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信手拈來

信手拈來

李佳音的酒勁在上了大善人婁夏的車後才開始發作，幸而她倒也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只是在下車前攥着婁夏的手，保持着掰手腕的動作，像結拜兄弟一樣認真：

“婁女士，你一定要鼎力助我，我們同心合力，定能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人醉酒後總是力大無比，婁夏不懂自己為什麽就要鼎力助她，也不懂才剛見第一面的李佳音為什麽對自己寄托這麽大的希望，但秉持着助人為樂的美德，又為了趕緊将手抽出，只得點頭如搗蒜：

“一定，一定！”

這天，待婁夏終于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三點半。

幺九：【睡了嗎？】

她習慣性地給方思莘發了一條消息再去洗漱，她倆是Y公司的頂梁柱，遇上活動趕工總是加班到最晚的，所以倆人每次夜深人靜就互相叨擾，互相慰藉——你也沒睡啊！

消息發出去了，婁夏卻後知後覺想起方思莘已經離了職，并且效率奇高地收拾行李飛回了千裏之外的大西北探親去了，輕嘆了一聲這小子真是樂逍遙，婁夏便自顧自去收拾房間，換衣洗澡。

待她收拾好一切，拿起手機想嘗試能不能刷到新的“毒魚頭”cp剪輯，卻見消息框裏躺了兩條新消息：

43：【沒】

43：【睡不着.jpg】

幺九：【幸災樂禍.jpg】

幺九：【愁啥呢？】

43：【羅雲天】

幺九：【？】

43：【我退租了，羅雲天就給hc了】

hc？婁夏大笑，狐姐的名字是燙嘴嗎？

43：【hc跟我說她過敏】

婁夏笑不出來了：【？不會是想讓我養吧】

她回想一下房東那刻薄的嘴臉，渾身顫抖：【我可不敢養】

43：【沒有】

幺九：【？】那你啥意思？

43：【她對羅雲天過敏，羅雲天在我家，她卻還來我家那麽多次】

幺九：【……】

幺九：【本人已下線.jpg】

啧，婁夏酸得牙都要掉了，這下“毒魚頭”也沒心情搜了，她最後确認了一遍明天的日程，就準備睡覺，卻在最後一刻收到了一條信息。

QY：【暗號123！】

這是年初時，她和齊逸定下的暗號！

婁夏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睡意一下子就給蒸發得幹幹淨淨，一個餓虎撲食拿起手機：【我是紅毛丹！】

QY：【靠！學姐你說得可真沒錯！我今天看見衛柏他偷偷拿杜老師杯子喝水了！】

QY：【而且是晚自習結束以後！衛柏走讀，我今天作業有一題留下多做了一會，做完以為他早走了，結果經過辦公室的時候看見的！】

QY：【毛骨悚然.jpg】

齊逸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把婁夏的心徹底撥亂。

但齊逸畢竟是高中生，還處在高三下半學期這麽一個關鍵的時段，婁夏可以讓他幫忙收集線索，卻不可能對着他情緒外洩，于是她只能避重就輕地從側面回複他。

幺九：【還不信我？氣哼哼.jpg】

QY：【我真不是故意的，衛柏成績好，也聽話，高一高二還是杜老師的課代表，杜老師還蠻喜歡他的！】

幺九：【嗯】

QY：【不過這次事出突然，我沒拍下來，收集線索的任務還沒進展，下次一定繼續關注！】

幺九：【嗯，怎麽還沒睡？】

QY：【睡着了，只是想到這件事還沒彙報又趕緊醒來彙報了。】

婁夏知道他在說謊，一定是“失控世界”或者別的什麽游戲分了神，才導致高中男生現在還醒着。

她緊緊握着手機，用力地深呼吸，她心裏有怨，怨齊逸對待這事兒不夠認真謹慎，卻也只能壓抑下自己沖動的念頭。

當下，“失控世界”是比較火的ip，但“遙看瀑布沒錢花”卻是低調之人，她發布的視頻從來都是只有字幕沒有配音講解，哪怕後面直播時因為罵了幾句收獲了一堆聲控粉絲，她也沒有改變最初的習慣，只有直播時才會偶爾說上幾句而已。

馬甲如此，杜若瑤本人亦如此。

同樣是學生，齊逸也是“失控世界”的玩家，他卻從來沒把自己的老師往“女王大人”身上聯想。婁夏猜，哪怕是有學生問了，杜若瑤也一定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而衛柏卻如此确定地把她們聯系到一起，他對杜若瑤的執念一定是超越了他們想象的深。根據齊逸所窺探到今晚的冰山一角推算下來，應該就是今晚，衛柏聽杜若瑤講完題目後又折返回辦公室去。一晚上，跟蹤又潛入辦公室，他的行動過于頻繁，婁夏感到莫名的危機感。

