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雲昭夢見了玉樹。
好大一棵樹, 通體霜寒淨透,枝葉繁茂。
她擡起雙手環抱它,指尖在腰那兒能合上, 到了背那兒就夠不着了。
夢裏并不會深究一棵樹為什麽有腰有背。
她只知道它看着精瘦,骨架卻大,肌理硬而薄。
倒下來能把她壓死。
雲昭喜歡一切好看的東西。她忍不住把臉頰蹭上去, 來來回回厮磨這個樹, 并用鼻尖輕輕嗅它。
一株玉樹,自然是沒有氣味的。
只清清淩淩,寒意沁人。
東方斂:“……”
他定在床榻邊上, 幽黑的雙眸直冒鬼火。
兩個指尖還掐着她那根斷發。
想摔了它,揚起手, 又覺得它有點可憐。
咬牙切齒片刻, 悻悻将它揣到貼身處。
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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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封印解除,在自己領域裏,鬼身也可以一定程度地支配自己的所有物, 比如折斷一支香,或者掀翻一個香爐, 再比如掐斷一根頭發。
他盯着她的後腦勺, 唇角緩緩勾笑。
“你以為呢。”他惡劣道,“你就是我的所有物啊知不知道。”
放完狠話,整個鬼又痛快了不少。
他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蹲到窗臺去。
轉身走出兩步, 忽地定在原地, 擡起手, 拍自己腦門。
“腦子呢?”他快被自己氣活了,“我為什麽不回身體裏面去?”
片刻之後。
神鬼合一, 心猿意馬,蠢蠢欲動。
“就這麽睡素覺?”他質問自己,“東方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這麽好的月色,這麽舒服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
平日張牙舞爪的媳婦就窩在自己懷裏,全心依戀,毫不設防。
是男人就該把她弄哭。
暗夜中,一雙冰冷的黑眸緩緩睜開。
雲昭睡得迷迷糊糊。
半夢半醒間,她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嗯?”
她發現懷裏堅硬挺拔的玉樹忽然有了味道。
幽微的暗香。
極其冰寒,極其熾熱,又冷又野。
她拱了拱,把整張臉都埋上去,細細地、深深地聞它。
好喜歡這個味道。
她含糊快樂地呢喃:“你是我的啦……”
她蹭它、拱它、貼它、摟它,把它據為己有。
東方斂渾身一僵,定定垂眸:“……”
幸好他回來了,要不然真的會殺人。
他盯了她片刻,嫌棄道:“睡相這麽差,一直拱一直拱,幾時才消停。”
他眯着雙t眸思忖片刻。
對,就該把她拉進幻象裏面去睡,省得打擾自己清夢。
他緩緩勾起唇角,拎起手指,敲她肩頭。
*
還是金碧輝煌紅綠燦爛的寝殿,還是疊了八十八層北海金蠶紗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
床榻上相擁而眠的,卻悄無聲息換成了一個鬼與一個魂。
他垂眸看她,精致無雙的唇角勾起壞笑。
這下他可以為所欲為了。
看他不把她弄哭,讓她哭上一晚。
他陰恻恻擡起一只鬼手,準備掐她後脖頸,把她弄醒。
她忽然蹭了下,臉頰拱進寝衣,整個貼住她。
冷硬了三千年的胸口,清晰感受到一片柔軟溫香。
嘴。
她把嘴,糊到他身上了。
今日不再像幹癟的花瓣。那兩片嘴,瑩潤飽滿,香軟嬌嫩,糊到身上,整個鬼不禁一麻。
身後,一雙小手摟着他的腰。
平日只知道打人和殺人的手,此刻軟得就像沒骨頭一樣。
纏人。
“……”
他僵在當場,指骨微微痙攣。
半晌,收回微顫的骨手,摁在她背上。
困了,使不上勁,睡覺。
*
伴着入骨暗香,雲昭一夜沉眠。
清晨迷蒙睜眼,發現自己緊緊挨着一具冰冷堅硬的身軀。
他寝衣半敞,身材勁瘦風流。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身體整個拱到了他懷裏,雙臂環在他身後。
而這斷情絕愛的殺神竟然也側過了身來,雙手摁住她後背,将她攬進懷裏。
雲昭心頭微跳,偷偷擡眼瞥他。
冰雕玉琢一張臉。
視線落上去,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唇角仿佛微微僵了下。
雲昭迷糊:“嗯……?”
