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公園裏的路燈下有幾只飛蛾在撲棱,公園的設施有些舊,在路燈的打光下略顯的孤零零。這個小公園貼着一個小區,小區是很久之前建設的,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一直沒有拆。
江遠走在公園的小路上,看着陳舊的房子和設施,有種恍惚的感覺。好像離開北京就是昨天的事情,一轉眼過去了這麽多年。
楊平走在他身邊,說起上次在巷子裏看花眼的事情:“我當時坐在車上,看到一個很像很像你的人,沖下去,結果人影都沒有看見。”
江遠沒說話。
“不過也算是一個好的預兆,雖然被雨淋濕了,但是還是碰到你了。”
江遠很慢地點了點頭,他的個子本不如楊平,加上楊平還比之前高一些,此刻江遠側看着他還需要微微擡起一點下巴。
“其實——”
楊平以為他要說話,空中有風,把他的聲音吹散了,楊平微微低着一點身子,認真側着聽他說話。
江遠墊着一點腳尖說:“那天,我的确去了那裏。”
楊平擡起身子略帶吃驚地說:“所以那我沒有看花眼?”
江遠想了想說:“不知道,我沒有看見你。”
“你那時候去哪做什麽?”楊平問他。
江遠走到一條戶外長椅上坐下,說:“哦,去還點東西。”
楊平挨着他坐下,“什麽東西?你剛回國,你就去還東西?”他這話說的有點酸酸的,似乎在問江遠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找他。
江遠說:“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大學時候在那邊的網吧開的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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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平:“怎麽不記得,那你是給我開的網卡,每次卡只能放在你那,我要去必須帶上你,有時候想過去打游戲,你也不把卡給我,還不準我去。”
“後半段才是你記着的重點吧,”
楊平搖搖頭,挺開心地說:“不是,感覺那些記憶好清晰啊,我一點沒忘記。”
江遠聽到這,看了一眼楊平。
對方完全側着身子看着他,只要側過臉就能和楊平對視的那種程度。楊平成為公司員工讨論的焦點人物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長相本來就闊氣,眉眼厚重,眼睛明亮,不說話沒表情的時候像極了一尊雕塑。
楊平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
江遠也側過身子,和他對視說:“你變了好多。”
楊平一笑,說:“你沒變,但是我也不清楚。”
江遠:“什麽意思?”
楊平垂下腦袋,黑色柔順的發絲也跟着垂下來,他一只手搭在後椅上,一只手嘗試着拉住江遠的手,把他的手拉起來,仔細端詳,過了片刻道:“手和以前的一樣,一樣小。”
江遠忍不住地在他臉上輕拍了一下。這是他以前對楊平常做的動作,意思是:胡說八道什麽玩意。
楊平先是被他拍的有些愣愣地,然後着急忙慌地拉起江遠的手說:“就是這個感覺!”
江遠脫口道:“你發什麽神經病。”
“你多罵我兩句聽聽。”
“你有病啊楊平——”江遠邊罵他又忍不住地笑,把手抽回來,抽了幾次,對方抓得太緊,沒松開。
楊平拽住江遠,放在長椅後面的那手臂幾乎将江遠整個人包住,遠處看會産生是江遠被他抱住的錯覺。
“松手。”
“讓我多握一會吧。”
江遠猛地将手抽回來說:“有什麽意義?”
江遠一直都有點後悔,在大學的那陣子把楊平帶上這條路,他覺得自己害了楊平,因此他離開的時候也抱着為了楊平好的那種想法,至少不是跟他糾纏在一塊。
楊平在這方面懵懂,他卻依舊不依不饒地逼着他和他同居。
不應該這樣的。
兩個人年紀都不小了,江遠雖說沒有放下楊平,但也絕不會再讓自己害了他。
楊平不明白他怎麽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只是說:“那你不想被我牽着嘛?”
“沒有意義。”
楊平固執地拉住他,說:“為什麽沒有意義,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了嗎?”
“江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楊平問他。
江遠恍若晴天霹靂,他看着楊平,結巴了幾次說:“你又抽什麽風?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楊平忽然想到自己當年還沒有來得及表白這件事,可現下也沒有帶着什麽花之類的,他只好說:“你變了。”
“變你媽。”江遠說。
楊平:“那你如果不變的話,為什麽不喜歡我了?”
“我什麽時候——”江遠捏了捏楊平的手,說:“疼嗎?”
楊平:“疼,但是習慣了。”
“習慣什麽?”
“你每次都捏我這裏。”楊平撩起袖子,果然看到自己手臂的一小塊肌膚紅了。
江遠無語地說:“我什麽時候捏過你這裏?”
