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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聽到那邊的兩個聲音, 龍惑愣了一下，好像都有點熟悉。

盛柏琰也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正在愣神的小金龍。

剛說完鳳凰就遇上個自稱鳳凰的家夥。

實在是, 有點巧。

“還有, 以後就別拿酒當水騙我了吧，我又不是傻子。”

鳳希坐在河邊的石頭上, 晃了晃手裏的飲料瓶，吃着手裏包好的米糕, 懶洋洋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另一個男生。

“誰讓你不變身的。”

男生伸着兩條腿，大刺刺的往草地上一坐, 擡手擋了下刺眼的陽光。

鳳希啧了一聲。

“我說過了，我變原型不是因為醉了, 而是因為我那天喝的酒有問題, 所以你在期待什麽呢白小樂？”

“哦？”

聽到這個名字，龍惑想起來了，拍了拍盛柏琰的肩問。

“白小樂是不是村長家的那個孫子？”

“應該是吧。”

盛柏琰往前走了兩步, 看清了河邊人的模樣，皺了皺眉。

這個鳳希，他似乎在哪兒見過。

“醉了就說醉了, 說什麽酒有問題，好像你喝的什麽瓊漿玉液似的。”

白小樂壓根兒不信。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們鳥吃醉的，這附近經常有山雞吃了發酵的果子醉的不省人事。”

鳳希指着他, 漂亮的丹鳳眼警告的眯着。

“你再說一個山雞試試。”

“行行行, 你是明星你說了算。”

白小樂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脅。

“我那次喝的酒可是從老龍王那拿的，龍王知道嗎？有神格的, 怎麽不算瓊漿玉液呢。”

鳳希又就着飲料瓶裏的酒，吃了口米糕。

“本來我那天都不打算回來了, 要不是我經紀人給我打了八百個電話，我就住長蟲那了，也不至于半道回來被你給看見了。”

“……雜毛鳥。”

聽到鳳希叫他長蟲，龍惑就控制不住的開始噼啪帶閃。

“龍惑，你電的是我。”

盛柏琰忍不住提醒。

雖然不疼，但這一陣噼裏啪啦的，把盛柏琰頭發都快電立起來了。

“哦。”

金龍大人收了神通，以繼續免誤傷友軍。

“嗯？”

鳳希突然皺起眉，敏銳的朝他們所站的方向看過來。

“怎麽一股長蟲身上的味兒？”

鳳希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龍惑嗖的一下鑽到了盛柏琰的衣領裏，在盛柏琰的一陣僵硬加一聲嘆息裏老老實實沒敢動。

他不能暴露！

現在這個巴掌大小的樣子要是被鳳希看見了，這一千年都得被他嘲笑！

盛柏琰只是站在樹後面，也并沒有刻意躲着，鳳希掃過來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

看到盛柏琰的時候鳳希愣了一下，而後想到什麽似的笑着朝他走過來。

“盛總，您怎麽在這？是來探班的嗎？”

龍惑:？？？

鳳希怎麽會認識盛柏琰？

聽他這麽說，盛柏琰倒是明白了幾分。

他手下有家娛樂公司，公司經理前幾個月述職的時候，他在PPT上見過鳳希的照片，是今年剛簽的新人。

據說之前一直都是劇組的龍套演員，今年年滿了十八，才正式簽了約。

沒等盛柏琰說什麽，鳳希又皺眉在空氣中嗅了嗅，遲疑的看着盛柏琰。

“盛總，您…認識一個叫龍惑的人嗎？”

盛柏琰身上現在既揣着龍惑本龍，又有他的龍珠，渾身充斥着龍惑的氣息實在不要太濃郁，要不是知道龍惑是個百年老宅，他甚至懷疑眼前的盛總是龍惑故意幻化來整他的。

盛柏琰懷裏的小金龍很緊張，生怕下一秒被鳳希揪出來。

那種龍生社死的事，想想就能要他的命。

“認識。”

盛柏琰輕描淡寫的回答。

“我和他結了緣。”

盛柏琰承認的過于坦然，緊張的小金龍開始無意識的撓人。

——再撓你就要暴露了。

盛柏琰通過龍珠提醒他。

反應過來的小金龍連忙在被他撓紅的地方揉了揉，還安慰似的吹了吹氣。

盛柏琰忍無可忍的一把按住他。

鳳希從疑惑轉為震驚。

百年老宅居然願意親自上陣和人類結緣了？他那小破店終于要倒閉了嗎？

盛柏琰身上這龍味兒也确實做不得假。

“那他……”

