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許夫人

許夫人

“案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沒有誰是不值得懷疑的。”許承澤回過頭,黑色長袍在風中作響,他上下唇一碰,說的話便随着風聲傳到沈靜姝的耳邊。

他問:“沈姑娘,這麽輕易便相信了他人嗎?”

我相信她嗎?

沈靜姝被問得有些發懵,便控制不住地想着這個問題。一直到自己跑去縣衙找到了葉朗和馮青山,帶着十幾號人浩浩蕩蕩地從縣衙來到了大街上,直向着雲雨樓的方向而去,她還是沒考慮出個結果。

按理說,她不過是個狗仔,為的是能夠在這個社會謀的一片生路,圖的不過是李雲鬟手裏的錢。一切就如同她雖然喜歡李雲鬟那頭漂亮的長發,但真吸引她注意力的,卻是發絲間插着的那根白玉簪子。

那為什麽許承澤對李雲鬟的懷疑,會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沈姑娘?”葉朗此時才發現,走在自己身旁的沈靜姝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拉住她的手停在原地,試圖讓她回過神來。

沈靜姝正全神貫注地想着事情,被誰這麽一扯,只覺得腦子一頓。待回過神來瞧見此人是葉朗,眼底依然一片木然:“怎麽了?”

“我說沈姑娘,你這走路也得注意些。哪有你這麽魂不守舍就在街上晃的?”葉朗越說聲音越小,到後面幾乎已經是兩人的耳語,“這案子具體什麽情況?”

沈靜姝不知道他這突然的神神秘秘裏賣的是什麽藥,仍如實答道:“之前不是說了嗎?有位姑娘在雲雨樓失蹤了。”

“一位姑娘失蹤,值得沈姑娘這般勞神?”葉朗不死心地問道。

沈靜姝幽幽一嘆氣:“是許捕頭……”

“許承澤?他綁架的姑娘?”葉朗不知如何想的,脫口而出,将這一頂大帽子實打實地扣到了許承澤頭上。

還未等到沈靜姝否認,又很快搖了搖頭:“不至于吧,你們剛在一起沒幾天,他早上還說擔心你特地請了假趕去的雲雨樓……”

“等等。”沈靜姝從葉朗那連珠炮般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信息,立刻揚聲打斷了他的發言,“你剛剛說,誰和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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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嗎?”沈靜姝這麽大的反應讓葉朗始料未及,他一時愣在了原地,有些驚恐地看着面前瞬間變了臉色的某人,顫顫巍巍地說出了四個字。

“我什麽時候和他在一起了?還擔心我,在他面前我能保住小命,就謝天謝地了。”沈靜姝說着,腦海裏不由又浮現起早些時候那柄橫在自己脖頸處的刀,只覺得喉嚨一痛,不由得上手撫摸着脖頸處。

葉朗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是你自己在報上說,從紅袖姑娘那裏學了些手段,将許承澤招到自己身邊的嗎?”

“誰?我?”沈靜姝被他的一番話說得越發疑惑起來,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

只是葉朗說這番話的表情并未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沈靜姝開始在腦海裏思索着這段記憶,往事如同戲劇一般在她腦海裏一幕幕上演,突然,她看見了早些時候在紅袖樓下遇見的某人。

許承澤!

自炒自銷!

意識到這一點的沈靜姝許久沒有從這巨大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就這麽和葉朗兩個人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午時,大街上依舊人流不息,十幾人穿着官服立在路中間不曾挪動一步,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詭異。

打破這詭異氣氛的,還是馮青山。

他走到葉朗和沈靜姝中間,邊将兩人隔開,邊招呼道:“辦案了,別傻站着。”說完,拽着葉朗徑直離開了。

剩下的官差也跟着他們的步伐跑了去,留沈靜姝一人看着這一群人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她此時才意識到,早些時候薛媽媽、李雲鬟都提到了的那個所謂意中人,她還當只是薛媽媽攬客的手段。怎麽也想不到,原來是自己被人擺了一道,卻蒙在鼓裏。

沈靜姝越想,越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心想着此刻應當找許承澤說個明白,便也三步并作兩步地向着雲雨樓的方向跑去。

等她追上大部隊的時候,雲雨樓已經被官差封鎖。好在方才見過面,那些官差自然也是認識她的,什麽也沒問便放了她進門。

而此時的雲雨樓,和她離開時的那種喧鬧嘈雜的樣子又不太一樣。

大廳裏同樣烏泱泱的一群人,正排着隊預備錄口供,偶爾有人小聲說着話,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也很快消失。

沈靜姝不禁在心裏感嘆還是縣衙威懾力大。紅袖已經先一步看見了她,沖她招招手,問道:“人還是姑娘叫過來的,怎麽還慢了這許多?”

紅袖笑得微風和煦,沈靜姝此刻卻沒有什麽心思與她好好說話,只掃了一眼大廳,并未見到那人的身影,便開口問道:“許承澤呢?”