“你沒走之前,很多次。”
江遠被他那眼神看的不太舒服,扭過身子,才開口說:“我還以為做夢呢,看你疼的,估計也不是做夢。”
楊平受不住他這不冷不熱的模樣,貼着他說:“江遠,你還喜歡我嗎?我現在有錢了。”
江遠瞥了他一眼:“喜不喜歡關你什麽事?”
楊平的心髒砰砰砰地直跳,跳得他耳膜咚咚響,震得他胸腔陣陣發麻,他放在後方的手扣住江遠的肩膀,不讓對方走,但是也克制地不去做其他的動作,沒什麽底氣地說:“你要是還喜歡我的話,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江遠并沒有理解他說的在一起是什麽意思,以為就像以前那樣不清不楚地厮混在一塊,立刻回他:“不行。”
楊平受傷地放開了他,說:“那我能不能追你?”
江遠這才明白剛才楊平的意思,他皺着眉,推了一下楊平,說:“你晚上也沒喝酒吧?”
楊平搖搖頭,臉上是藏不住的落寞。
“追我?你知不知道我是男的?”
楊平:“如果你沒有出國做變性手術的話,我一直都知道。”
這傻子。
江遠在心裏罵了一句,這麽多年了,腦子怎麽還這麽秀逗呢?
“我的意思是,我是男的,你追我就意味着我很可能會成為你的——”
“男朋友。”楊平打斷他的話說:“如果你給我機會的話。”
江遠懵了那麽幾秒鐘,盯着楊平看,說:“你的意思是,你,我,追,讓我,然後..”
他是真結巴了。
楊平:“我很有原則的,公司的人都說我很有原則。如果你已經結婚了,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或者如果你喜歡其他人了...”
說到這裏楊平不敢如果下去了,他再如果下去,覺得自己追江遠的可能性就太小了。他改口道:“你能不能和我說說這些年的事情?我先說,我想說,我交代,我坦白。”
“沒有結婚,沒有相親,沒有對象,沒有,什麽都沒有。什麽人都沒有,朋友也很少。我就是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想到我自己經常做夢,夢到那次我及時地趕回了北京。夢到了我跟你表白,夢到了你很開心地抱着我。我的話總是慢一步,但是我的心意很早就交給你了。只不過我笨,我不知道,江遠。”
楊平說道這裏,眼裏忽然掉了眼淚,他是真的想魔怔了,覺得自己這兩天都像是做夢一樣。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夢裏的人還是現實的人。
“我不喜歡和你有誤會,我不想讓你猜來猜去,不想你不開心,我那些年,和你在一起都是這樣想的,只有一件事我藏着,就是我喜歡你,因為我總覺得自己有時間,我總覺得你一輩子會呆在我身邊,我從沒有想過你會走。我總想做好完全的準備再和你說,我真蠢。”
江遠聽到這麽一大段的剖心告白,整個人愣住了,先是笑,然後是哭,最後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低着頭捂着眼睛說:“你這是,打算學祥林嫂說話了是嘛。”
楊平還沒弄清楚怎麽又到了祥林嫂那去了,自己的告白這麽可笑嗎?他還想解釋,江遠忽地擡起頭,直起身子,一只腿跪在凳子上,一只腳站在地面上,捂住楊平的眼睛,吻他。
楊平感受到對方口腔的溫熱,還有眼淚,兩個人的眼淚混在一塊,唾液混在一塊。真得虧了附近沒有什麽人,也黑,看不太清楚。不然北京公園的趣事又要多加一份了。
一吻即停。
江遠捧着他的臉,眼淚一顆一顆往下墜,紅着眼睛問他:“我離開,你恨我嗎?”
楊平擡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擦掉眼淚說:“不恨,我永遠不恨你,我就是想你。我後悔那時候沒有及時回北京找你,但是我當時真的有事情。”
“你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江遠問他。
“手機電路着火,把我家燒了,那天晚上我媽發病去了醫院,沒有搶救過來,回家,家已經沒有了。我去找你,你走了。”
江遠抱住他,哭着說:“我媽被那個人渣逼得活不下去了,我爸在國外病了,打電話過來想我去看一下,我說了家裏的事情,他讓我立刻帶着我媽去國外躲着。”
“我很想陪你看奧運會的,在火車站那裏等了你很久,你沒來。”
楊平反抱住他,說:“對不起。”
兩個人除了對不起就是對不起。
回去的路上,江遠哭得有些累了,靠在副駕駛上睡着了。車子開到了酒店,看到江遠睡着了,楊平毫不猶豫,一個油門,車子打了一個彎,往自己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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