“他還有事要忙，沒有跟來。”

盛柏琰打斷了他的話，錯開了話題。

“你剛才說，老龍王那裏拿來的酒有問題，是怎麽回事？”

龍惑愣了一下。

他的關注點一直在鳳希身上，但卻沒怎麽注意他說的話，上次和鳳希一起喝酒，好像就是他龍珠丢失的前一天。

龍惑皺了皺眉，豎着耳朵認真聽。

“那個啊。”

鳳希摸了摸鼻子，遲疑了一下說。

“那酒是老龍王，就是龍惑他老爹給我的，我拿了酒就去找他了，晚上我們喝的都有點多，但按理說，就算是龍界仙酒，我們喝了最多也就是和人類一樣醉一晚上，結果我那天回來的路上我靈力突然就小時了，然後就莫名奇妙變回了原型。”

不僅變回了原型，還被一個小子給看到了全程，瞞都瞞不住。

鳳希想起這個就滿腹牢騷。

“我去找老龍王，結果他閉關了，我去找龍惑吧，他又沒在店裏，這家夥也不用手機，聯系都聯系不上，我都懷疑是他們父子倆聯合起來整我的。”

鳳希說着，看了盛柏琰一眼。

“盛總要是知道龍惑在哪兒麻煩跟他說一聲，我還想找他問問呢。”

“你的靈力消失了多久？”

盛柏琰沒回答他，接着問。

“就一兩個小時吧，也沒多久，主要是……”

鳳希說着，回頭看了眼還坐在地上看熱鬧的白小樂一眼，主要是被人類看見了，還一直被人追着叫山雞精，這點不能忍。

“我知道了。”

盛柏琰颔首，看了他一眼說。

“休息好了就早點回去，不要離劇組太遠。”

“哦對。”

鳳希似乎是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好像是在當着大老板的面摸魚，摸了摸鼻子有些遲來的尴尬。

“那我就先回去了，您記得幫我跟龍惑說說啊。”

見鳳希要走，白小樂晃晃悠悠的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看了盛柏琰一眼，跟在鳳希身後。

“你還跟着我幹什麽？回去吧。”

鳳希對白小樂說。

“看你有沒有被人包養。”

白小樂要笑不笑的說。

鳳希嗤笑一聲。

“我？我包養人類還差不多。”

“哦。”

白小樂毛遂自薦。

“那你包養我呗，我不想去上學了。”

“啧。”

鳳希白了他一眼。

“我不收破爛。”

“出來吧，人都走了。”

盛柏琰捏了捏懷裏的小金龍。

龍惑探頭探腦的冒出來，确認鳳希走遠才飛出來，對上盛柏琰的眼睛皺了皺眉。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酒是我父王給的我知道，但我父王又不會害我，怎麽可能會給我有問題的東西。”

盛柏琰沒說話，盯着他的眼神看上去別有深意。

“幹嘛？我真的不知道啊。”

小金龍被他盯得皺眉皺的更緊了。

“你不是還未成年麽，還天天和他一起喝酒呢？”

盛柏琰挑着眉問。

龍惑被他這話嗆了一下，怨念的看着他。

“你就想問這個啊？我還以為你要替鳳希嚴刑拷打我呢。”

“我又沒跟他結緣，為什麽要幫他質問你。”

盛柏琰語氣十分理所應當。

這話小金龍聽的很舒坦，尾巴翹了起來。

但該反駁還是要反駁的。

“我只是按龍族的年紀來看沒成年而已，又不是剛出生，那你們人類十八歲，跟剛出生的嬰幼兒有什麽區別，你們還喝酒呢。”

盛柏琰笑着沒說話。

小金龍嘆了口氣，被盛柏琰這麽一打岔，他最初的那點緊張感也完全消失了。

“我怎麽感覺我丢龍珠這事，有點複雜了呢。”

先是沒了龍珠被妖怪獵人追，完了發現他們的幕後黑手是龍族的人，好不容易消停幾天吧，又發現他們喝的酒有問題，關鍵酒還是他父王給的。

“那酒還有剩的麽？”

盛柏琰問。

龍惑想了想，搖搖頭。

“不記得了，我最後睡着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但是酒罐子應該還在。”

