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又是一年霜降(正文完結)
又是一年霜降(正文完結)
山上的積雪終于開化了。
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冬天太長的緣故,今年秋天來得格外的晚。即使入秋了,天氣依然燥熱。
孟柯帶着今日的游客上山。
在孟姜姜的授意下,山頂神樹已經開放了展覽。它現在被網友們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天神的垂憐。
方圓百裏的土地依舊是焦黑的,但冰雪消融之後,地面上爬出來了一些野草,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各處。
沿着這片土地一直走到山頂,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一棵接天連地的巨樹。
它通體漆黑,只有樹幹和光禿禿的樹枝,沉默地矗立在山巅、龐大得令人驚心動魄。很多游客僅僅從山腳往上看一眼,就會被吓得腿軟。孟柯只得停下來,等到游客們适應了這道來自遠古的威壓,再帶領他們繼續往上。
樹的最上端是彎曲的,如果從山下看,整棵樹就像一顆心髒的半邊。站在樹幹下仰頭,陽光從交錯盤繞的樹枝中間穿過來,可以看到一個閃耀的光點在随風搖晃,傳來一陣陣清冽的脆響。
“那是什麽?”一位游客指着上面的光點問道。
孟柯看見游客的手指微微蹙眉,但她忍了忍,只道:“那是這棵古樹的另外半邊心髒。”
最下方的樹枝上挂滿了祈福的紅色飄帶,繞着樹幹挂了滿滿一圈。她讓人圍着樹幹造了一圈木質的梯臺,好能繼續将祈福挂上去。
一年過去了,孟姜姜對當時的事情閉口不談,但孟柯隐約猜到了一些。對待這棵樹,她向來是格外上心,接連拒絕了幾次農大的生物考察。
她照例繞着樹檢查了一周,忽然發現樹幹上冒出了一個小嫩芽。
孟柯一瞬間驚喜得要掉出淚來,趕緊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孟姜姜等人。
然而在衆人的翹首以盼中,很多天過去了,樹上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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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珩被聒噪的蟬鳴吵得腦仁生疼。
她堵住耳朵,尖銳的噪音像一根尖針直直地往她腦袋裏紮,越紮越深,紮得她整個人都要從中間爆開。
“啊!”崔珩暴叫出聲,煩躁地睜開眼睛。
她站在一片虛空之中。
眼前是上下一片的灰霧,看不見邊際。
“恭喜你,你贏了。”她聽見有個聲音說,音色很熟悉,很親切。
“你是誰?”
“我是你。”
“我又是誰?”
“現在是人。”
“以前不是嗎?”
“以前只有人的軀殼。”
“現在呢?”
“有人的心。”
“什麽?”
崔珩不明所以,她試圖弄清楚聲音的來源。
但很快,她被一道強烈的光束刺痛了眼睛。
她偏了一下頭,用手擋在臉前,緩慢地把眼睛睜開。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橙紅。一輪紅日從海平面上冒出頭來,染紅了藍色的海水和天際。崔珩覺得自己心裏有棵芽正在破土而出,它在往上生長,讓她覺得自己胸口的那塊土壤癢癢的。
她撐着背後的樹幹站起來,手摸到樹幹的感覺是如此熟悉,像是在觸摸自己。
但不完全是,好像還差點什麽,是什麽呢?
崔珩繞着大樹找了一圈,跳到樹上去,最終在樹幹的中央找到了一段紅色的木頭。它填補了中空的樹芯,緊緊地貼合着焦黑的樹皮,像鮮紅的血管,賦予這棵垂死的樹以生機。
就是這裏了。崔珩覺得自己應該跳下去,化成血管裏面的一簇血液,流遍每一塊樹幹和樹枝,讓自己心裏的芽長滿每個樹梢。
但她生生忍住了,她隐約覺得,自己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下了山。
在離開這座黑山峰通往另一個山頭的路上,她看見了一個仙女。仙女有一頭柔軟飄逸的長發,帶着花冠,只留給她一個曼麗的背影。
她好奇很久了,兩三并步上前,誓要看到仙女的真容。
結果竟然是一只面目赤紅的猴子,還只有一只反着長的腳,被長長的毛發擋住了。
崔珩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但仙女并沒有怪罪,反而向崔珩指向了一個方向。
崔珩順着這個方向下山,山腳有一個院落,不遠處有一個村莊。村莊裏炊煙四起,看起來很是熱鬧。
