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

第010章 C

聽Sign of the Times,我好像誤闖了一片精靈們栖息的森林,這裏夢幻、漂浮、一切與世俗不同。我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加入她們這場盛大的魔法派對,但我必須先好好吃一頓飯,補充精力。

——《來自湯湯分享的歌曲》

*

湯之念一開始其實并沒有把靳于砷的話放在心上,一直到她打開靳于砷專門錄制的英語朗讀。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标準的美式發音。這完完全全就是現成的模板,無懈可擊,她只要跟着練習,聽多了,總能學會。

一百遍好像聽着好像很多,但是兩分鐘的音頻,就當成是聽音樂,不斷循環,也就是三個多小時而已。

平心而論,靳于砷的聲音還挺好聽的。他已經過了變聲期,聲線渾厚,低聲時似開了聲卡。

不過湯之念有點疑惑,靳于砷為什麽會願意費時費力地輔導她英語?

可能真的是心血來潮吧。

晚餐時,湯元說起這件事,臉上帶着笑意:“聽老李說,小靳先生還給你輔導英文啦?”

“嗯。”

“那你可要好好向他學習。”

“好。”

湯元一臉欣慰地點點頭,給湯之念夾了一塊回鍋肉。

上學第一天,湯元不免也會好奇女兒在學校裏的情況,問了不少問題。

湯之念撿着好的回答,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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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之念和外婆在鎮上生活時,湯元隔三差五會打電話來問問家裏是否安好,尤其要問湯之念在學校有沒有被人欺負。

留守的孩子容易受到霸淩。

記得有一年,那會兒湯之念還不到十歲,鄰居家那不知好歹的小胖子因為在學校裏輸了拔河比賽跑到她面前挑釁:“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就是個野種!誰不知道你爸爸欠債跳樓自殺,你媽媽跟着別的男人跑了!”

湯之念咬牙聽着,給了對方一個機會:“你要麽向我道歉,要麽挨我一頓揍。”

小胖子嬉皮笑臉:“怎麽?你還敢打我呀?”

有什麽不敢的?

湯之念知道自己這瘦弱的小身板抵不過小胖子,但她知道找工具啊,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一根棍子,啪的一下,狠狠朝小胖子身上抽了過去。

小胖子疼得龇牙咧嘴,還是不敢置信:“你還真打?”

“不真打?跟你在這裏過家家啊?”湯之念說着又是重重一下揮下去。

那是真的打,湯之念身材瘦小,但是靈動,小胖子幾次想反擊,但剛要彎腰用手去撿棍子,就被湯之念的棍子狠狠拍了手背,硬生生打出好幾道血紅的傷痕,疼得哭了起來。

最後小胖子哭着跑出湯之念的家,叫來了家長。

就算叫了家長又怎麽樣?

湯之念棍子還拿在手上,等在自家家門口,氣鼓鼓的,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有理。

“他說我是個野種!我問過他,要麽向我道歉,要麽挨我的打。是他自己讨打的。”

“那你也不該下手那麽重啊!”那家長氣得不行。

“所以打死了嗎?如果要賠償醫藥費的話,盡管說。”

“你這孩子是怎麽說話的?”

“你家孩子又是怎麽說話的呢?”

聚衆的街坊鄰居多了起來,聽着也都站湯之念,再說了,都是小孩子家家打鬧,皮肉傷而已。

對方家長被勸着,都知道湯之念家裏的情況,也不能真拿她怎麽樣,只能罵罵咧咧走了。

後來湯之念外婆幹完農活回家知曉了這件事,罰湯之念跪在院子裏。

湯之念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了一下,小小的身板又倔又強,她說自己沒錯,再來一次還是這個結果。

這事最後肯定是要讓媽媽湯元知道的,但湯元并沒有在言語上責罵湯之念,只是緊張地問她:“那你呢?有受傷嗎?”