東方斂:不好,睡過頭了。
要是被她發現他偷偷把她拎進幻象抱着睡一宿,他這張臉往哪裏擱?
唯今之計,只有裝死。
于是他一動不動,裝作自己是神身。
雲昭輕輕掙了下,發現自己被抱得死緊,根本掙不開。
她手指微動,揪了揪他身後的寝衣,小聲叫他:“我醒了,太上。”
東方斂:呵,對他說話,這麽溫柔。
他繼續一動不動。
雲昭:“……”
她想起他曾說過,他若是認真睡,一睡就是幾十上百年。
她可沒辦法這麽睡。
“東方斂!”雲昭扭頭呼喚那個鬼,“東方斂!”
東方斂:呵。叫我連名帶姓,叫他就是親親太上。
他惡劣地、悄無聲息地把她摟更緊。
雲昭氣道:“死哪裏去了那個鬼。”
東方斂:微笑。
“你不是有身體的感知嗎?”雲昭伸手咯吱他的腰,“東方斂東方斂東方斂……快點嗖一下出現,把你這個木頭身體弄走!”
他:“……”
一口鬼氣差點沒憋住。
他也想嗖一下出現,問題就是不行。
她現在動作太大,撤掉幻象,肯定會被她察覺。
這種臉,絕對不能丢。
忍。
他生無可戀地任她撓,繃着一張死了三千年的臉。
‘撓!我累不死你!’
雲昭撲騰半天,掙脫不出。
她心頭生出點壞意,膝蓋假裝不經意,向上一頂。
東方斂:“……”
忍字頭上一把刀。忍。
雲昭撲騰累了,終于沒轍:“那我再睡個回籠覺。”
她閉上雙眼,乖乖窩在他身前。
東方斂面無表情,心下輕舒一口氣。
送神都沒這麽難。
*
東華宮。
溫暖暖陡然從床榻上彈起,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氣。
驚魂不定,眸光劇烈地閃。
她做了一個好真實好真實的夢,真實到不可思議。
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場景,但一切都栩栩如生。
她夢見自己受了傷,柔弱地依偎在晏南天懷裏。
他緊緊摟着自己,眉眼間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焦灼和心疼。
那雙手一直在顫。
旁邊還有自己的生父雲滿霜。這個從未正眼看自己的男人竟半跪在地上,拼命給自己灌真氣。
兩個男人,對自己寵溺至極。
便在這時,雲昭突然來了。
溫暖暖好擔心,她好害怕,好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這一點點寵愛又被輕易奪走。
她弱弱地伸出手,一手拉着一個男人,想求他們不要離開。
然而晏南天還是無情地把自己交到雲滿霜手上,然後掠向雲昭。
溫暖暖還沒來及失望,卻見晏南天拍出一掌,将雲昭打到吐血。
他冷戾地笑着,沖雲昭低聲喝問:“你敢傷她?!”
那一瞬間,溫暖暖清晰地看見了雲昭的表情。
雲昭皺着眉頭,似乎有點難以置信。她退出好幾步,唇角溢着血,定定擡起頭,求救地、下意識地望向雲滿霜。
雲滿霜也并不理會雲昭,本就冷冽的眉眼帶着寒霜,竟與晏南天一般絕情。
他只對晏南天說道:“你處置。”
溫暖暖心髒都快要跳出胸腔。
殺……殺了她……殺!
晏南天從腰側拔出一把匕首,一掠上前,釘入雲昭右肩下面——正是溫暖暖受傷的位置。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将雲昭掀得倒飛了起來,他帶着她滞空片刻,将她狠狠釘向地面。
溫暖暖清晰地聽到了雲昭身軀着地的聲音。
“砰!咔!”