阿茶平時就喜歡收集這些瓶瓶罐罐，用來種花。

“先別想那麽多了，回去問問白院長，如果酒有問題的話，他或許能發現什麽線索。”

盛柏琰安慰道。

“嗯。”

龍惑點點頭。

知道鳳希也在白家村，還在白小樂面前暴露過，龍惑比上午來的時候收斂的多，生怕一個不小心再碰上那只雜毛鳥，連草莓他都沒去摘。

一直到晚上去泡溫泉，還是因為盛柏琰包了一個湯池，他才放心的跟着去了。

盛柏琰換了衣服一轉身，就對上小金龍那炯炯有神的眼睛。

有神的有些過頭了，盛柏琰扯了下身上的浴袍，淡定的移開了視線。

“你這是被蚊子咬了？”

盛祈換好衣服走過來，指了指他鎖骨的地方。

盛柏琰低頭看了一眼，看向罪魁禍首的時候，小金龍已經開始擡頭望天了。

盛柏琰笑了笑，沒說什麽。

等聽見盛柏琰下水的聲音，小金龍又忍不住把視線放回到他身上。

邊看邊啧啧的搖頭。

平時在家裏，他見到的盛柏琰從來都是穿戴整齊的，還是第一次這麽直觀的看到他的身材。

盛柏琰一眼看上去就挺瘦的，沒想到他居然有肌肉，看着還挺結實，龍惑甚至想上去戳一下。

“幹什麽呢。”

盛柏琰被他看的無奈，朝他潑了一捧水，被小金龍靈活的避開了。

盛祈在一旁看的直樂。

“咱金龍大人誇你身材好呢，是不是？”

“是啊。”

龍惑感嘆道。

“我平時也沒怎麽見你鍛煉，你怎麽還有肌肉呢，我都沒有。”

語氣越說越不服。

“沒怎麽鍛煉也還是鍛煉了。”

盛柏琰看了他一眼。

“而且我吃的少。”

“……你是不是在內涵我！”

小金龍眯着眼看他。

“以前鳳希就是這麽嘲笑我的，說我有兩個龍珠，一個是龍珠，一個是我自己。”

聽到他又開始說起鳳希，盛柏琰談嘆了口氣，一下午了，已經說了一下午了，稍微提點什麽都能拐到那只鳳凰身上。

要麽是天帝，要麽是鳳凰，盛總又有點微妙的不爽。

但盛祈沒有任何想法，還挺好奇的問。

“你為什麽是另一個龍珠？”

“……豬，中午吃的那種。”

龍惑哼哼着說。

盛祈哈哈的大笑。

“龍惑，你已經念叨他一整天了。”

盛柏琰忍不住開了口。

從車上那句外賣開始，說的就是這只鳳凰了。

“喲。”

盛祈看了盛柏琰一眼，做作的捏住了鼻子。

“這溫泉裏哪兒來這麽大怨氣。”

龍惑看着盛柏琰眨了眨眼睛。

突然意識到什麽的飛過去給他錘了錘肩膀。

“我不說他了，你別生氣。”

盛柏琰為了讓他開心，才帶他來白家村玩的，結果玩也沒玩好，還一直在聽他絮叨那些跟鳳希之間的恩怨風雲。

換他他也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

盛柏琰說。

“我只是覺得你在生氣，既然他讓你不開心，那就不要總想着他了，我也不希望你一直這麽生氣。”

小金龍彎了彎眼睛。

“好的呢！”

“咦……”

盛祈搓了搓胳膊，掬了一捧溫泉水。

“新鮮的雞湯，要喝麽？”

“……你惡不惡心。”

小金龍嫌棄的撩了盛祈一臉水。

“你沒看見麽？全是雞皮疙瘩啊。”

盛祈瞪着眼睛誇張的說。

“……給給給！都是你的！”

發飙的小金龍一尾巴抽了盛祈一臉水。

“我可不是吃獨食的人，好東西當然要一起分享啊！”

盛祈潑水還擊。

然後，好好的溫泉之旅就成了打水仗之旅。

只想放松的盛總，默默遠離戰場。

“接招吧你！”

打上頭的小金龍一個閃電霹靂球，裹着溫泉水沖盛祈砸過去。

盛柏琰還沒來得及開口，閃電水球就劈頭蓋臉的砸進了溫泉裏。

小金龍正看着被閃電電的次哇亂叫的盛祈哈哈大笑，背後突然一陣涼意，感到危險的小金龍縮了縮脖子，還沒扭過去，就聽到盛柏琰的聲音。

“龍惑。”

