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初探

初探

“來者何人！”為首的是一位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漢。

“路過？”崔珩試探着開口，幾柄槍杆齊刷刷地指向她。崔珩從身上掏出白無常的令牌，出示給他們，“放我們過去！”

為首大漢果然收起了槍口，他走近來仔細分辨令牌的樣式，揮了揮手。

“拿下！”

幾人來不及反抗就被交錯的長槍頂住了後背。

崔珩感覺到一個堅硬的槍口頂住了她的脖頸，強作鎮定道：“快放我們進城，我們是...”

“白無常的朋友？”男人接話道，“那就對了，押進去！”

“淦！”崔珩心中暗罵，“謝安又坑我！”背後的長槍叭嗒一聲打開了保險栓，強勢地往前一頂，崔珩立馬下意識地把雙手舉了起來。

“押去官衙！”帶頭的守衛對着手下吩咐道。

出師不利，姜禺在背後悄悄掐訣，霎時間狂風四起，漫天的黃沙飛舞，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四人趁亂溜進城門。枉死城內與人間的城鎮很像，只是沒有拉起的電線，就連行人都很像，只是手上沒有電子産品。城內沒有風沙，街道上做着綠化，與城外仿佛兩個世界。

街道上四處拉着橫幅，标語寫着“嚴禁非法□□，謹防惡鬼詐騙”，“今天貪圖人間繁榮，明天落得鬼財兩空”，“老老實實做鬼，堂堂正正當人”。

這給了他們一種詭異的“回家了”的錯覺。

時間緊迫，四人兵分兩路，姜禺跟着郝麗妍去尋人，崔珩帶着孟柯求醫。崔珩在一個分叉路口處停了下來，“這裏！”她忽然大聲喊道，路口的指示牌上寫着“枉死城中心醫館”。

孟柯下意識有些抗拒，但她此時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劇烈運動加快了她的血液運輸，毒素正在以一種更快的速度蔓延，甚至于精神狀态都出現了不正常的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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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自己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孟柯心一橫，“走！”

醫館很大，門口有一個導診臺。孟柯剛上前去，就被導診的護士急急忙忙送去了急救科室。崔珩等人擔心有異，也趕緊跟了上去。

接診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他看見孟柯的第一眼就變了臉色，從身後的藥架裏拿出一包藥粉，要當着孟柯的面點燃。

崔珩欲制止，老大夫吹着胡子瞪她一眼，“你懂還是我懂？”說着就點燃了藥粉。藥粉燃燒，白色的煙飄起來，進入孟柯的七竅，很快，孟柯的臉色竟恢複了正常。

大夫哼出了一聲氣音，神情得意地看向崔珩，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丫頭，我可有害她？”

“沒有沒有”，崔珩連聲否認，收起了自己被驚掉的下巴，很有禮貌地問道，“大夫，診金...”

沒想到老大夫主動接過話來，笑眯眯地說道，“免了。”

科室外忽然發生了躁動，有警衛過來了。崔珩神情緊張地向門口探望，老大夫竟直接打開了科室內側的小門，“從這裏出去。”

門外是醫館的後院，兩人相視一眼，決定相信老大夫，當即從小門出去。醫館的後院連着街道，遠門在一條巷子裏，是敞開的，兩人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躲過了搜捕。

另一邊，姜禺吸引了警衛隊的大部分火力，正在街頭巷角穿梭。

“你确定是這個方向嗎？”奔跑中，姜禺向着郝麗妍再次确認到。

郝麗妍說，“對”，她看着手中的石頭，瑩白色的光芒不停閃爍，頻率越來越高，“就在前面！”

前方是一堵牆，姜禺停了下來，仔細打量地勢。他一把抓住猛頭向前沖的郝麗妍，提醒道“抓緊我”。說着，飛身而起，腳尖點在牆角的石堆上助力，竟帶着郝麗妍直接翻到了牆的另一頭。

牆內有一位婦人正在晾衣服，發現有人翻牆，張大了嘴。姜禺趕緊上前捂住婦人的嘴巴，婦人只能“唔唔”地掙紮。

院內有幾排木架子，架子上晾着很多衣物，衣物看起來是幹燥的，架子下放着幾個香爐。郝麗妍好奇，伸手想要去摸，婦人劇烈掙紮，爆發出一股巨力，竟直接從姜禺手上掙脫了出去，“別摸！”她大喊道。

那婦人有些氣急：“我從來沒見過哪個不怕死的鬼敢跑到這裏來！你們新來的吧！”

郝麗妍的石頭持續閃動，沒時間與婦人辯解，一頭紮進了屋內，姜禺趕緊跟了上去。

屋內的情形讓二人驚詫不已。狹小的房間裏密密麻麻擺放着床位，空氣中充斥着惡臭難聞的氣息。從這個房間穿出去，又是一進院落，前後左右四間房，幾位穿着白衣的護士在院中進出，面對忽然闖入的姜禺二人都只是瞥了一眼，腳步匆匆。