肋骨怕是都斷了幾根。
她在地上痛苦掙紮,用盡全力想要爬起來,一雙眼睛來來回回盯向晏南天與雲滿霜,恨意熾沸如火。
她大口地吐血,吐字含混不清。
“果真是……狗男人……露……真面目……”
晏南天一眼也沒多看雲昭,徑自走了回來,唇角噙着溫和靜淡的笑:“讓她在這裏自生自滅好了。”
溫暖暖心中尖叫:不!不!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可以留下後患?!
她從雲滿霜懷裏掙出,撲向雲昭。
她喊道:“殺、殺了她!必須殺了她!”
奇怪的是,身後兩個男人竟然都沒攔她——方才還那麽疼惜,恨不得呵護到她每一根頭發絲,此刻她帶傷撲上前,他們竟然都沒動——她的本意其實是希望他們動手。
但他們都不動。
她只好撲到了雲昭面前。
到了近前發現,雲昭當真是傷得極慘,已然奄奄一息。
她從未在這個天驕貴女臉上見過如此灰敗的神色。
“恨死我了吧?”溫暖暖聽見自己輕聲說道,“你和你娘都一樣,又蠢又壞,活該被反殺。”
她用力拔出雲昭身上的匕首,紮進了她的胸膛。
雲昭不肯死。
她一直睜着那雙滴血的眼睛,盯得溫暖暖渾身不适。
她想拔出匕首,刺瞎那雙眼睛,但那匕首似乎卡在了骨頭縫裏,拔不動。
晏南天上前,抱走了她。
她從他臂側望過去,只見瀕死的雲昭一直盯着他們三個,一直盯着。
走到快要看不見的地方,幻覺一般,見雲昭勾起了笑容。
她用口型說。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那一瞬間,溫暖暖遍體生寒,陡然驚醒。
醒後久久回不過神。
這究竟是個噩夢,還是個美夢?
心髒在胸腔內怦怦亂撞,她揚聲喊:“來人!來人!殿下要回來了,還不伺候我梳妝!”
*
雲昭補了一覺,醒來時,發現神身已經換好白日穿的華袍,坐得端端正正。
鬼神靠坐在窗榻邊上發呆。
“早上我一直叫你,沒聽見?”她氣咻咻地上前質問,“你那個木頭身體抓着我不放。”
她把“抱”換成了“抓”。
他緩緩回眸,輕描淡寫瞥她一眼,無聲啧道:“做夢呢吧。”
雲昭狐疑:“嗯?”
他低低笑出聲:“你不是吧媳婦,都跟我躺一塊兒了,還要夢我。”
雲昭:“……”
他笑吟吟湊上來:“夢到我怎麽你了,說說。”
雲昭:“……”
她把一只玉絲抱枕摁在了他臉上。
*
雲昭洗漱出來。
“有件事。”他動了動手指,不疾不徐地告訴她,“皇帝派你爹去涼川,你的瞎眼前任未婚夫攜側妃同行。”
雲昭眯起雙眼。
他道:“你說不去涼川,我就沒叫你。”
雲昭頓時急了:“誰說我不去!我當然要去!”
“啧,就知道。”他虛起雙眸,一臉了然,“所以我一連給了他們五個大兇,行天舟還沒敢走。”
雲昭:“……你這個留人的方式,夠陰間哈。”
他勾起唇角假笑:“謬贊。”
*
雲昭踏出太上殿,回頭,發現神身沒跟着她。
鬼神倒是大馬金刀坐在殿檻上,見她回頭,他懶懶擡起手,并起兩根瘦長的手指,沖她挑了挑。
他道:“放心去,我看着。”
頓了下,他又道,“他們護不住你也沒事,我就看看這世上誰敢動我媳婦。”
雲昭眨了眨眼。
他這是要釣魚呢?
她點點頭,大步離開太上殿,帶上禦風雲和陳平安,追到登雲臺。
她一到,行天舟上立刻求了個大吉大利。
雲滿霜眼角亂跳,低聲道:“胡鬧!”
雲昭沖老爹扮個鬼臉,“咚”一聲跳上甲板,拍手道:“出發!”
