終于來了:“我又不是木頭人。”
周景元嘴角翹起來。
明天是假期第一天,也是國慶音樂會的首演。周景元問梁昳:“已經是老手了,演出不緊張了吧?”
梁昳老老實實回答:“還是會緊張。”
“有辦法緩解嗎?”
“就該幹嘛幹嘛,盡量不要刻意去想。”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檢查演出用的笛子。”
“那我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周景元不想打亂她原本的節奏,給她發了最後一條信息,“祝你明天演出順利。”
盯着對話框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動态,他補充道:“祝你每一場演出都順利。”
“謝謝。”
10月 3 號,周景元如期來到遙城民樂團的演出大廳。托貴賓票的福,他坐到了前排 VIP 的位置。
七點半,大幕準時拉開。
周景元沒有音樂造詣,也對樂器不感興趣。他既聽不懂音律的變化之美,也辨不出樂曲背後的深意。但他絲毫不感覺枯燥無趣,他在場唯一的樂趣便是用目光追随梁昳的身影。
其實,早在幕布拉開之時,周景元就準确地鎖定了方位。梁昳的席位并不靠前,在打擊樂器的前面,但不影響周景元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他在每首樂曲的演奏中去看梁昳,看她什麽時候舉起笛子,看她什麽時候開始演奏,看她認真盯着曲譜,看她偶爾一個片段的獨奏。
她的身旁有同款竹笛演奏,大概是為了配合聲部,每個人有不同的分工。旁邊的人吹起笛子來,自信張揚,将氣息、神情和動作都融進演奏中。梁昳始終沒有太大的動作,只是輕輕托着笛子随着樂章吹奏。她專注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浮誇的表情,靜靜的、淡淡的,像一支空谷裏的幽蘭,清冷又孤獨。
周景元不是愣頭青,很多年沒有體恤他人的閑心了,成年人有的只是直白的想法。他望着臺上的梁昳,無端的,想要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去攏一攏她的肩膀,或者是捂一捂她的手掌,給她一點什麽,哪怕只是投去一束目光,都是好的。
周景元很難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即使隔着舞臺、指揮和其他樂手,他也始終舍不得眨眼,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動作,也生怕錯過她吹出的任何一聲笛聲。梁昳仿佛有一種魔力,她賦予笛聲悠遠的、哀怨的、歡快的、激烈的感情,不同于她伶仃的身影,在每一段不同的樂章裏,散發着獨屬于她的韻味和魅力。
随着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周景元第一次對“餘音繞梁”四個字有了真切的體會。只是,對于旁人來說,音樂停止後,餘音好像還繞着屋梁回旋不絕,而他的“餘音”則一直繞着“梁”,梁昳的梁。
直到他随着人潮走出演出大廳,神魂還留在梁昳的身上,冷不丁被人碰一下,吓得一激靈。
“不是吧?”是佳雯的聲音,“你什麽時候膽子變這麽小了?”
周景元看清來人,松一口氣:“正想事來着,沒注意到你。”
“你來聽音樂會?”佳雯指指演出大廳的出口,問他,“梁昳也給你送票了?”
周景元一聽,不答反問:“你的票也是她送的?”
“嗯,她們每次公開演出前都可以申請兩張內部贈票,我近水樓臺嘛,經常沾光。”佳雯畢竟是音樂學院出身,對有助于提升業務水平的活動來者不拒。
誰知周景元知道梁昳送了票給她和周意喬,獨獨漏了自己,老大不情願,酸溜溜地說了句:“看來我離梁老師還不夠近。”
佳雯上下打量他,笑:“你看着确實不像會聽音樂會的人。”
周景元索性承認:“本來也不是。”
“那你還來?”
“我來這裏純粹是為梁昳,為了看她。”
“什麽?”猛然聽聞這樣的話,佳雯震驚不已。
周景元知道她聽見了,笑看着她。
佳雯心領神會,還是忍不住确認:“你該不會……”
“為什麽不會?”
事關自己姐妹,佳雯不敢兒戲,鄭重問他:“真的?”
“比珍珠還真!”周景元手指串着車鑰匙,轉了轉。
佳雯盯着他,仔細分辨他的态度,再三确認他不是說笑:“不開玩笑?”
周景元正色道:“我沒那麽閑。”
既然他不玩虛的,佳雯也表明自己的立場:“但凡你做出不靠譜的事來,你要知道,我肯定站梁昳那邊的。”
“知道。”
“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念同學情誼。”
“好。”周景元笑,“還有什麽指示嗎?”
“沒了。”佳雯擡了擡下巴,“走吧。”
“你先走吧,我等等。”
“跟梁昳約好了?”
“沒。”
“現等啊?”
周景元點頭:“不行嗎?”
佳雯豎起大拇指:“藝高人膽大。”
“老同學不是應該祝我成功嗎?”周景元笑。
佳雯看一眼手表,離散場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提醒他:“趕緊聯系吧,別空等一晚上。”
說完,佳雯沖他揮揮手,先走了。
周景元發了消息給梁昳後,才不慌不忙走到停車位。料想梁昳可能會拒絕,他坐上車馬上追了一條消息過去:“等到你才發車。”
周景元看一會兒手機,擡頭看看,沒人。又刷一會兒,再看,還是沒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難耐又甘之如饴。
半小時後,他終于看見梁昳的身影遠遠而來。他趕緊下了車,站在車頭前,朝她揮手。等她走近,周景元繞到副駕,拉開車門。
梁昳看着他,惶恐道:“你這樣搞得我很緊張。”
周景元讓她上車,笑:“能比演出緊張嗎?”
“能。”待他退開,梁昳關上車門。
周景元彎着嘴角,走回去,坐進駕駛位,對她道:“但我剛剛看演出,完全感覺不到你的緊張。”
梁昳抿着唇,一本正經:“硬撐。”
周景元被他逗得笑出聲來:“不是應該早就習慣了嗎?”
“沒辦法習慣,每一場的觀衆都不同。況且……”梁昳看了看周景元。
“什麽?”周景元發動了引擎,沒急着走,等她的下半句。
“有朋友在,我更緊張。”
“我是不是應該高興,終于成了你承認的‘朋友’。”
梁昳把笛包擱在腿上,笑:“這麽不自信可不像我印象裏的小周總。”
“我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覆蓋掉初印象嗎?”
“看出你的努力了。”梁昳順着他的話打趣。
“既然我都能覆蓋壞印象,你也可以把緊張替換了吧?”
“一場演出疊一場演出的替換嗎?”
“嗯,下一場肯定比今天放松。”
梁昳可不敢随意松懈:“下一場意喬要來。”
“怕什麽,他還能挑出你的刺兒來?”
梁昳不是怕被挑刺,單純只是擔心自己緊張出錯。
“放心,即便你出錯,觀衆也聽不出來。”周景元安慰她。
“怎麽可能!只要是專業人士,比如佳雯,肯定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佳雯跟你那麽好,絕對不會笑話你。”
“那你呢?”
梁昳看着他,眼睛裏映着停車場來 往的車燈。一束束燈光滑過,她看起來比在舞臺上還耀眼。
“我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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