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章
第 57 章
李氏看到雯金一個人回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抱怨為什麽不把婵姐兒帶回來。雯金跟母親撒起嬌:“我出門時她還沒醒。你現在是有了外孫女,就不疼女兒。”
“你這麽大的人,還用我疼?好個沒臉的丫頭。”李氏擰了一把雯金的臉蛋。
母女倆正說話,陸曼卿抱着兒子紀哥兒來了。紀哥兒如今已經七八個月大,雖還不會說話,但已經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大人喚他名字時,也會“唔哇”着回應大人。
雯金将他豎着抱在手中,手上輕輕颠動。小孩子或許覺得有趣,咯咯直笑,使出最大的力氣在雯金懷裏掙紮蠕動。
陸曼卿示意乳母将孩子抱過來:“這幾個月長了許多,身上的肉可敦實,別累了你,還是讓乳母帶他下去。”
雯金把孩子交給乳母,還不忘再逗他一句:“下回再見姑姑,可得記得姑姑啊。”
紀哥兒兩眼仍鎖住雯金不放,直到被乳娘抱出門。
幾人說起家長裏短。
李氏道:“你雯怡妹妹今年十六,原本去年就該說親的。可去年你母親過世,紀哥兒出生,家裏的事情太多,我也沒顧上。如今是再不能拖下去了。”
陸曼卿說道:“去年母親過世,子女們要守孝三年,雯怡出孝時十八。先把這親事說定,出孝後嫁人是剛剛好。”
雯金用了一口茶:“如今大哥哥已經出仕為官,雖然尚在微末,可究竟不同。我看,一定要給雯怡說個好人家。”
李氏、陸曼卿二人都點頭贊同。其中陸曼卿接話道:“這不正是想讓你幫着瞧一瞧,看一看。爹說這是最後一個女兒,必然要多給些陪嫁,我想男方家裏也該高看我們雯怡一眼。”
雯金應承下這樁事,然而卻對着陸曼卿的話感慨道:“我想,還是得找一個本身就敬重雯怡的,若是因雯怡的陪嫁而敬重她,這樁親事…”雯金含笑搖搖頭,垂下眼眸看着手中茶盞,慢悠悠地拂去茶面的浮沫。
這幾句話是雯金衷心的感嘆,她的嫁妝讓婆家臉上有光,可真正敬重她的,也唯有餘澤徇而已。
李氏不露聲色地岔開話題:“還有宗漸,你爹說他今年十四,也該學着做些事情。這次屯田的事,想讓他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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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金猛然想起來這次正是為屯田的事而來,笑道:“說了這半天,差點把我要說的正事忘了。讓他去正合适,一是讓他歷練歷練,二來這上頭關系重大,不能只依靠下面人。”
趙宗淮如今走仕途,家裏這偌大的家業必得有人承繼,只能讓宗漸擔起這個擔子。雯金而今想來,趙萬榮讓宗淮跟随李氏長大,從小和宗漸養在一處,未必沒有培養兄弟感情的意識,兄弟和睦,将來各司其職,家族才能興旺發達。
雯金說:“我還擔心父親不願意繼續做這件事,沒想到父親已主動考慮到這許多。”
“你父親既然當初已經答應你,怎會半途而廢呢。再者說,我們家繳納的糧食多,所取鹽引卻不多。近來江南許多士子倒對你父親有所改觀。”
陸曼卿道:“水利萬物而不争,方能源遠流長,這做生意裏頭也有大智慧。”
李氏和雯金相視一笑。
·
卓必钊即将啓程赴任,餘雙霄特地帶着兒子沖哥兒來給雯金辭行。雯金命丫鬟端出果子、糕點抓給沖哥兒吃。一歲多的孩子,會跑會說,正是淘氣的時候,餘雙霄被兒子攪得不耐煩,讓丫鬟帶出去玩。
孩子一走,雯金只覺耳根兒都清淨了,又暗暗發愁,改日婵姐兒大了,像這樣聒噪可怎麽好。
餘雙霄和雯金說着無關緊要的話。雯金看着她臉上的笑一點點變得勉強為難,看起來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猜到她是有事要求自己。也沒耐心再陪她兜圈子:“有什麽事,姐姐直接開口就是。”
“這不是你姐夫要去上任,我們自己的積蓄拿來給他和孩子置辦了新衣裳,還有這幾日路上的開銷。我想,到了任上,少不得要打點,請同僚們吃飯,”她歉意地一笑,“實在是手頭緊,否則也不來跟妹妹你開這個口。等你妹夫拿了俸祿,我一定讓人把錢捎給你。”
雯金令玉莺把房裏收着的一包銀子拿來,擱在餘雙霄手邊:“這裏一百兩兩銀子,姐姐也不用還我,只當是我給姐夫新官上任的賀禮。”
餘雙霄說着“這怎麽好意思”,“用不着這麽多”,走時還是将這包銀子盡數帶走。
銀雀依舊是憤憤不平:“上回奶奶資助的銀錢還沒還,怎麽好意思來借。”
雯金心中固然不快,可餘雙霄到底向她開了這個口,不拿面上說不過去。不過雯金心中也拿定主意:“我剛才那話也是客氣話,若她把上次的錢和這次的一并還我,下次再借不難。若她真的不還,那我只算花這些銀子看清她這個人,以後再別想從我這裏借錢。”
第二天雯金去席夫人那裏請安,在花廳等待時正碰上方錦昕。
方錦昕難免笑雯金人傻錢多:“她也去我那裏坐了坐,我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她,就先跟她哭窮,她哪裏好意思張口。她一準兒是看你娘家有錢,心安理得地向你借錢。”
“這一次兩次的,借她也無妨,再多我也沒有。”雯金搖搖頭。
方錦昕嘟囔:“她來給婆母辭行,婆母也給了五十兩銀子,聽說是公爹臨走前交代的。公爹又是幫她男人說情,又是給銀子的…”
雯金倒很能理解公爹的感情:“哎,你我如今都有了孩子。扪心自問,做父母的,哪個能忍心看着孩子窮困?”