這一次宮中總算沒t派太監跟着。
帶隊的正是雲滿霜。
降了位份的六皇子殿下是來将功補過的,帶上側妃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陛下希望父女二人擯棄前嫌,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雲滿霜明顯很不高興。
他前往涼川是辦正事的,皇帝偏要塞上這麽一個膈應人的包袱。
見着雲昭也跟了來,無奈之餘,倒也覺得心頭敞亮了些。
有她在,溫暖暖總不能再湊上來結巴煩人了。
進入四方閣,雲昭推着雲滿霜坐上主位,她笑眯眯在他身邊落坐。
雲滿霜遲疑:“太上……”
雲昭脆聲:“他不來!”
晏南天神色微動,淡笑一揖,坐到側榻。
行天舟拔地而起,破空而行。
經過通天塔時,雲昭隔着防風紗幔望向這巨物。紅色玉質鯨骨做成塔撐,龍鯨亡魂日夜悲歌。
四方閣中,氣氛沉窒。
雲滿霜是個悶葫蘆自不必說,另外三人,兩兩之間也無話可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昭總感覺溫暖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
看死人似的。
*
涼川偏遠苦寒。
從京都到涼川,行天舟要行十日左右。中途需要停下來補給,在當地待上小半日。
傍晚時分,晏南天擡手挽袖,取一只茶盞,翻正,輕輕擱在案桌上。
“咔嗒。”
雲昭眉稍微動。
回京都那日,晏南天勸她喝水勸不動,然後他便将自己的茶盞也扣進茶臺。
後來她昏迷了三日,再見到他時,他唇白幹裂,一看就沒喝過水。
随後兩日,他在太上殿外請罪,一直是虛弱憔悴的樣子。
到此刻,正好五日。
他擡眸瞥來一眼,與她視線相對。
他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懂。他拎起茶壺,注入茶水,嗓音輕啞道:“實不知該如何請罪……感同身受以求心安,不求原諒。”
他話說得直白,目光壓抑卻熱烈。
他很直白地告訴她,他并非是向太上那個陰神請罪,而是向她。
他未發現她渴了五日,便渴自己五日來罰。
雲昭懶聲:“有意義?”
晏南天垂眸笑道:“這世上的事,不是非得有個意義——我這個鹦鹉,在學某人說話。”
雲昭:“啧。”
後面那句也是她說過的話。
他并不指望她能感動,只将意思傳達到就行了。
他笑笑轉走了頭,端起那杯茶,一點一點慢慢啜飲。
想來在她昏迷的時候他已經問過人,知道渴太久之後不可以喝太急。
雲昭收回視線,偏頭,盯雲滿霜。
很明顯,預言裏面她死在涼川,正是這一回。
如果她不曾改變命運,那麽此刻阿娘已經死了,她定是憋着一口血,準備找這些狗男女算賬。
好奇怪。
雲滿霜對嚴嬌,分明就不是那樣。
阿娘染疫,他腦子都沒過就撲上去與她同生共死。
在同一個時間節點上,阿娘若是死了,他臉上如何表現不好說,心下必定是哀恸欲絕。
這當口,他能與嚴嬌的女兒享受什麽天倫之樂?他能容忍溫暖暖殺了湘陽秀留下來的寶貝金珠珠?太不合理。
“雲滿霜!”雲昭沒大沒小地直呼老爹的名字。
雲滿霜:“……”
看在這小鬼救了媳婦的份上,不計較。
他悶哼:“嗯?”
雲昭開門見山,擡手一指溫暖暖:“她要是把我殺了,你能忍?”
這話一出口,溫暖暖差點吓厥了過去:“我、我、我冤……”
晏南天輕斥:“閉嘴。”
溫暖暖咬住唇,絞緊衣角,眸光一陣亂閃。
她慌得要死。
這半日裏,腦海裏時時刻刻都在回味那個夢,那個殺死雲昭的夢。
此刻突然被正主這麽當面一點,當真是吓到面青唇白,以為自己是不是脫口說漏了嘴。
雲滿霜拿這個女兒是真沒辦法,無奈得擠出一堆擡頭紋:“不要胡說八道。”
憋了會兒,又憋出一句,“阿爹在這裏,誰也傷不了你一根頭發。”
雲昭忽地愣神。
好奇怪,這句話怎麽好像在哪兒聽過。
迷迷糊糊的,想不起來。
雲昭甩了下頭,不依不饒:“那她要是殺了我,阿爹殺她不殺!”