“……啊？”

扭頭，盛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發間還帶着殘留的細閃，就……

龍惑：“噗……”

有點好笑。

被電麻了的盛·大冤種·柏琰抹了把臉，轉身就往回走。

“盛柏琰！你別生氣嘛，我錯啦！”

小金龍連忙追過去，讨好的替他整理發型。

“喂！你們這就跑了？誰來關心一下水裏這只椒麻鴨啊！”

盛祈在溫泉裏憤憤的喊。

“接着玩吧，本來就是帶你來玩的。”

盛柏琰繼續往淋浴間走，語氣不鹹不淡的說。

“你們玩的開心就好。”

“你別這麽說嘛。”

小金龍飛到他面前，眼睛圓溜溜的看着他，尾巴小幅度沖他晃着，整條龍就是一個大寫的撒嬌。

“我就是脾氣一上來就有點得意忘形，下次我一定會注意的，不會再電到你啦，你原諒我嘛。”

淋浴間的門口，盛柏琰停下來，擡頭護了一下還在往後退着飛，差點撞到牆上的小金龍，眼裏帶了點笑意，語氣卻還是一本正經。

捏了捏小龍的毛茸茸的耳朵說。

“又要念叨別人，還電我了兩次，我帶你出來一趟是不是有點虧？”

“那怎麽辦？”

小金龍眨眨眼睛，任他捏着自己的耳朵。

“嗯。”

盛柏琰頓了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說。”

“好呀！”

小金龍很愉快的點點頭。

“先去玩吧，我去洗澡，玩累的話也去洗個澡，該睡覺了。”

交代完，盛柏琰進了淋浴間。

“好哦。”

小金龍在他身後拖着長音，目送他進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龍惑念叨了一天的原因，盛柏琰當晚又夢到龍惑的回憶。

“氣死我啦！”

已經長成十七八歲少年模樣的龍惑，招呼都沒打就進了帝君的寝殿，坐在他身邊的小龍專屬座椅上，不知道在生什麽氣。

“又怎麽了？”

天帝唇邊帶着笑意，掃了眼氣鼓鼓的少年，把泡好了清茶遞給他。

“被你四哥訓了，還是糖又被沒收了？”

“鳳希！他把我存了幾十年的桃花釀挖出來喝了，喝完了還特意把罐子給我送回來了，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龍惑越說越生氣。

“他就是故意來氣我的！我就剩那一壇桃花釀了，最後一壇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

龍惑氣的眼睛都紅了，聲音也帶着顫顫的鼻音。

對他來說最大的折磨也就如此了。

天帝側身看着他。

龍惑如今與當初那個小龍團子實在是兩個模樣，少年長起身體來就像柳條抽紙發芽，龍角和龍尾也不會再輕易冒出來，臉上肉嘟嘟的軟肉也分明了不少，倒是顯得眼睛比之前更大了，但眼淚似乎也比從前更藏得更久了。

天帝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書。

“百花釀要麽？要的話就當我用百花釀換了你的桃花釀，如何？”

龍惑嘟着的嘴唇收回來了，挺震驚的看着他。

“百花釀？我聽六哥說，百花釀千年才能釀一壇呢！”

“嗯。”

天帝颔首。

“所以，要換嗎？”

“要！”

少年噌的一下從座椅上蹦下來，眼睛亮晶晶的撲過去抱住他，撒嬌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帝君哥哥最好啦！我最喜歡帝君哥哥啦！”

這麽多年過去了，天帝對他這樣的撒嬌和擁抱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攬着少年細瘦的腰肢，在他背上拍了拍，輕笑着哄他。

“我知道，我也最喜歡你。”

聽到埋在自己肩膀的人嘿嘿的笑聲，天帝提醒他。

“還要不要百花釀了？再不放手最後一壇也要被老君他們拿去分了。”

“要的要的！”