湯之念和媽媽通電話,眼眶濕了,說自己沒受傷,她好得很呢,小胖都不是她的對手。

湯元聽後安心下來。

有時候湯之念覺得自己還挺想媽媽的,想在媽媽的懷裏撒嬌,因為她還是個小孩。

可是媽媽要打工,要還債。

夜裏,湯元照例還是要服侍樓上的老太太,叮囑湯之念早些睡覺。

湯之念很小的時候就經常一個人睡,外婆忙着幹農活,不能帶上她。一開始她會害怕,但是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她初中開始住校,高中更不用說,因為學校在縣城,她每兩周才能回一趟鎮上。

睡前,湯之念戴上耳機,開始一遍一遍地聽着靳于砷的英語錄音,一直到閉上眼睛睡着。甚至連睡夢中,腦子裏還是靳于砷嗡嗡嗡的聲音。這種暴力的輸入法,效果确實不錯。加上湯之念之前已經能夠大致背下,這幾十遍的循環下來,就算是依樣畫葫蘆,也能學個七七八八。

湯之念一大早醒來的第一件事,打開靳于砷的手機,繼續播放錄音。

她醒得早,才不過六點,循環聽到八點也能聽兩個小時。

今天湯之念不打算蹭靳家的私家車,媽媽也叮囑她自己去公交站坐車。于是她七點不到就出門,徒步走到公交站臺,再順利搭上206的公交車,直接到達校門口。

湯之念計算了整個車程,時間不算長,一共36分鐘。大概是位置偏的原因,公交車上也沒有多少人。她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戴着耳機一邊聽靳于砷的錄音,一邊消磨時間。

趕在公交車停在校門口前,湯之念聽完了一百遍錄音。她很高興,終于完成了目标!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

湯之念太開心了,她忽然覺得有靳于砷這個老師也不錯。

作為回報,她決定對他的龜毛不再斤斤計較了。

*

新學期的第二天,因為新鮮感也過了,相對來說過得比較平靜。

湯之念原以為靳于砷會抽查她聽讀英語文章的情況,但他自打進教室後就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靳于砷來得晚,早讀課結束了他才進的教室。

今晨靳于砷坐上車,見湯之念還沒上車,就讓老李等一會兒。他以為她還屋子裏。

不料卻聽老李說:“小湯一早就背着書包坐公交車去啦。”

靳于砷難得沉默,臉色也不好看。

老李跟着說:“那我下次跟小湯說,讓她和我們一起走。”

靳于砷臉色更不好看了:“誰求着她了?”

第一節課是科學,他雙手抄兜坐在位置上,敞着長腿,還把湯之念的位置占了大半塊,臉上表情很不爽。

靳于砷側身對着湯之念,她看不到清他的眉眼,不過卻清楚瞧見他優越的下颌線,透着一股戾氣,還有厭世感。

不知道大少爺是個什麽情況,不開心嗎?

不過一大早的誰又惹他了?

湯之念默默讓開點位置,不招惹他就對了。

科學老師依舊是外教,依舊是聽不懂的英文,湯之念已經認命了。不過她能自學,另外,她也掌握了學習英語方法,在課餘給自己找了一篇英語文章,開始背誦。

這次用的時間比昨天要短一些,因為靳于砷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

“一整天,一篇不到1000字的文章背成這個德行。”

湯之念也覺得自己學習态度不端正。不能因為到新的環境就有所松懈,也不能因為不習慣就找借口。

于是她背得很認真,實在不會的單詞就問周曉瑤。

遇上周曉瑤也不會的單詞,她會去問葉開暢。

葉開暢自幼身邊就有外教跟着,英語就跟他母語似的。

“capricious,意思是無定見的,變幻莫測的。”葉開暢一邊擦着眼鏡,一邊幫着熱心解答,順便看一眼低頭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機的靳于砷,調侃:“怎麽回事?Zak你自己的學生自己不教?”

靳于砷聞言擡頭,眼神給了葉開暢一刺。

葉開暢撇撇嘴,轉頭問湯之念:“湯湯,你惹Zak老師生氣啦?”