她多麽想齊逸能夠快點拿到一些線索，這樣哪怕以後衛柏作出對杜若瑤不利的事情，她也不至于毫無對策，可是眼下卻也只能端起成年人的架子，順着勸他：

【還是睡眠和學習重要，包括收集線索，都要建立在好好學習、好好睡覺的基礎上，知道了嗎？】

齊逸應了聲知道了後就沒了消息，大概是倒頭睡了。

婁夏點開齊逸的頭像，發現他又更新了一條朋友圈，便點進去看。齊逸是吐槽體質，朋友圈更新得頻繁，婁夏從不錯過，因為經常能夠從中捕獲杜若瑤的影子。

今天他發的朋友圈是吐槽作業太難太多，婁夏便從照片裏那一堆卷子中找到了英文試卷，129分，字跡矯若游龍，一看就是杜若瑤打的分。

婁夏忍不住又悄悄搜索杜若瑤的微信，點開悄悄發幾個字過去，意料之中彈出來一個紅色感嘆號——她還并沒找到非加杜若瑤微信不可的理由。她眼睛發酸，明明覺得滿心滿意都是杜若瑤，可卻仍會在這時候感覺到那橫在面前的距離。

凝視着杜若瑤的頭像，婁夏忍不住笑了，她現在這個狀态，又有什麽資格說衛柏？

思緒繁多、憂慮過度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面試新人的時候帶着烏青的大眼袋。

婁夏提前了十分鐘坐在HR預約好的會議室裏，垂着眼皮喝咖啡，一張張翻閱面前五花八門的簡歷。

這次的招新是提前了半年的應屆生第一批，面向對象的門檻是碩士生。作為游戲公司的技術面，婁夏看學生的簡歷，比起GPA、排名和種種獎項，更喜歡關注被排在第一第二位的學生項目，盡管這也是最容易被注水的部分，但卻更容易幫助她切入話題，注水的多少，也能夠通過有效的交流探個徹底。

十分鐘，她在一衆簡歷中便挑出标注了幾張比較出彩的，排在第一名的被她拿在手中，便是數一數二的其中一張。

HR敲門進來，詢問是否可以開始，婁夏應下，友好地揮揮手，示意排在門口的第一名面試者進來。

“你好，”婁夏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卻在看到來者時僵了僵，低頭去看簡歷最上方，婁夏幹巴巴地讀他的名字，“王浩然？”

王浩然身着得體的西裝，正禮貌地微微鞠躬沖她打招呼，他臉上洋溢着恰到好處的自信：“你好，面試官。”

世界真小啊。

婁夏努力作出自然的表情：“我姓婁，今天負責你的第一輪面試，那我們就不浪費時間——請你先做個自我介紹？”

不得不說，王浩然的專業知識紮實，對游戲的設計以及內容也頗有見解。面試過程中他談吐間謙遜有禮，解題思路也十分清晰明了，這使得婁夏今天開篇的第一項工作完成得比較順心，面試持續了四十五分鐘，直到最後王浩然都表現得像是完全的陌生人，婁夏愈加覺得他那日是喝醉了沒能記住自己的樣貌，直到最後婁夏放下簡歷，往後靠到椅背上，朝他笑了笑：

“好，到這裏我的問題就問完了，浩然，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通常情況下這段兒是婁夏的休息時間，關于薪酬待遇、上下班的問題她都可以推給HR回答，而關于游戲理念、工作感受的問題她已經回答過很多次，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可這王浩然卻偏偏不往她的舒适區走：

“那我想請問一下婁老師，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見婁夏有些怔愣，似乎是沒準備好，王浩然立刻攤開雙手露出投降的意味：“抱歉，請不要把我的問題當成無禮的搭讪——大概過年前後，我的确在浦江那邊的凱星KTV遇見了和您長得很相似的人，但當時光線暗，又很吵鬧，我怕我認錯。”

他闡述的清楚，婁夏自然也沒必要隐瞞，坦然認下了那是自己。

卻不想，王浩然的眸子突然炯炯地亮起來：

“那——我一定沒認錯！您一定是幺九老師吧？”

婁夏自從踏入了直播事業，就做好了會被三次元認出的準備，盡管她鮮少露臉，也不是每天都上線，但畢竟主美的名聲在“失控世界”中沸沸揚揚，更何況有“女王大人”的友誼加成，所以那些稀稀拉拉的直播也吸引了不少鐵粉。

“我當時在KTV看見你，還以為是在做夢！”王浩然的眼睛在發光，卻是幹淨而純粹的高興，他沒提喝酒的事，卻确确實實因為醉酒而有些忘記自己在KTV遇見婁夏時說了些什麽，只記得在一片光怪陸離中捕捉到幺九老師的那一瞬間的欣喜，“那——幺九老師，可以冒昧問一下，你和瀑布老師在現實中認識嗎？”

哦。

原來是cp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