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 第ep.夢中亦是寶貝
◇ 第84章 ep.84 夢中亦是寶貝
清晨時分,魚年聽到了鐘聲。
“三點,要起嗎?他們要做早課了。”沈玉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起。”魚年很快讓自己清醒過來,難得來寺廟,昨天又聽了沈玉的話,他就想認真體驗一回在廟裏清修的感覺。
兩人洗漱完畢,在寺廟內一位僧人的帶領下,去到禪堂。
塵了在禪堂外等着他們,主要是等魚年,他将魚年領到一間小禪房裏,單獨跟魚年講了一下禪修的意義和禪定的入門方法。
對非修行的人而言,禪修也是有一定好處的,它可以讓人們在生活中保持覺性,訓練專注,開發潛能,是深入認識自己的生命和心性的一種鍛煉。
而禪定,就是坐禪習定,所謂“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如果不是真的要修行,那麽禪定對現代人的好處就是練習不被外界的紛亂所影響,在坐禪中入靜,讓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的一種修心的手段。
魚年本來以為這和瑜伽中的冥想有些類似,但聽完塵了教他的那些內容,魚年就發現打坐并不是冥想,打坐需要更高的注意力,可是冥想卻是放松入靜,這種方法人确實會覺得很舒服,但那是人在放松後植物神經系統被激活而産生的,長期這樣做,會造成人身心的退行。
塵了細致教完,就将魚年領到禪堂,禪堂裏面全是僧人,沈玉已經在禪墊上坐下了,邊上有一個空位,魚年便在那兒盤腿開始靜坐。
魚年的腿功了得,盤腿坐着紋絲不動,根本不像是第一次靜坐的人。
禪堂裏全都是誦經聲,魚年聽着經聲,照着塵了剛才所教的內容操作。
這畢竟是他第一次靜坐,因此他時不時就會走神到隔壁沈玉的身上,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走了神,又立刻将注意拉回來,就這樣來來回回的,早餐時間到了。
寺廟到處都寫有“止語”二字,魚年一整天都跟着沈玉,沈玉做什麽他也做什麽,沈玉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一直到晚上九點以後,他跟着沈玉回到了他們住的院子,這時沈玉才回身牽他的手低聲問:“累了嗎?”
“不累,就是困。”魚年打了個呵欠。
“那洗漱一下就睡,明天還要繼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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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啊!”
沈玉不由笑道:“我帶你來是度假的,可不是讓你來苦修的。”
“這可算不上是苦修,而且我并沒有定下來,總是走神。”魚年吐舌道。
“正常,第一天會這樣。”沈玉說。
“你也這樣嗎?”
“是啊,慢慢來就好。”
“哦。”
魚年這一覺睡得踏實,好像才一閉眼,下一秒就又聽見了鐘聲。
魚年從小學戲練功的本領讓他在學習禪定的技術上進步很快,他對身體的控制力很強,他坐得住,同時也很細心,別看坐禪就只是在那兒坐着,可實際上修煉的是“覺性”,很耗費精神力,但魚年的專注力也很強,第二天開始他就能長時間集中注意力,和第一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一整天下來,甚至還沒到晚上,他就已經能“定”住了。
在當天晚課結束的時候,塵了告訴魚年說:“我師父要回來了。”
“塵了的師父是什麽樣的人,哥哥見過嗎?是不是就是那個高僧?”這天躺下之後,魚年問沈玉。
“就是他,已經有百歲高齡了,還在四處雲游。”沈玉回答他說:“我沒見過,不過托你的福,這次我應該能見到了。”
“怎麽是托我的福?”魚年納悶。
沈玉微微一笑,說:“睡吧,等見到了你就明白了。”
“好吧。”魚年雖然好奇卻總是對沈玉的話深信不疑,閉上眼就睡熟了,又是一夜無夢。
如果說魚年見到塵了覺得對方是俠僧,那麽見到他的師父就真的如同見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高人的外貌有些無法形容,初見覺得平平無奇,但是看一眼之後,就覺得對方身上好像有一層若隐若現的光。
除此之外,就是高人臉上的笑容,魚年總覺得那笑容高深莫測,像是在看他卻又透過他看見了別的什麽。
塵了喚高人“師父”的時候,本來魚年打算跟着喚一聲,卻被對方擡手阻止了:“貧僧法號‘如夢’,二位施主喚貧僧的法號便可。”
“如夢大師。”魚年和沈玉一齊喚道。
“很好,很好。”如夢大師看看魚年再看看沈玉,只說了這兩個字,臉上依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再沒有多說第三個字。
魚年發現他看自己要更多一些,看沈玉則只用了一眼,然後這次見面莫名其妙就結束了。
然而當天打坐的時候,魚年見到了年紀尚輕的如夢和尚,那如夢和尚正在山中打坐,身上明顯有一層淡淡的光暈,忽然天空中電閃雷鳴,厚厚的雲層中,似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就要跑出來。
畫面一轉,就見海浪滔天,那并非人間的海域,因為海水是黑色的,空中也沒有太陽,卻不知何故亮的驚人。
海水中龐大的身軀若隐若現,到處都是點點星光,分不清是鱗片的反光還是粼粼的水光,世界仿佛一分為二,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
驀然間,水面浮起一顆溫潤發光的珠子,珠子被小心翼翼托在掌心裏,可那大掌的主人卻始終未曾露面。
“所以是因為我的緣故,如夢大師才會回來的嗎?”這是魚年見過如夢禪師以及那兩個奇妙的夢境後得出的結論:“我和他有緣,但是玉哥哥和他之間沒有,所以上一次玉哥哥來這裏的時候就沒有見到他。”
魚年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順便給沈玉講了他看見的畫面,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探究:“入定後的感覺和夢境好相似,但塵了說過入定後看見的種種境界也是虛幻的,可是我總覺得似曾相識,難道真的是我某一個前世見到過的?”
