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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驟然聽到林岳的死訊，祁靈雲也是一怔，驚訝之餘又覺得意料之中。

他進入這具身體之後，最經常接觸的除了祁靈雲和林岚這對母子外，就是林岳了，接觸的多自然了解的也多。

林岳和林岚從小就在林家主家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兩人相互依靠扶持着長大，感情非同一般的親厚，這些從林岳往這邊跑的次數就能看出來，依照林岳的性格，如果林岚身死，他是絕對不可能放着姐姐唯一的血脈不管的，尤其是祁家對祁靈雲不好的情況下，他就算是癱瘓了都得爬進祁家為小外甥撐腰。

可原文中，直到祁靈雲把祁家攪得天翻地覆叛逃而出，林家也沒有出來說過一句話，反倒是在祁靈雲以混亂區最高決策人身份在聯盟會議橫空出世，正式踏上政治舞臺成為公認的一方大佬後，林家的出場才變多了，還經常提起死去的林岚瘋狂打感情牌。

可惜那時的祁靈雲不是祁靈玉面前這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一歲傻弟弟，他是在人類的惡意中開出的花，即使在黑暗混亂的淤泥裏也能恣意生長。這樣的人，無論表現的多麽無害，骨子裏都是黑的，能是被拙劣演技下的三言兩語哄騙的？

林家最後可不就被他悄無聲息的整沒了。

綜上，林岳不管祁靈雲只有那麽幾種可能，要麽待在一個出不來進不去的地方，要麽就是已經死在了什麽地方。

“這是聯盟下達的死亡判定書，二十四小時後會正式向外通報公示。”祁南臺将一張薄薄的紙放在林岚面前，他拿過歪倒在桌上的茶壺重新裝滿水，用夾子理了理小火爐重新添了炭，将茶壺放置上去。

林岚腦子發懵，視線明明定格在那張紙上，眼前卻是一片暈染着點點墨跡的白，耳朵一陣嗡鳴作響，落進去的聲音遙遠飄忽，怎麽也聽不分明。

她好像是笑了一下，喃喃自語般的說，“這一天還是來了，來得太快了……”

靈素師們在正式踏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都做好了自己會死的準備。

從古至今靈能界從來就不是什麽和平的地方，每一個強者的腳下都是累累白骨，死掉的天才永遠比活着的多，也就是兩百年的大戰死的都快斷代了，聯盟明令禁止搞養蠱厮殺制度，才沒有出現一輩的幼崽只能活一個的情況。

不過即便如此，靈素師的死亡率也居高不下。

聯盟靈素師注冊登記中心牆上就寫着這麽一句話：死亡是靈素師最忠誠的夥伴，只有它會一直與你同行。

所以早在林岳領到任務手環的那天，他們就已經有了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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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蜷了蜷指尖，神色還保持着平靜柔和，聲音卻變得艱澀，頓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怎麽死的？”

祁南臺本來就是為這事來的，平鋪直敘地說起前因後果，“……1-B-1423在半個月前确認徹底消失，此次行動共計傷亡人數一百二十一人，其中五十七人失蹤……經過十天的監測掃描，沒有在無垠山脈附近找到任何行蹤，任務手環無信號回應定位消失……請出世界之聲回溯失蹤衆人存在于世界的最後畫面……林岳進了能量黑洞沒有出來。”

“能量黑洞……不是不能回來。”林岚一下就攥緊了雙手，故作輕松地點了點頭，“沒有屍體就還活着。”

她聲音低低的十分堅定，像是在陳述事實，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祁南臺冷靜的打破她的幻想，“自能量黑洞出現為止，有超過十萬的靈素師被能量黑洞吞噬，但只有一個人活着回來了，而且他已經瘋了。”

祁靈玉也知道這個，之前祁靈雲第一次跟着他進資料庫時，他看的那本《國家的覆滅：細說兩百年戰争史（少兒版）》，作者在後記中就有提過這件事。

這個戰争發生的時間大概是在祁靈玉上輩子死後的三百年後，一開始只是國家間你來我往的試探，打出了真火氣，靈素師下了場，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戰場越擴越大波及越來越多仇恨越積越深……那時候已經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下的了，除非出現一個讓人類不得不團結一致的巨大天災。

——攜帶着狂亂能量，能夠吞噬銷毀一切的黑洞出現了。

面對生存威脅，人類握手言和，建立了新的世界秩序，他們成功研究出了能夠将能量黑洞暫時和本世界分割開的空間折疊技術，争取到了能夠等它自主消失，或者人為消滅的時間。

值得一提的是，通曉萬物的世界之聲和能讓人跨越境界增強實力的進化之書是和黑洞一前一後誕生的。

主流說法是，能量黑洞是當年兩百年戰争導致的後遺症，很有可能是靈素師死亡後能量暴走留下的，裏面掉落的進化之書碎片或許可以佐證這一點，而世界之聲則是世界本源為了自救而進化出來的究極能力。

