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紫煙化影

紫煙化影

“你先說！”

“你先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崔珩安靜下來，對着桌對面的周亦昶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亦昶懷裏抱着他的中分祖宗貓，戒備地看着二人，說，“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崔珩攤開手，露出“無可奉告”的表情。

二對一，周亦昶多少有點汗流浃背了。

“既然如此，我也無可奉告。”周亦昶說道。

“好，換個問題”，崔珩又說，“你為什麽要管這只貓叫祖宗？你要給它找什麽東西？”

周亦昶臉上露出了便秘的表情，“你就不納悶人怎麽能跟貓說話，就這麽斷定我叫祖宗的是這只傻貓嗎？”

好問題，崔珩吸了一口氣，撓頭沉思。

對哦，剛剛為什麽篤定是這只貓呢？

謝安看不下去，反手對着中分貓的方向在桌子上叩了兩下，給貓遞了一個有點不耐煩的眼神。

小貓在周亦昶懷裏扭動了起來，周亦昶放手也不是，抱緊又不敢，愣是讓它掙脫了出去。

這只黑白的奶牛貓在深棕色的木質桌面上伸了個懶腰，高傲地走到周亦昶面前。周亦昶眼神盯着它，把頭湊了過去，竟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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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喵喵喵（你個狗崽子）”，又是一陣罵罵咧咧的叫聲，小貓伸出前爪對着周亦昶的腦袋就是一陣暴揍。

“喵喵喵（豬腦袋），喵喵喵喵（誰是傻貓），喵喵喵喵（誰是傻貓），喵喵喵喵喵（讓你逃學翹課不學好），喵喵喵喵喵喵（周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東西）。”小貓越揍越來氣，罵着罵着音量越來越高。

“祖宗祖宗，您別打了”，周亦昶猝不及防挨到一頓毒打，連忙抱頭求饒，“誰抓的您您打誰去啊，柿子挑軟的捏算什麽回事？”

中分貓更氣了，“喵喵喵喵喵喵喵（臭小子聽你說話就來氣），喵喵喵喵喵喵喵（再作出這副樣子揍死你）。”

看熱鬧的小崔已經幸災樂禍地掏出手機開始錄視頻了。

謝安在一旁也看樂了，他問周亦昶，“需不需要翻譯？”

周亦昶非常有骨氣地說，“多謝，不必！”

孟姜姜端着茶水走過來了，她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一手蓋住貓頭把它拉回了桌子中央，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崔珩椅子旁邊，手肘搭在崔珩的肩膀上。

崔珩和中分貓：不敢動。

“周老板”，孟娘娘朱唇輕啓，聲音婉轉，“別來無恙”。

周亦昶自知叫的不是他，在一旁默不作聲。

“喵嗚”，中分貓作出一副矜貴的模樣，回應了一聲。

孟姜姜倒了一杯茶水，拿到鼻尖下面聞了一聞，茶香撲鼻。她把杯子放到小貓面前，示意它喝。

小貓看看茶杯，又看看孟姜姜，不肯動口。

“周老板放心，請用茶”，孟姜姜說，“我們換個方式說話。”

小貓咪這才伸出粉紅色的貓舌舔舐茶湯，不多會，僵硬地倒在了桌子上。

“啊！”這一幕把周亦昶吓壞了，“你們在幹什麽！”

孟姜姜伸出手指比在唇前，輕聲說到，“噓”。

只見她打開桌上的香爐蓋，點了一爐香。

上午的小酒館是不營業的，店裏沒有其他人。小館沒有窗，陽光透不進來，照明依靠的是燈籠。中式裝潢的室內，紅燈籠，綠帳幔，飄過一縷紫煙，畫面說不上來的神秘。

崔珩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應變無停，紫煙化影。”

随着孟姜姜話語聲落，那紫煙竟然真的幻化出了一個人影。

崔珩現場表演了一個目不轉睛，目瞪口呆。她這知道跟着這群人混一定是非科學的，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喂。

這個人影身高八尺有餘，穿西裝，頂着一個有些自來卷的中分發型，行為舉止很有上世紀的氣韻。

崔珩終于知道為什麽眼熟了，眼前這位應該就是創立周氏集團基業的老祖宗，周嘉赟。而崔珩之所以能認出來，多虧了前段時間周氏集團百年大慶，各大宣傳通稿都附上了這位美男子年輕時候的照片，這讓她很是印象深刻。

周嘉赟向衆人行了一個拱手禮，其中不包括周亦昶。

“周先生”，謝安率先說到，“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規矩，如果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将會被押送回去，聽候發落。”