方錦昕頃刻也明白公爹的良苦用心,一時啞語。
席夫人身邊的春朝請兩人進屋。
最近席夫人正在忙餘澤徽、李芸婉兩人定親的事,昨日剛剛合過庚帖,自然是大吉。至此,兩人的婚事若無大變故,已是板上釘釘。
因心情愉悅,席夫人和兩個兒媳聊起家常:“雯金,我記得你弟弟和徽哥兒一般大的年紀,親事可有着落?”
雯金回道:“我弟弟今年才十四,比徽哥兒小一歲,還不着急說親。今年我父親還想讓他去南直隸歷練歷練,忙一忙我家生意上的事。”
方錦昕突然插嘴道:“說起來,小叔在這算學上也有些天資,我看不如讓小叔跟着趙少爺去南直隸走走看看,也學一學做生意的本事。”
席夫人立即否道:“好好的,學什麽做生意的本事,我們家又不需他去做什麽生意。”
雯金看自家婆母神色緊張,當下明白她的心思。婆母素來瞧不起做生意的人家,若餘澤徽真做起生意,不說外人如何看,席夫人自己就先能把自己給怄死。再說,帶餘澤徽出去,不僅要承擔管教之責,更重要的是保證他的安全。幹系太大,雯金不知道方錦昕安的是什麽心。
她很識趣地說道:“而今小叔子是說了親的人,明年成親,還有許多事要預備,還是不要在外奔波。”
席夫人也說是。
·
一不留神,這日子就到了中秋時節。這樣的大節,都需給親家送節禮。席夫人想着這是第一年給濟寧伯府送,為表鄭重,特地讓雯金親自去送。
為了餘澤徽的親事,先前來過許多次濟寧伯府。可這秋日裏來,雯金發覺又有一番新氣象新景致。雯金先随魏夫人到老夫人陳氏,即李芸婉母親屋中拜見。老夫人屋裏院中先前擺着幾個大缸,裏頭有各色蓮花。這次來,那幾個大缸已經被移走,院子裏辟了幾塊空地,裏面栽種各色菊花,用籬笆圍着,頗有點“采菊東籬下”的韻致。
雯金一進院子就忍不住贊道:“好雅致。”
魏夫人娓娓介紹道:“我婆母最會擺弄院子、屋子,這些都是她老人家自己的想法。”
雯金和魏夫人一前一後地進屋,進屋後給陳老夫人請安。從前多次的接觸,陳老夫人看準雯金并不是那些調三窩四的妯娌,是個講理的人。想到自己的女兒日後還要和雯金共處一個屋檐下,陳老夫人對雯金也十分慈愛。
雯金本身就會說話,沒幾句話就把老夫人逗開懷,指着雯金說道:“我改日倒要見見你母親,看看是怎麽将你生得伶牙俐齒的。”
雯金卻道:“倒也不是我母親生的,我還有一個姐姐,她是悶葫蘆。家裏就屬我話多讨嫌。”
魏夫人問:“你家還有旁的兄弟姊妹麽?”
“我上頭還有一個兄長,一個姐姐;下頭還有一個妹子,一個弟弟,”雯金趣道,“我就像夾在燒餅中間的餡兒,上頭下頭都是有面皮有酥皮。”
一句話又逗笑陳老夫人、魏夫人。
雯金想起雯怡的婚事,趁機托付道:“我家這個妹子今年十六,正想給她說個人家。去年家中有長輩過身,後年她才能出孝。若有合适的,還望老夫人和夫人幫我妹子留心。”
魏夫人看向陳老夫人,陳老夫人極爽快地應下來:“你這麽懂事守禮,模樣又好,想必你妹子也是不會差。”
雯金站起來又施一禮:“我先謝過老夫人、夫人。”
·
沒等來濟寧伯府的消息,一個多月後趙家那裏先來了人,請雯金過去,說雯怡的婚事要請她回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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