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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岚約好的時間是三天，關儀萱懷着忐忑的心情看顧着兩小孩生怕惹出了亂子，卻沒想到兩小孩都乖乖巧巧的，亂子最後居然是出在她兒子祁靈陽身上。

彼時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關儀萱照常進了小院，她今天來得稍晚了一些，意外地發現祁靈玉居然也起來了，正指揮着弟弟弄了一碗溫熱水，将兩瓶早餐牛奶放在裏面暖着。

櫻發的小孩如同守候財寶的惡龍盤抱着那碗水，目光炯炯地盯着裏面的牛奶，一會兒就伸手去摸一摸，奶聲奶氣地問哥哥，“牛奶熱了嗎？”

祁靈玉陷在巨大的果凍觸感的藍色史萊姆軟沙發裏，懶洋洋地哼聲，“再等一會兒。”

“哦。”祁靈雲撅了撅嘴，突然想到什麽，眼睛晶亮的又問，“媽媽回來嗎？”

自從祁靈玉昨晚上睡覺前意外透露了句林岚大概要回來了之後，祁靈雲就不知道問了多少次這個問題。

傻弟弟沒問煩，他都要聽煩了。

祁靈玉“啧”了一聲，将頭埋進史萊姆軟軟的身體裏眼不見為淨，到底還是回答了他，聲音悶悶地，卻是十分堅定自信，“她該回來了。”

“耶！”祁靈雲立刻歡呼，他穿串了襪子顏色的腳丫子一翹一晃的，那歡快開心撲面而來。

他又問，“舅舅？”

“不會。”祁靈玉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否定答案。

不待祁靈雲歪頭問為什麽，他側頭露出小半張臉，微長的黑色卷發淩亂又服帖，遮擋住了他的眼神，微微壓低的聲音帶着點奶氣，平靜地将那些不足為人道的東西徑直揭露，“你舅舅現在就算沒死也得是死，林家不會讓他回來。”

當初林岚和渣爹結婚的其中一條，就是祁家供給給林家的資源大頭都傾注到林岳身上，雖然那漏出來的小部分就足夠林家從小世家一躍成為中等世家，但他們可不會就此滿足，甚至還會更加觊觎林岳身上的資源。

只怕這些年，他們不知道多盼着林岳出意外呢，更陰謀論一些，誰知道林岳的“死”，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呢。

祁靈玉看到祁靈雲眨巴着大眼睛，果然又是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大概是習慣了，他也沒有多氣悶，只是伸手喊了一聲，“祁靈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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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櫻色的小腦袋毫不猶豫地拱了過來，十分主動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那雙如同被鮮血侵染的紅色眼睛裏面正清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祁靈玉無數次地用過這雙眼睛去看過別人，倒還是頭一回仔細地看這雙眼睛。

他是知道的，在他為國家站臺連砍十來個靈王，被寫進和平條約“我國承諾不率先使用”那一條之後，他的這雙血眸便被冠以了“不可注視”之名。

敵人說注視它是在回應惡魔的召喚，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無法掙脫死亡的宿命；國人說那是戰争之神投下凡間的一瞥，注視是亵渎，亵渎者必死……甭管說法多矛盾離譜，基地都是一樣的，在所有人心中這雙眼睛能讓人聯想到的都逃不開殺戮與死亡。

而此刻，這雙眼睛長在祁靈雲的臉上，祁靈玉只看到了懵懂純真，和滿溢而出的喜愛和信任。

祁靈玉作為反派的素養，讓他幾乎立刻就升騰起惡意，從他暗沉的眸子中探出頭，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編織成一張大網，悄無聲息地朝着懵懂的羔羊而去。

他笑着，語氣難得親昵，“小雲，這是個不必留戀的世界，除了媽媽，誰都會欺騙你傷害你，所以你一定要握緊手中的屠刀——殺穿這個垃圾世界。”

祁靈玉圖窮匕見，殺意鎖定祁靈雲鋪天蓋地的壓過去，感受着手掌下原本柔軟的粉毛一瞬炸起變得刺人，臉上的笑容越發和善溫和。

幾乎在他話落的一瞬間，祁靈雲就打開了他的手，十分警覺地往後撤了兩步，随後扭頭想跑的動作又頓住，有些茫然無措又糾結的在原地巴巴的張望。

遠離危險，不要再靠近了！

可是那是哥哥，為什麽要遠離哥哥？

兩個想法在他腦子裏打來打去誰也不服誰，把祁靈雲徹底幹蒙了，空白着一張臉發呆。

“小雲！”關儀萱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候插入進來的，她惶急的走過來想要抱走祁靈雲，卻又在祁靈玉淡淡瞥過來的視線中猛然頓住，那句到了舌尖的“到姨姨這裏來”哽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

她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到，原來祁靈玉那雙暗沉的看起來是褐色眼睛，其實是更深的紅色，像是……流出身體後半氧化的血。

祁靈玉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估計都要笑她是挺會形容的，一定會跟一千年前的那些人很有話題聊。