湯之念很無辜:“我可沒有。”

說完側頭看了靳于砷一眼。他今天穿一潮牌短T,寬松的版型,襯得他肩膀很寬,玩世不恭的氣質,很絕。

湯之念注意到Cervine總是花癡的眼神看靳于砷,順便再冷眼瞪她一眼。

什麽仇什麽怨啊。

湯之念挪挪自己的椅子,離靳于砷更遠一點。

臨近中午的時候,班主任Hedy讓湯之念去領校服。

恒譽國際有漂亮的校服,但學校并沒有硬性規定學生必須穿校服,只是在特定的日子裏需要學生統一穿戴整齊。

光是校服就發了八套。春季的、夏季的、冬季的、運動服、休閑服、常服等。校服以青綠色和米色、灰色系為主色系。和大多國際學校偏向于英倫風的校服不同,恒譽國際的校服更偏向美式,配色比較大膽,也很好看。

下午有一節P.E.課,因為有小雨的原因,改為在室內體育館上。

湯之念換上運動服,被周曉瑤圍着轉圈圈誇好看。

真是人靠衣裝啊。

周曉瑤偷偷地對湯之念說:“先說好,別生氣哦。其實你自己的衣服看起來有點土。”

湯之念并不在意。她從不在意什麽土不土,衣服只要合身就行。

周曉瑤說:“那周末我們一起去逛街好不好?我給你挑好看的衣服。”

湯之念搖搖頭:“不用啦,我一個人穿不了太多的衣服。”

什麽的東西多了都是個負擔,除了錢。她就一個身體,每天也只能穿一套衣服。況且現在還發了那麽多的校服,她完全可以穿校服上學,不需要再浪費錢買其他衣服。

恒譽國際的室內體育館裏有籃球場、羽毛球場、棒球場等,很大。

體育課一開始熱身跑了兩圈之後,老師開始教棒球。

湯之念是第一次接觸棒球這項運動,試了很多次都不得要領,但是覺得很好玩。

她在縣城中學讀書的時候沒見過室內體育館,連棒球是什麽都沒見過,而且很多時候體育課還要被主課老師占了。

不過在恒譽國際,學校講究的全面發展,不僅主課要好,其他的課程也開展地有聲有色。

體育課進行到一半,周曉瑤嘴唇發白坐在一旁,用手扇風,說:“好累。”

湯之念覺得還好,她不累。

“你沒事吧?”湯之念發現周曉瑤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

“湯湯,我好口渴啊!可是我走不動路了。”周曉瑤有些低血糖,語氣軟軟的,實在讓人有濃濃的保護欲。

“我去幫你買水。”小賣部就在室內體育館旁邊。

“謝謝湯湯!”

湯之念掉頭正準備去小賣部,被人攔着。

是Cervine。

“Zora,幫我們也帶一瓶水呗。”Cervine雙手抱臂,身旁站着好幾個女生,她們也說自己渴了。

湯之念擰了擰眉,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開學第二天,她要是在學校弄出什麽動靜了,媽媽知道也會擔心。

反正她也要去給周曉瑤買,就答應了。

不多時,湯之念提着一個塑料袋回到體育館,袋裏面裝着好幾瓶水。

水還挺重,她提過來的時候掌心火辣辣地生疼,剛走進體育館大門,不知道是誰突然絆了她一腳,讓她毫無防備地摔了一跤,連帶着手上提着的礦泉水也從袋子裏滾了出來。

所有人都看着湯之念出洋相。

Cervine就在一旁笑着看戲,雙手抱臂,居高臨下。旁邊的同伴和她做了個眼色,她朝對方揚了揚眉,很得意。

膝蓋很疼,湯之念準備起身,面前籠罩一道陰影。她還未擡頭,那人抓住她手腕,強勢地将她一把提了起來。

“怎麽呢?你生來給人當跑腿的?”靳于砷語氣很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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