當時祁靈玉囫囵看完沒多注意，現在在腦子裏重新過了一遍，倒覺得有點意思了。

主流說法經不起推敲，看起來像是特意放出來混淆視聽的，尤其是在有人從黑洞中出來了這個前提下，就更難自圓其說。

而且這幾個東西分開看不覺得有什麽，擺在一起就很有一環套一環的陰謀感了，尤其是在和世界本源配套出現的情況下。

祁靈玉腦中思緒萬千，現實中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林岚在這一刻表現的極具攻擊性，“要我承認他的死亡，除非他的屍體擺在我面前。”

祁南臺冷漠地下結論，“自欺欺人。”

“總比你無心無情好。”林岚終于露出了厭煩的表情，她素手直接提起正燒着的茶壺就随便倒了一杯，端起茶盞遞到了祁南臺面前，語氣恭恭敬敬地，“您請。”

端茶送客，不外如是。

祁靈玉發現被下逐客令的垃圾爹竟然神色淡淡沒有被冒犯到的樣子，接過了那盞茶就準備喝下。

林岚突然道，“之後一年不要來了，我需要時間。”

祁南臺動作一頓，斂起眉有些不悅，“你立過誓，你會履行家主夫人的職責。”

靈素師之間的立誓是一種法則束縛，違背誓言會遭到懲罰，輕則修為倒退，重則性命垂危。

“你也說給我選擇。”到了這地步，林岚也懶得再維持體面，她冷冷淡淡地看過去，語氣帶上了顯而易見的譏諷道，“我覺得身體有恙無法誕下優秀的繼承人選擇休養一年，有什麽問題嗎？”

“夫人可要好好養養。”祁南臺臉色冷了下來，重重放下沒碰的茶盞，蕩漾的茶水灑在桌面上，他起身離開了。

聽完了全部對話的祁靈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要說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垃圾爹說的家主夫人的職責是指什麽的話，在林岚争鋒相對了一番後，就很難不知道了。

在人家失去了親弟弟的時候提生二胎，真不愧是你啊渣爹。

祁靈玉不禁想：祁家的家主教育在這千年間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還是說祁家的教育雖然有點問題，但根本原因還是渣爹腦回路異于常人？他都有點想揭開這人腦瓜子看看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東西了。

噼裏啪啦的一陣脆響拉回了祁靈玉的心神，就見對面的茶室內，林岚伏在桌面上背脊顫抖，而原本桌上那一套茶具全碎地上，七零八落的到處都是。

祁靈玉摁了摁心口眉心微蹙，心裏悶悶的，心情也沒來由的跟着變差了。

祁靈玉上輩子當亓禦的時候幾乎沒有親近的人，從他記事起，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他是亓家盼了九代盼來的天才，他要突破世界的桎梏，為亓家帶來無上的輝煌。

他如一尊神像，被高高放置在神臺上，所有人都對他頂禮膜拜，在他名為【詛咒】的天賦展露後，他們的恭敬中多了恐懼，跪拜的動作變成了戰戰兢兢的匍匐，他的親生父母也是如此。

祁靈玉從不記祁家任何人的名字，因為在他眼裏，這些人都是同樣的面容和眼神，他唯一有點印象的大黃，也是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還有着遮掩不住的野心和惡意，如同藏在陰影裏的蛇，嘶嘶的吐着蛇信子，露出猙獰的毒牙。

到底是他兩輩子喊的唯一一聲媽，也算是他認可的人了，不喜歡她傷心難過是自然的。

祁靈玉說服了自己，蓄力一腳踹向祁靈雲。他原本只是想把這傻弟弟踹醒讓他去哄他媽，又想着剛才那哐當次啷的動靜都沒吵醒他，睡得是有多沉，就蓄足了力，結果直接把傻弟弟踹翻了。

祁靈雲抱着被子懵逼的坐起來，一頭炸毛的櫻色短發跟着搖籃一起晃悠，清脆的鈴铛聲仿佛是在嘲笑誰。

好在祁靈雲五感敏銳，聽到了細微的動靜，他行動力很強的翻出了搖籃，順着聲音跑進茶室，蹲在那裏好奇的探頭一看，“媽媽？”

林岚吓了一跳，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祁靈雲呆呆的看了看，然後嘴巴一癟，哇的就哭了，林岚跟着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止住了的眼淚再次斷了線的簌簌往下掉。

母子兩對坐着默默無聲地流眼淚。

祁靈玉：“……”指望傻弟弟的他果然被同化智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