“這是我家嗎?”崔珩在身上摸了一通,摸到了一把鑰匙。
她試着用鑰匙去打開院子木門上的門鎖,門竟然真的吱呀一聲打開了。
院子裏荒草叢生,屋檐上結着蜘蛛網,推門進去的時候,地上的小動物被驚吓地亂竄,這裏看起來已經很久都沒住人了。
崔珩左右張望着,進了正屋。
屋裏的陳設卻保存得意外的完好,一副巨大的戎裝女将抗擊天雷圖挂在堂屋正中,畫面悲怆,女将眉眼含怒,鞭纏驚雷,寥寥數筆繪盡了以人力對抗蒼天的渺小與悲烈。
落款處有一行隽秀的小字,“谏修竹,于夢中驚作。”
屋內的牆壁上還挂着別的畫,主角都是同一個人,穿着不同的服飾,身在不同的場景。
崔珩看見她穿着紅衣藍裙,腰纏銀鈴墜鏈,手持墨黑的毛筆在長卷上勾畫,心中久遠的記憶被勾了起來。
她曾經被她家老頭教導過世間的法則,閱盡無數人情案卷,判盡人間案,也算看盡人間冷暖。她悟性不高,始終理解不了那些複雜的感情,但學會了模仿。她模仿過很多人,學孟姜姜釀酒品茶,學謝安擺臭臉教訓惡鬼,學老頭子世故圓滑,甚至學習案中人。
唯獨,沒有學會怎麽做自己。
她是靜止的,是一動不動的,是僅憑陽光雨露和空氣就可以自由呼吸和生存的。
是肆意生長的,是頑強不息的。
一直看到最後一張圖畫,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古老到只能數着日子等待死亡,龐大到為天地所不容,竟然會為枝上的小鳥特意伸出枝葉遮風擋雨,甚至在自己身上挖出洞來,供動物栖息。
她感覺自己心口的嫩芽逐漸壯大,長成了一棵樹的模樣,抽枝、生葉,要沖破崔珩的胸口,從她的口鼻裏面生長出來。
她立刻屏住呼吸,轉過身來,然後大口地喘着粗氣。她忽然看到,在門口的桌子上,立着一幅被她忽略的簡筆速寫畫。
畫面上是她搭着姜禺的車,剛來到山裏的模樣,提着行李箱,滿臉期待。姜禺站在她的旁邊,笑容寵溺,眉眼中含着擔憂。
她回想起剛上任的那一天,人群中确實有一個老爺爺支着畫架寫生,只不過她以為是在畫風景,沒想到是在畫她。
崔珩忽然意識到,其實天道很早就放過她了,是毀滅,也是新生。
她按捺不住心底的沖動,從小院沖了出去。一路順着小路跑進村莊,涼風刮過她的身體,村民和路過的游客看到她時都張大了嘴巴。
她興沖沖地跑進招待所的大門,愣住了。
大院裏繁花盛開,姹紫嫣紅。原本空曠的土地上搭起了花架,花架上爬滿了粉白色的月季,花架下擺放着桌椅,院牆上爬着淩霄花,地面也換成了草地和石板。
院子裏坐着很多不認識的人,見崔珩進來了都紛紛側目。崔珩發現院內新開了一家茶飲店,是一座獨棟的二層小木樓,看樣子是新壘的。小樓前挂着招牌,“天地酒舍:咖啡與茶與酒”,招牌幡布上還印有一個黑底白字的圈圈地,和一個白底黑字的圈圈天。
崔珩推開門,挂在門框上的風鈴發出叮鈴鈴的脆響。
門口最顯眼的地方擺放着一個一人高的木架,上面挂滿了紅色的飄帶,用醒目的招牌寫着“參與神樹祈福活動,贈免費茶飲一杯。”
孟姜姜依舊躺在吧臺後面的搖椅上,百無聊賴地搖晃着手中的酒杯。
謝安端着銀制餐盤從樓上下來,“咣”地一聲把餐盤丢到桌子上,慘白的臉色比鍋底還要黑。
“孟姜姜,你...”他煩躁地質問一身清閑的孟姜姜,孟姜姜斜着眼睛看向他。
忽然,雙方的聲音和動作都停止了。
孟姜姜的酒杯“叮”地一聲掉到了地上,酒水撒了一地。崔珩聞到四溢的酒氣直皺眉,孟姜姜好久沒有喝過這麽烈的酒了。
不等她上前去跟僵住的兩人打招呼,一件帶着體溫和餘香的大衣飛過來,将她緊緊包裹住,她冰冷的肌膚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崔珩這才發現身邊的人都穿上了厚衣服,院子裏甚至有不少人已經穿上了棉服,唯獨她,身上只有一件背心短褲,在寒風中走了這麽久。
姜禺從身後奔跑過來,給她裹緊身上的大衣,把她帶進屋裏。躺在火爐邊的孟姜姜自覺站起身來,讓崔珩在她的位子上坐下。
崔珩的臉凍得通紅,連知覺都有些麻木。姜禺蹲下來,把掌心搓熱,雙手捂在她的臉上。
她被一股熱氣包裹着,眼睛裏氤氲出水汽來。她看着眼前焦急地給她檢查着身體,如同重獲至寶的青年,顫抖地問了一句,
“疼嗎?”
與另一道帶着哭腔的聲音重合。
姜禺擡起頭來,修長的睫毛上挂滿了晶瑩的淚珠。崔珩伸手撫摸着姜禺的臉,低頭吻了下去。眼淚是冰涼的,嘗入口中,是甜的。
酒舍的門沒有關,屋外又吹進來一陣清冽的寒風,将牆上的老式挂歷翻動得沙沙作響。
今日霜降,雨露寒氣凝結為霜,标示着冬天即将到來。
但崔珩向來喜歡冬天,冬天是土地在積蓄能量,大地在白雪下修養生機。
待到雪化時,又會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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