“你就當是夢吧,莊周不也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嗎?”沈玉笑說。
“可奇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魚年嘟囔着道。
“畢竟是夢,夢哪有什麽邏輯,更何況,人類的邏輯只适用于人類這個世界,你說呢?”沈玉這樣道。
“但真的感覺好神奇,哥哥你在入定時也會看見奇妙的畫面嗎?”魚年問沈玉,他倒不是完全的唯物論者,可是這幾天僅僅只是在禪墊上靜坐,只是學習止和觀,就好像感悟了許多許多,塵了給他講經的時候講到《金剛經》裏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以及“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幾乎完全颠覆了他活了二十七年的世界觀。
“遇到過,但沒有什麽比得上此時此刻此地的你。”沈玉比魚年更早接觸佛學,也更早識經,只是他無論看見什麽遇到什麽,無論佛如何教人解脫,乃至他親眼所見塵了的改變,都沒有小魚來得更重要。
如若佛說紅塵虛妄,得證涅槃可得煩惱解脫,不再流轉生死能跳出輪回,那麽他也要讓魚年先一步解脫,而非他自己。
聞言,魚年忽然說:“玉哥哥,我突然有點害怕。”
“怎麽?”沈玉摟着他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世間真的如佛說的只是一場夢,而我突然夢醒,發現哥哥你也是我的夢,會這樣嗎?”魚年擡眸認真看着沈玉:“以前我問過哥哥,哥哥說從宇宙的角度看,我們的愛是永恒不變的,可是現在我接觸了佛學,從佛學的角度看,愛竟然只是一場夢。”
“那也是一場美夢不是嗎?”沈玉摟緊了魚年:“而且小魚,你不要想那麽多,如果那麽容易就能修成正果,看破紅塵,怎麽會在兩千六百年間只出了一個釋迦摩尼?”
“那如果我們一直一直陷在輪回中,我該怎麽做才能在每一世都遇見哥哥?”
“你相信我嗎?”沈玉垂眸看魚年。
魚年立刻點頭:“相信的。”
“那你就記得,我會來找你,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用盡一切辦法找到你。”沈玉深深凝視魚年,這樣對他說。
魚年看見的那一片海他也看見了,就在他問過塵了“生生世世”之後,他不僅看見了,而且潛下去不止一次。
他在深不見底的海裏見到過金碧輝煌的宮殿,他好像很熟悉那裏,甚至感覺自己就屬于那裏。
但在幽深海底的時候,他不是他,他幻化成了一種傳說中的動物——龍。
模樣正如自古流傳下來的那樣,長似蛇,有鱗爪,能幽能明,能巨能細,能飛天潛水,能興雨布雲。
古人能将之畫下來,或許并不完全是傳說,而是真的有人在打坐修行的時候見到過龍——就如盲人摸象,盲人從未見過象,他又如何能憑空想出大象的樣子來?
或許有人會拿出《犀牛》那幅畫作來反駁他,但《犀牛》在創作出來之前,已經有不少文字的描述讓畫家有了想象的基石。
無論如何,無論是入定還是夢境,沈玉不止一次感覺到自己變成龍,不僅能潛入海底,還能騰雲駕霧,在天空中興風作浪。
而今天在見到如夢老和尚的第一眼,沈玉就認了出來——有一次他飛過天空之時,在一座山峰上見過年輕的如夢和尚,而在那個如夢身邊,有一個發光體,那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
在見到寶珠的剎那間,他就明白自己為何總在海底來來去去,或是不斷飛上天空——那是因為他丢失了至寶,這顆寶珠正是自龍宮遺落至了人間,那本來就是屬于他的寶貝,如今終于被他尋回。
【作者有話說】
《犀牛》畫家:阿爾布雷特·丢勒(畫這幅畫的時候畫家沒有見過犀牛,只憑文字和素描稿)
作者一直覺得《山海經》并不是出自完全的想象,包括龍(專欄裏的《神獸勿擾》就是類似的腦洞),無論是人物和故事,總的來說和寫這篇文的我的世界觀價值觀愛情觀都是分不開的,但小說總歸是小說,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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