“就在這裏！”郝麗妍欣喜若狂，石頭散發的光芒趨于穩定，代表她的主人就在附近。

二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查探，走到左側廂屋時，姜禺愣了一下。屋內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一個瘦弱不堪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姜禺快步走上前去，小女孩也注意到了他。

“高小妹？”姜禺有些不确定地開口問道。

小女孩眼睛一亮，淚水幾乎是一瞬間從眼眶中滾了出來，往前撲過來抓住了姜禺的雙腿，連連點頭。她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不停的打手勢。

姜禺蹲下把小女孩扶起來，女孩瘦得如同幹柴一般，發色枯黃，眼神空洞。如果崔珩在場，她也能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前不久剛被姜禺從魑獸肚子裏救出來的高老太的小女兒。本就是個苦命的孩子，沒想到死了竟還要被高老太連累至此。

姜禺于心不忍，對高小妹施了一張穩定心神的符咒之後才離開。此時的郝麗妍也終于找到了她的母親，在正屋大殿裏。

正屋的床位不似偏屋那樣擁擠，床位之間用紗幔隔開，但依舊充斥着一股死寂的氣息。郝麗妍撲向其中一個床位，放聲痛哭，“媽——”

床上躺着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正是孟嬌兒。看得出她生前是一個大美人，但此時只剩下一副紅顏枯骨，皮膚皺巴巴地搭在骨架上，頭發已經掉光了。

孟嬌兒認出了眼前的女孩，神情痛苦，眼眶裏卻流不出淚來，手臂也擡不動分毫。郝麗妍想去握住母親的手，孟嬌兒卻表現出了強烈的抗拒，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移動身體，卻只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郝麗妍注意到了母親的動作，一瞬間僵住了，她收回手，渾身都在顫抖，“媽媽..”

孟嬌兒張開嘴巴，喉嚨發不出聲音，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說些什麽。郝麗妍把耳朵湊到母親嘴邊，只聽到母親不停重複着：“超度我”。

“超度我？”郝麗妍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問道。

孟嬌兒眨了眨眼睛。她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和眼睛還能活動，此時的眼裏竟流出血淚來。

“我們該走了。”姜禺看了一眼門外的天色，提醒道。自從他們進來之後，警衛就沒有再追進來。

郝麗妍情緒崩潰地跪在地上，“不，我要帶媽媽一起走。”

孟嬌兒的情緒也愈發激動起來，眼神裏充滿抗拒，她張開嘴，不停說着“不”。郝麗妍想上前把母親背走，但是聽見母親因試圖扭動身體而不停發出的骨頭斷裂聲，最終放下了手。

姜禺在孟嬌兒的眉心處燃了一張符紙，孟嬌兒的躁動立刻被撫平了下來。他拉起郝麗妍的胳膊，“快走，約定的時間要到了。”他答應在日落之前與崔珩在城門彙合。

郝麗妍掙紮着不願離開，姜禺索性一手砍在了女孩的脖頸處将她砍暈，将女孩扛在肩上。臨走前，姜禺又回頭看了一眼孟嬌兒，孟嬌兒神色空洞，似乎沒有事物再能牽動她的情緒，只有眼眶還在流出涓涓血淚。

警衛此時都追到了院子外面，但沒有一個願意進來。

姜禺閉眼感受了一下四面八方的動靜，扛着郝麗妍從一面牆上翻了出去。

眼看着時間快到了，崔珩與孟柯二人在城門旁邊焦急地等待。自從她們從醫院離開之後，追捕他們的警衛就沒有再跟上來，崔珩懷疑是老大夫在背後幫了她們。崔珩看了一眼手表，還剩下不足半個小時，再不返回，郝麗妍就會從人類世界消失。

姜禺正在往城外趕，警衛很快就發現了他們，追在後面，但遠遠跟不上姜禺的速度。

郝麗妍的胃裏翻江倒海，在姜禺肩頭蘇醒了過來，她發現姜禺不顧她的意願帶她一個人走了，身體瘋狂扭動了起來。姜禺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她，竟被她一口咬中了手臂。郝麗妍的狀态已經開始發狂了，姜禺手臂劇痛。

“這裏！”崔珩發現了他們，大聲呼喊道。

姜禺強撐着向前狂奔，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崔珩也朝向他們跑了過來，跑過來的同時開啓了藏在孟家印玺中的法陣，一道耀眼的白光把四人同時籠罩在內。姜禺終于支撐不住身體，郝麗妍從他肩膀上滑了下來，而他自己也倒在了崔珩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