龍惑迅速放開手站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帝君哥哥，滿眼都是期待。

天帝好笑的搖搖頭，牽起他的手。

百花釀和百花糖不一樣，并不出自百花仙子，而是月宮裏的月兔，是他們在搗藥的閑暇時間裏釀的酒，用的也都是富有靈力的草藥花。

這一壇本就是天帝給龍惑留的，畢竟除了好喝以外，能助他修煉才是在最重要的。

在龍惑修煉這件事上，天帝看的書籍比龍惑自己都多，各種珍奇草藥果實也都給他收集過，但卻一直沒見有什麽起色。

但龍惑看上去并不是很擔心，他也就沒有多說過什麽，只是每次看到這種可能有用的東西，都還是會給龍惑留着。

萬朝節那天遇見龍惑的地方，成了他們後來經常呆的地方，龍惑每次都是偷偷溜出來的，他礙于老君各種規矩，這麽多年也始終都避着其他人。

這裏原本就是幾乎廢棄的無人之地，被他們一草一木的重新打理過，還建了座小屋，屋子裏放着各種天帝給龍惑尋來的東西。

龍惑很喜歡這裏，每次都像探寶一樣。

“在這裏呀，上次來的時候我怎麽沒看到有百花釀啊？”

龍惑抱着小酒壇，新奇的看了半天。

“我可以拆開嗎？”

“當然。”

天帝點頭。

“本來就是給你的。”

龍惑又嘿嘿笑了一陣，顯得有點傻氣。

天帝沒說話，看着他拆封那壇酒。

“嗯！好香啊這個酒！”

酒壇剛啓開一條縫，香味就從裏面飄出來了，酒香花香還有淡淡的藥草清香，瞬間就溢滿了整個屋子。

龍惑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酒壇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去他收藏各種小物件的地方扒拉出兩只玉杯，一個金色，一個藍色。

這是天帝無意間在老君那看到的，看到這兩個杯子就想到龍惑，于是很少見的從老君那要了過來，送給了龍惑。

龍惑把金色那只放在自己面前，把藍色的放在天帝面前，等倒完了酒才想起擡頭問一句。

“你喝酒的吧？”

天帝笑了笑，拿起了那只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喝掉了那杯酒。

龍惑咣的把酒壇往桌子上一放，拿起酒杯狡黠的對天帝眨眨眼。

“那說好了哦，我們今天都不用靈力，看誰先趴下！”

天帝沒有拂他的意，任由他又給自己倒滿。

酒過三巡，壇底漸空，龍惑卻越來越沉默了，半點沒了最初的氣勢。

“再過一百年我就要成年了。”

龍惑似乎也忘了他在和天帝拼酒，開始自顧自的倒給自己喝。

看了眼屋外的花木，仿佛又想起萬朝節那天。

“這幾天有長老跟我父王說，希望他能禁锢我的龍珠。”

龍惑垂着眼睛，沒有看到一旁天帝逐漸的沉下來神色。

“長老的意思是，禁锢我的龍珠，讓我失去金龍的身份，這樣龍族才會有新的金龍誕生。”

龍惑似笑非笑的咧了咧嘴。

“但是我之前在那本禁書上看到過的，封印龍珠，或許不出十天，我就會死掉的。”

“大概長老是真的不知道封印龍珠的下場，也或許他覺得不會有人知道。”

龍惑搖搖頭，喝掉手裏的酒。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樣的，但我知道父王不同意，跟長老大吵了一架，那天鳳希正好來找我，我倆一起看到他們起争執，然後鳳希就把我拉走了。”

“其實鳳希故意氣我，可能也是擔心我一直琢磨這件事吧，但是……”

龍惑修長的手指劃着酒杯的邊緣，臉上帶着酒後的微醺的紅暈，眼裏帶着點點水光，忽然擡起頭看向天帝。

“帝君哥哥，我是不是，就不應該出生的……如果我沒有出生，父王就不用這麽為難，龍族也不會背負着一個廢物一樣的繼承人，我……”

天帝用酒杯抵住了龍惑的唇，眼裏帶着愠怒與疼惜，還有一絲他看不懂的掙紮。

“別說了。”

天帝輕聲說。

“你不是廢物，萬朝節那天我說過這話，現在依舊如此，還有一百年呢，不是麽。”

龍惑沒出聲，眼淚卻再也忍不住似的斷了線的往下掉。

天帝頓了一下，把他拉到身邊抱住了他，任由他伏在自己肩頭上放肆的哭。

龍惑一直都像個快樂的小鳥，來去自由，叽叽喳喳。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龍惑的痛苦不安，但他雖為天帝，卻似乎又對他的茫然同樣無措。

他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身為天帝，到底還能做些什麽。

“我好害怕。”

龍惑抽泣着說。

“我好想早點變成五爪金龍，我不想讓父王和哥哥們失望，也不想當一個沒用的繼承人，我也不想你失望。”