沈靜姝還是第一次這麽不客氣。

紅袖愣了一愣,已是明白了大半,用手指了指不遠處排隊最多的一間房:“正審着李姑娘呢。”

沈靜姝心裏窩着火,顧不得什麽禮儀道德,直接插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這一插隊不要緊,卻是在大廳當口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雲雨樓的這次活動便多少打了些許承澤的旗號,如今正主出現,不少人都等着這個機會與他說說話。

一開始,排在後面的人怨氣便大了些。被人這麽一插隊,大夥都叫嚣着要往前面擠。哪裏還能安靜下來,如同那冷水炸了熱油鍋,沈靜姝也很快被裏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眼看着大廳騷亂又起,門卻适時的開了。

隊伍的衆人這才安靜下來,開門的人卻是李雲鬟。

她似乎也沒料到擠在最前面的人是沈靜姝,愣了一下便笑着想與她打招呼。

沈靜姝沖她略一點頭,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沖進了屋頭,眼疾手快地關上了門,将所有的吵嚷聲攔在了門外。

“坐。”許承澤正在整理桌上寫的密密麻麻的紙,頭也不擡地例行公事。

沈靜姝一言不發地坐到他對面,只等着許承澤什麽時候擡頭發現是自己。

“沈姑娘,比我想象的來的要快。”許承澤說完這句話,才擡起頭來看她。

“你知道是我?”

“除了你,沒幾個人這麽不守規矩。”許承澤指了指屋外,吵嚷聲随着葉朗他們的呵斥漸漸小了下去。他才又開口:“我還以為,姑娘會先去看看我寫的稿子。”

“有什麽好看的,找氣受?”沈靜姝惡聲惡氣地邊說邊拍了拍桌子,“許捕頭,做人要适可而止。你要我将消息給你過審,我忍了;你私下改我稿子我也忍了,你現在算什麽?公報私仇?”

“沈姑娘說笑了。我與沈姑娘,何來仇怨?”許承澤見着眼前氣沖沖的沈靜姝,沒有絲毫的慌亂。

于是乎,沈靜姝更氣了:“何來仇怨你這麽整我?”

“如果我沒記錯,沈姑娘也是亂發我和紅袖姑娘的消息。”許承澤眼神忽地一變,“怎麽?姑娘做得,我做不得?”

沈靜姝沒想到他會拿那日的事情來堵自己的嘴,硬着頭皮說到:“那日,明明是我親耳聽見你說要帶紅袖姑娘遠走高飛的,這裏又沒別人,許捕頭少與我裝傻。”

“是沈姑娘太過于信任自己,将收集到的情報做了錯誤的判斷。”

“什……什麽意思?”沈靜姝不明就裏,古代人說話都這麽說一半留一半嗎?

許承澤鋪展開一張新的紙張用紙鎮壓好,不再糾結于沈靜姝和自己之間的問題,而是将話題引向了別處:“現在我來問你,雲鬟來此所為何事?”

“我……那你亂改我的稿子,又是為何?”沈靜姝已然知曉自己打亂不了許承澤的算盤,她想着保命也不會與他魚死網破,只能想着辦法盡力做個明白鬼。

“我需要你散我的消息出去,怎麽可能不給你一個讓人信得過的身份呢?許夫人?”許承澤反問道。

沈靜姝聽到這聲許夫人,一激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就為了這個?”

許承澤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麽,道:“姑娘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一個了,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今日來此,自然是為了心上人而來。”沈靜姝撇撇嘴。

“誰?”

沈靜姝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問道:“這許夫人的身份,你要用多久?”

“全然依我的話,三年五載也不是不可能。”

沈靜姝被這随口說出來的年限,差點兒驚掉了下巴:“你不成親的嗎?”

“她的心上人是誰?”

“這是客戶隐私……”沈靜姝脫口而出,扭頭便看見許承澤往後靠了靠,靜等着她回答的樣子,咬了咬牙道,“一個叫方文軒的。”

“衙役都是免收賦稅的,我沒有理由成親。”

“你還真是考慮得周到啊。”沈靜姝哭喪着一張臉,“那如果我要成親呢?”

“姑娘有心上人之後大可以與我說,許某還沒有這麽不近人情。這個方文軒,現在在哪兒?”

我怎麽知道。

沈靜姝回答不出來,只得敲着桌子向許承澤抗議:“我說許捕頭,這些問題你不知道問李雲鬟的嗎?”

門卻在這時候忽然響了。

沈靜姝眼瞅着兩人的交談被打斷,不耐煩地沖着門外吼道:“什麽事?”話音剛落,扭頭便看到許承澤直盯着自己往門所在的方位努了努嘴。

行,我忍。

沈靜姝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一把拉開了門,便能看到屋外清淨了許多,只有葉朗那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

“什麽事?”許承澤也看出他臉色不好,走到門邊問他。

葉朗臉色陰沉,語氣也透着少有的正經。他說:“李家派人找上衙門了,綁匪要求準備一萬兩白銀。”

瘋了。

這,便是沈靜姝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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