雲滿霜不得不擡眸瞥了溫暖暖一眼。
原只是無奈,但他觸到溫暖暖躲閃心虛的眼神,眸光忽一冷。
久經沙場的煞血戰将,眸中洩一星半點殺機,便叫溫暖暖遍體戰栗,如同被猛禽盯住的家雀一般。
她竟是貼着繡榻滑到地上去了。
雲昭:“……”
雲滿霜仍盯着溫暖暖。
像他這樣的人,不善言辭,性情木讷,但他是血海裏打滾的人,對殺意與惡意最是敏感。
他發現這個溫暖暖不對勁。
她對阿昭,當真是有殺意的。
于是他繼續盯着她。
溫暖暖手足無措,吓得勾着頭,手指在地毯上無意識地抓撓,只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藏進去。
雲滿霜仍盯着她。
那目光帶着實質威壓,壓着溫暖暖越來越矮。
半晌,終于暈了過去。
雲滿霜緩緩吐一口氣,抛出一個字:“殺。”
——那她要是殺了我,阿爹殺她不殺!
——殺。
雲昭滿意了,甜言蜜語張嘴就來:“阿爹最好啦!阿爹是世間最最英明神武的阿爹!我最最崇拜的人就是阿爹!”
雲滿霜:“……”
他小心地收好殺意,偏頭,沖女兒嘆了口無奈的老氣。
那一邊,晏南天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開口:“誰傷你,我必将其千刀萬剮!”
不求同樣一套動聽話,至少看他一眼也好。
雲昭還沒作出反應,雲滿霜已拉住了她的手,沉下臉,正色道:“既會破案,來與為父參詳參詳。”
像他這麽木讷剛直了一輩子的人,第一次強行轉移視線,岔開話題,做得實在是很不順溜。不過意思到了就行。
雲昭頓時來了精神:“嗯!”
話趕話到了這份上,雲滿霜又憋不出來了。
悶了半天,氣道:“我讓副将與你說!”
雲昭:“……”
此次案情說簡單也簡單,興許只是個大烏龍。
先是收到信報,皇帝與雲滿霜的義弟趙宗元死了。
沒頭沒尾一個消息,連死因都沒有,但也不足為奇——那位早在多年前便是罪人,即便暗地裏一直讓人照看着,京都卻也不曾在明面上關懷過半分。
只是皇帝再派人去探,竟一次一次有去無回。
“趙宗元是位軍事奇才。”晏南天道。
雲滿霜默默颔首。
當年結義三兄弟,老大晏七是個悶頭猛沖的莽子,老二雲滿霜擅長打正面大戰,老三趙宗元則是個全才,武力超高,能掐會算,精通風水玄陣,能控大局能設詭計,做他的敵人是件非常頭疼的事。
那時候三兄弟一體,其餘皇子手下的将領寧願跟雲滿霜拼個全軍覆沒,也不願意陪那個趙宗元玩。
雲滿霜道:“想殺他,沒那麽容易。”
晏南天試探:“也許是傷病?當初與父皇一起打仗……”
雲滿霜搖頭:“他醫術精湛。”
“啧。”雲昭奇道,“這位趙叔叔好厲害!”
“我在他身邊放了人。”雲滿霜道,“但沒有消息傳回。”
雲昭悄悄琢磨:怕不是造反了?
心下忽一動。
有沒有可能,皇帝也這麽想的,所以派阿爹去。
讓他們兄弟相殘,他好坐收漁利?
雲滿霜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望向雲昭:“他是涼川人,與太上一樣。從前他最崇拜的便是人皇太上。”
雲昭心髒輕輕一蹦:“哦……”
原來他是涼川人啊。
嗯?等等。
雲昭問:“薄荷雲霧茶,産自涼川?”
雲滿霜搖頭:“并不。涼川不産茶。”
雲昭怔住。
那個鬼神明明說……什麽聞到那個熟悉的家鄉的茶葉味道,心中難過,想念三千年前的家鄉?
原來他騙她,騙她,喝那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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