“我怎麽會失望？只要是你，我都不會失望。”

天帝輕撫着他的背，平複他的心情。

“你還記得這裏一開始是什麽樣的麽？”

天帝柔聲的對懷裏的人說。

“除了雜亂的草木，這裏什麽都沒有，我曾經覺得，萬事都有規律，我不必幹涉，也不必體會，我只要保證天道運轉，三界安泰就可以了。”

龍惑的哭聲漸漸停了下，哭泣後的疲憊混雜着酒勁，讓他腦袋有些發懵，趴在天帝懷裏沒有動。

“但你來了，在這裏建了小屋，搭了花架，修了池塘，還栽了果樹。無論如何，你不該覺得我會對你失望，你在我這裏永遠都是驚喜。”

天帝的話讓龍惑又想哭了。

他撐着身子和天帝拉開距離，泛着紅的眼睛有些迷離的光澤，望向他的神色裏滿是依賴，鼻尖相對，氣息裏帶着花草酒香。

不過是幾息之間，天帝突然慌亂，下意識的避開了龍惑的視線，連放在他腰間的手，都有些僵硬起來。

“帝君哥哥，我能來萬朝節，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龍惑笑了笑，眼裏帶着遮不住的困意，頭一歪又枕在了天帝頸間，唇畔擦着他的側頸，溫熱又柔軟。

“我好喜歡你啊，帝君哥哥。”

少年聲線軟軟的輕聲呢喃，而後便毫無防備的睡了過去。

他這幾天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始終不敢動一下的天帝，仿佛下了什麽決心，長嘆了一口氣。

抱緊了懷裏的人。

“盛柏琰，盛柏琰……”

白家村的民宿裏，小金龍看着怎麽也叫不醒的盛柏琰嘆了口氣。

又瞅了瞅床頭邊一直響個不停地手機，有點為難。

盛柏琰的手機不常響，只要響起來一定是公司裏有什麽事需要他做決定，但現在盛柏琰叫不醒，他又不能替他接電話，可把小金龍愁壞了。

“盛柏琰！”

又喊了一嗓子，盛柏琰除了皺了皺眉，好像還是沒有醒的意思。

小金龍飛到他面前，突然開始在他身上蹦迪，邊蹦邊喊。

別說，早上活動活動還是挺開心的。

小金龍正開心蹦迪呢，一低頭猝不及防對上了盛柏琰的眼睛，吓得他差點從被子上出溜下去。

“你醒啦！”

盛柏琰沒說話，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莫名深沉。

龍惑唇邊的笑意凝固住了，試探的又叫了他一聲。

“盛柏琰，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盛柏琰閉了閉眼睛，按着有些昏脹的額角沒有說話。

他的情緒還沒有從那個夢境裏走出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不知該怎麽面對龍惑。

他那個時候應該快四百歲了，離成年還有百年的時候，他的壓力就那麽大，那現在呢？

盛柏琰醒來之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到底要怎麽才能讓龍惑修出五爪，只剩一年，甚至可能都已經不到一年了。

他突然就想起天帝那時的心情，龍惑總是很直白，表達喜愛也好，痛了難過了也好，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他，但他真正擔憂的事情，就好像從來都不在乎一樣，深埋在心裏，不輕易透露分毫。

他突然也害怕起來，怕龍惑遭遇任何難過或痛苦。

“盛柏琰。”

龍惑被他這樣子搞得很擔憂，忍不住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怎麽了啊？是不是不舒服呀？”

“我沒事。”

察覺的龍惑的不安，盛柏琰睜開眼對他笑了笑。

龍惑皺了皺眉，明明和往常一樣的語氣，但他總覺得盛柏琰有點不對勁。

“真的嗎？”

“真的。”

盛柏琰看了眼時間。

“這麽早，怎麽沒多睡一會，看來昨天确實玩的不夠盡興。”

“才不是的！”

龍惑按下心裏的異樣，抱着臂說。

“你的手機響了，結果我醒了，你怎麽叫都沒叫醒。”

“是麽。”

盛柏琰失笑，坐起身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對龍惑說。

“真是抱歉了，困的話就再睡一會。”

盛柏琰說完，拿着手機去了陽臺邊，把電話回撥了過去。

龍惑皺着眉，蹲坐在被子上盯着盛柏琰的背影看了好久，怎麽感覺盛柏琰一覺醒來不是很想理他的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