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幸福守恒

幸福守恒

俗話說，人的天性多少帶點兒八卦，婁夏下車後，李薇薇忍不住猜測着：

“瑤瑤，你說這個羅雲天是哪個桃花嗎？”

杜若瑤實話道：“不知道。”

“不過，給夏夏打電話的是個女生，”李薇薇回想着，又開始分析，“就是她常說的那個，小方。”

杜若瑤：“你對婁夏很上心。”

李薇薇理所當然的語氣：“是呀，這麽好的孩子，一直單身，工作又忙，可不得多替她上上心呀。你說是不是？”

“到了。”杜若瑤不置可否，只是熄火下車，從後備箱推出輪椅來，替她打開車門。

“還有你！”見她回答并不積極，李薇薇矛頭一轉，撐着車門勾了勾杜若瑤的鼻尖。

“姐……”杜若瑤有些不自在地偏頭，“我扶你。”

李薇薇抓着她的手臂往輪椅上挪，期間又抓到了什麽把柄一般：“你這胳膊，是不是又瘦了？你別跟姐姐打岔，你什麽時候打算找個對象啊？”

應付不過去了，杜若瑤只得敷衍：“這不沒有合适的嘛。”

“什麽叫合适的呀，我看你還是不上心，心裏就沒裝着這個事兒！”雖然只是姑表姊妹關系，但姐姐教育妹妹形似血脈壓制，李薇薇一旦開了口就停不下來，“現在人豐腴都是幸福肥，你要是嫁了人也能長點肉，健健康康就好了。”

杜若瑤全身上下嘴最硬：“我現在也很健康。”

“咽炎，咳嗽，動不動胃疼，低血糖……說到這個，我前段時間有個同學回國了，一米八的大高個，本碩讀醫學院的，和你多般配啊！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姐，不要了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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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一面也不會掉塊肉，做朋友也很好啊，學醫的男人都有耐性，還能幫着照顧你。”李薇薇拍拍她扶着輪椅的手，“我要不是這條腿，我都想自己……”

“姐，我有分寸，”杜若瑤嘆一口氣停下來，反握住她的手，慢慢地、緊緊地攥住，“現在的我，或許等的不是一個對的人，而是那個對的時間。”

“在這裏，在這個時代，也許……我永遠都不能等到那個時間，那麽我不去做不想做的事，才是讓我自己幸福的方式。”

“啊？哦……”李薇薇被手上猛地傳來的力道鎮住，杜若瑤很少說這些，她擔心妹妹，可也不想當一個惹人厭煩的大姐，于是她識趣地轉了話題，指着一家名品店道，“好久沒逛商場了，不知道這個牌子出什麽新品了沒，我們去看看吧？”

杜若瑤卻忽然想起：“姐，你呢，舅舅舅媽那邊怎麽樣了？”

“兩個月了，天天說。”自從二孩政策下來，李薇薇的耳根子沒得到過一天清淨，“我也只能——盡力吧。”

杜若瑤吃驚道：“你真的打算生？”

“誰遭得住勸，正好我那個同學認識婦産科醫生，再不濟到時候做個基因檢測、b超什麽的，如果提前發現是個殘疾兒，可以流産做掉。”

“……”

“啊呀，”李薇薇勉強扯出一個笑來，“這個好看嗎？”

這個元旦婁夏過得着實不錯，幾乎每一天都能和杜若瑤吃上一頓飯或是見上一面。但也許是幸福守恒原理在作崇，元旦過後的兩人忙上了天，本就沒有彼此的微信，各自忙起來就頓時失去了聯系，只是兩人都還在給李薇薇添置着些母嬰用品，特別是婁夏，已經頻繁到了每隔一兩日都要跑一趟婁家的程度，雖然由于滞留時間短而沒能遇上杜若瑤，但是多了她的陪伴，倒也肉眼可見地讓李薇薇的心理狀态好了很多。

忙碌的日子總是飛快地就溜走。

起床變得越來越困難，支付寶開始推送新年集福活動，公司也開始征集年會表演節目的人選，婁夏感慨：“這麽快就又要過年了啊。”

楊小慧不可置信：“快嗎？”怎麽還不放假啊，她都急死了。

又是幾天過去，“失控世界”的新年活動開發基本上結束了第一階段，技術部的人得了空把辦公室用福字和小燈籠裝扮了個紅紅火火迎接春節。

為了錯峰，Y公司的年會被定在大年初一的前半個月的某個周五。年會節目單看起來精彩紛呈，菜單、酒水單也寫的滿滿當當，姚友元在這方面确實大方，但作為成年人，其實大部分人最期待的都還是貫穿始末的抽獎環節，那種有運氣成分的活動總是最扣人心弦。

比起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楊小慧，婁夏顯得淡定了很多。

楊小慧不放過任何一個拍馬屁的機會：“師父，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您這種風輕雲淡、無欲無求的境界啊？”