周嘉赟點頭，看向謝安的眼神中似乎帶着一絲看待同類的憐憫

“周某明白。”周嘉赟說到，“再次見到各位，我很榮幸。”他眼神懷念地看向眼前三人，目光掃過崔珩的時候笑了一下，想說些什麽，立刻被孟姜姜和謝安在背後用眼神制止。

但崔珩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既是故人，就不與各位賣關子了。”周嘉赟說到，“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目前寄生在這只貓的身上。”

“我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從我有意識之後，一直都在洋坪商行附近游蕩，直到碰見了周亦昶。”

周嘉赟說到周亦昶時，總是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大概一個星期前，周亦昶為了泡妞，想去自家商行淘一件古董首飾。他看中了一條鑲玉的銀飾吊墜，起初是打算買下來，結果掌櫃的說這是周氏祖傳的，非賣品。

這一下給周三少爺的氣性激起來了，他亮出了身份，說什麽祖傳的飾品他不知道，既然是祖傳的，那他拿走不正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誰知這掌櫃的不畏強權，根本不搭理他。

周亦昶不是個能吃虧的主，這件首飾原本看起來不算起眼，他最開始也只打算挑個“不算值錢”的什件，但掌櫃的這麽一來，直接給他整逆反了。

他一把奪過首飾就出了店門，放出話來，說掌櫃要是想把這首飾要回去，直接去找他家老頭子。

店子裏有監控，錄的一清二楚。掌櫃的歲數比較大，跑不過年輕力壯的周少爺，言語制止了幾聲就作罷了。

結果被趴在店門口的周嘉赟看到了，它一個猛子跳到了周亦昶臉上，騎臉就是一頓輸出。

周亦昶伸手扯貓的功夫，周嘉赟張嘴就把他手上的吊墜叼走了，放回了商行櫃臺上。

但這樣周嘉赟也沒放過他，後面就一直跟在周亦昶身後。

“不肖子孫”，周嘉赟憤恨地說，“他偷的是我亡妻的首飾。”

“後面的你自己說！”周嘉赟對着不成器的後輩說道。

“祖宗诶，你真是我祖宗啊！”周亦昶哪見過這場面，他不顯眼地躲在衆人之後，直到周嘉赟提到他，才給他顯出來。

他朝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嘶—”，他畏畏縮縮，聲音有些發抖地說道，“那我也不知道那是我祖奶奶的東西啊，看着又不值錢。”

一記眼刀飛過來，周亦昶趕緊轉移話題，“從那天之後，那傻貓...祖宗就一直跟着我。我再怎麽說都是風流倜傥一枝花，怎麽着都不能淪落一個虐貓的名聲，就把我祖宗給養着了。”

他咽了口口水，不自然的繼續說，“後面我就夢到祖宗托夢，給我臭罵了一頓，還讓我去找什麽東西來着....”他抓耳撓腮地繼續到，“好像叫什麽枝？記不清了...”

講到這時，謝安的眼睛亮了一下。

“之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周亦昶說，“我們真沒做什麽，未遂呢！”

好一個未遂，直接給崔珩整笑了。

這麽說來，整件事情的發生前後，沒幾天的功夫。

香爐裏的香快燃盡了，周嘉赟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

“祖宗！”周亦昶緊張地叫了一聲。

“放心，你祖宗沒事”，孟姜姜說道，她抱起桌上熟睡的奶牛貓，遞到周亦昶懷裏，“抱回去吧。”

“可把你祖宗照看好了”，孟姜姜用一種神秘莫測的表情說到，“幸虧你今天遇到的是我們，要是別人...”孟姜姜冷哼了一聲。

周亦昶早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聽到老板娘放人走，趕緊頭也不回地跑了。

“你吓他做什麽”，謝安看着周亦昶逃跑的背影，對孟姜姜說道。

“我有騙他嗎？”孟姜姜瞥了謝安一眼，就去擺弄香爐了，“持久性還是太差了”，她小聲嘀咕到。

“诶你們說”，崔珩還在回味方才倆人的自述，“周嘉赟說的亡妻，是不是就是戲文裏的那個程家小姐啊？”

“程素茹”，孟姜姜回答道，“是她”。

“嗯....”崔珩又說到，“那你們覺不覺得，他倆沒完全說實話...周亦昶那個傻缺不清楚，主要是周嘉赟，他肯定有事瞞着我們吧。”

“嗯。”謝安回答說。

“那你們知不知道，那個什麽枝，是個什麽東西？”崔珩再問。

這次誰都沒理她。

孟姜姜收拾了桌面的茶壺杯子，走去了後廚。謝安則是直接找了個安靜位置坐下，用手指捏了捏眼角，靠在椅背上休息。

過了好一會之後，崔珩才聽見謝安回答她說，“榕靈枝，就是千年榕樹的地底根系。”

傳言千城生長着一棵千年古榕樹，其根系直通地府，謂之靈枝，可使死者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