祁靈玉早就察覺到了關儀萱的到來，甚至連跟在她身後躲在院子裏的微弱氣息都感覺到了，不過他沒有記錄過祁靈昭和祁靈陽的氣息，并不知道跟過來的是他們。

這個家裏到處都殘留着屬于他的黑色靈素，它們就像是隐形的電子探頭，只要祁靈玉想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并不是很難的事情，他不停下那些話只是不在乎被聽見罷了。

祁靈玉屈指在下意識探頭湊過來的祁靈雲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重新躺回柔軟史萊姆裏，懶洋洋地擺擺手道，“牛奶好了。”

“哇！”祁靈雲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他撈出兩瓶牛奶，第一反應就是先給哥哥，再拿着自己親親熱熱的湊過去，完全就把剛才的危險抛諸腦後了。

看兩小只貼在一起喝牛奶，關儀萱心情頗為複雜。

這複雜有一部分源于祁靈玉在方才驟然表現出的極端，更多的卻放在他話裏明裏暗裏透露出的對靈能界的看法。

關儀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在結婚之前，她對于靈素師的了解不過是初高中歷史課本上的寥寥幾筆，都很難意識到靈素師和普通人到底有什麽差別，腦子裏那些一知半解的東西都來源于祁東亭。

在祁家生活這幾年，她多少是知道了一些東西，比如那些活躍在普通世界受人尊敬的什麽一品二品大師，原來在靈能界只不過是不配被稱作靈素師的蝼蟻；那些不惜性命前往危險的能量黑洞的靈素師，原來并不都是宣傳标語所寫的為了保護普通人，他們很多都是為了進化之書為了變強……

她是一名運動員，作為普通人裏身體素質最好的那一批人之一，就在最近她驚詫的發現，她的力量已經快不如自己才三歲的靈素師兒子了。

無怪乎靈素師之間等級森嚴，還一致都瞧不起普通人。

祁靈玉就是個沒有天賦的普通人。

那天從主宅檢測完回來，祁東亭說起這對雙胞胎侄子是一陣唏噓，“在祁家一個雞肋的強化類靈素師必然過得不好，而一個無天賦的普通人，那不止是祁家，是整個靈能界都沒有他的一條活路。”

關儀萱對這對被父親厭棄的兄弟是帶着些可憐的，所以在林岚前來托付地時候一口應下，此時此刻，關儀萱心中卻莫名有一種感覺：祁靈玉有沒有活路不知道，但靈能界的未來必然是一條死路。

*

兩人喝完了牛奶，又吃了點關儀萱帶來的輔食，早餐就算是對付過去了。

今天天氣不錯，祁靈雲待不住捏着小黃球拉着關儀萱就往院子裏跑，祁靈玉吃飽了犯困，本來是打算就着史萊姆小憩一會兒，結果眼角餘光就瞥到院子裏一閃而過的兩顆橘色蘿蔔頭。

祁靈玉指尖微動，空氣中和塵埃混雜在一起飄飄蕩蕩的黑色靈素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動了起來，它們落在樹葉上、草地上……無聲無息地圈住了那一片地方。

果然是熟人啊。

祁靈玉“看着”橘發的六歲小女孩一臉驚懼的抱住另一個暴跳如雷的三歲橘發小男孩不撒手，她死死捂住對方的嘴往植物多的牆角努力縮着，一副恨不得直接縮進牆裏的架勢，任憑懷裏的小男孩再怎麽掙紮也不松手。

祁靈玉挑挑眉，正好閑得慌，靜靜地探聽着靈素傳來的信息。

正死死捂着祁靈陽的嘴，用盡全身力氣阻止他沖出去打架的祁靈昭突然之間汗毛倒豎，總覺得周邊涼飕飕的，萦繞着一股不祥的危險氣息。

大魔王該不會是發現他們了吧？祁靈昭渾身都冒出了冷汗，只覺得小命要完，手上力道不自覺地加重，壓得極低的氣音在顫抖，“弟弟你聽我一句勸，那邊的人你真的打不過，你如果未來還想活，就聽我的別再這麽沖動了，而且你現在沖出去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媽媽你在跟蹤她嗎？到時候媽媽問你怎麽結仇的，任務手環被搶的事情你說不說？你……”

祁靈昭絮絮叨叨亂七八糟說了一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麽，素來霸道任性的祁靈陽卻居然點頭答應了。

答應歸答應，祁靈陽還是有些不甘心，呲着牙低吼道，“網球拍，我的！媽媽，也是我的！”

“我們從長計議。”祁靈昭趕緊将那種“弟弟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的疑惑抛到一旁出聲安撫。

祁靈玉一個旁觀者卻看得分明，提起任務手環的時候，祁靈陽眼中是明晃晃的心虛。

看來确實如他所料，祁靈陽不僅沒有把手環被搶的事情告訴父母，還反過來用他們進出資料庫的數據立了個乖小孩的人設。

祁靈玉可從來沒有為他人做嫁衣的美德。

他起身走到廊檐，對祁靈雲招了招手，“小雲，去把你的挖掘機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