婁夏感到好笑，便也配合她，端起可樂杯學菩薩：“只要你勤加修煉……”

臺上傳來姚友元中氣十足的聲音：“二等獎！楊小慧！”

楊小慧随即喜氣洋洋地沖上去：“耶！”

婁夏：“……你不要叫我師父了。”

看着楊小慧歡天喜地的背影，她拍了一張發給楊青，随即轉頭想尋求一下方思莘的安慰，卻又看見那個頂着半頭漸變綠頭發的面癱正捧着狐姐剛剛抽到的switch端詳，運氣不錯的胡策劃則在一邊抽着煙對她調笑：“這麽喜歡？送給你了。”

婁夏識趣地裝作沒看見——啧，還說沒一腿？

婁夏的陽光普照獎第二天下午才送到她小區的快遞櫃裏，由于所有到場卻沒抽到獎的同事都有一份男士潔面套裝或一捆女性用品，量不是很确定，就直接年會結束後統計完發到了各個同事的家裏。婁夏看着這麽個獎品哭笑不得，作為一個陽光普照獎，它确實做到了在有限的預算內十分實用，但是——

她忍不住撥通了杜若瑤的手機：“叮咚！尊貴的會員您好，本店最近提供免費配送衛生巾活動，成捆的。請問您需要預約嗎？”

那頭杜若瑤沉默了五秒：“……神經病。”

神經病都說得這麽好聽，罵的婁夏竟有些心情愉悅，她并不想挂電話：“嗯……杜老師，你在幹嘛呢？”

那邊很嘈雜，好聽的女聲輕飄飄地傳來，婁夏豎起耳朵聽，女老師一個字一個字格外溫柔地烙下來：“我在年會呢，馬上要抽獎了。”

“啊，這麽巧！”婁夏喜笑顏開，“我們公司昨天剛開完年會，我抽到個婦女大禮包，好大一捆姨媽巾。”

杜若瑤：“……”怪不得突然打這麽個電話，合着來炫耀衛/生/巾來了。

婁夏：“你們怎麽周六開年會啊，這不變相加班嗎？”

杜若瑤：“要放寒假了。”

婁夏：“哦——那，獎品豐厚嗎？”

杜若瑤：“唔，一般吧，感覺三等獎還實用點。”

婁夏：“是什麽”

杜若瑤:“一二等獎是阿米諾鍵盤耳機什麽的，三等獎是鋼筆。”

婁夏：“哦~那我選一二等獎——明顯是阿米諾最好啊！”

杜若瑤：“噼裏啪啦的，好吵。”

眼看着沒有話題，杜若瑤就要挂電話，婁夏搶着說：“你別挂啊，你和我打着電話肯定能有好運！我都抽到婦女大禮包了，你再不濟也能抽個三等獎二等獎吧？”

杜若瑤翻個白眼，信她就有鬼了：“再、見。”

學校的教職工很多，坐滿了半個禮堂，所以年會以師生們的表演為主，抽獎流程穿插其中，杜若瑤挂了電話時恰逢黃珊珊上臺領了一支鋼筆下來坐在她身邊：“和誰打電話呢，笑得這麽開心？”

這場高中寒假前的年會持續了3個小時，離開時杜若瑤在停車場看到了熟悉的奧迪車，車子還處在發動狀态，她走過去，車窗就乖乖地降下來，駕駛座的女人戴着大大的金屬邊眼鏡搖頭晃腦：“杜老師為何空手而歸？”

沒抽到任何獎項的女老師冷哼一聲：“還不是被你詛咒了。”

“NoNoNo，”婁夏搖搖頭，“這詛咒可非貧僧所施，而是施主您毫無預兆挂我電話所致！”

“哦？那敢問高僧，該如何消災呢？”

似乎就在等着她這一句，婁夏迅速把一個什麽袋子塞進她懷裏：“喏，護身符！”

杜若瑤被她塞得一個踉跄，低頭一看，小小的袋子裏裝着一個盒子，外包裝上是一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鋼筆——這可比年會上的三等獎貴重多了。

她擡頭剛想說些什麽，婁夏卻已經抓住機會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杜若瑤揚了揚眉毛，并不急着去取車。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褐色的奧迪繞了一圈又一次停在她身邊，車主臉色緋紅，問她要不要搭順風車。

杜若瑤佯裝為難，指指不遠處的SUV：“可是我開車了，如果你送我——”

婁夏的臉仿佛更紅了：“啊，好的好的，那下次見！”

這回她徑直開出了車庫，留下女老師在原地說完剩下的話：

“就要負責下次再送我來取車……”

杜若瑤不知道是自己說得太慢，抑或是婁夏走得太快。

她站在原地搖搖頭，驚奇地發覺，對于一次兩次的錯過，她好像已經不怎麽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