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幸有相逢

幸有相逢

葉茫走到徐衛彪身邊,說:“現在都想着往外跑,他倒好,求爺爺告奶奶的四處托關系回燕陽,童繁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幫他順利回來,還替他搞定了戶口問題……趕明兒你可得好好謝謝童大律師。”

徐衛彪挑眉:“成,趕明兒咱倆婚禮,我讓他做主桌。”

“神經,誰要跟你結婚?”

“你啊!”徐衛彪側身看向葉茫,厚着臉皮理直氣壯說,“你不跟我結婚跟誰?都惦記我這麽多年了,現在我把自個兒送你嘴邊兒上,不能不吃吧?”

葉茫氣得發笑:“恁麽多年啊?”

徐衛彪正掰着手指頭數,臺上的人演唱完畢抱着吉他跳了下來,身上那件花色襯衫随風抖動,倒真有點像蝴蝶振翅。

徐衛彪心說,花蝴蝶。

忠餘楠蹦跶到吧臺放好吉他,又倒了杯洋酒,端着酒杯走到徐衛彪面前,揚起标志性的賤笑說:“彪子,好久不見呀!哥兒們這酒吧怎麽樣?是不是特飒、特有港味兒?我跟你說哥兒們現在真是窮的只剩下錢了,你要是需要錢就言語一聲兒,哥兒們絕對沒二話!卡號給我,要多少有多少!”

“真是……花蝴蝶啊。”

徐衛彪忽生感慨,想不到當初忠二子說的那句“下輩子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們”,竟是一語成谶,真的應驗了!

“愣啥呢!可不就是我嘛!”忠餘楠咯咯地笑,指了指臺上的樂隊又驕傲說,“我的樂隊成員,都是跟我從Hong Kong來咱燕陽的!要不說還得是咱燕陽空氣好,舒坦,你瞧他們來這兒之後精神頭十足!嘿嘿!還有我告訴你啊,現在花蝴蝶不止代表我,還有我的‘花蝴蝶唱片公司’、‘花蝴蝶搖滾樂隊’,以及接下來的‘花蝴蝶演藝經紀公司’、‘花蝴蝶電影院’……”

忠餘楠喋喋不休地說着,那語氣好像他只是出遠門旅了個游,從未真正離開過。徐衛彪沒有問他是怎麽記得過去的事又或者這些年都跑哪兒去了,知道忠餘楠過得好就行,其他事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說。

葉茫輕咳一聲:“既然如此,童律師的費用,還請忠大少爺慷慨解囊了。”

忠餘楠一拍胸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放心吧大嫂!”

葉茫嘴角微動:“別叫大嫂,叫葉兒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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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餘楠愣了一下,“哦,葉兒姐……”随後稀奇地看向徐衛彪,悄聲地問,“彪子,你什麽情況啊?我大老遠回來生怕趕不上你的喜酒,怎麽你還沒拿下啊?行不行啊你!”

“你丫才不行呢!”徐衛彪剛還在心裏誇忠餘楠會說話,現下就又嫌棄他太沒眼力見兒了,咋專往人肋條骨上戳呢!

“去去去,小屁孩兒你懂啥!找張鵬玩兒去!”

忠餘楠嬉皮笑臉地去找張鵬:“嘿胖子,你現在住哪兒呢?”

“你丫才胖子呢!”張鵬特意從思圖面館借來一只大銅鍋,正忙活着支鍋子,頭也不擡地說,“帽學胡同三十二號院兒。”

忠餘楠“哎呀”一聲:“巧了,我就住你隔壁胡同,東福壽巷五十六號小洋樓就是我家,可大了……”

“行了吧你別光白話了,眼裏頭有點活兒成不成啊!把那盤子碼碼。”

“切!碼就碼!”

“……”

小朋友和小朋友聊,大人和大人聊。徐衛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葉兒姐,你出手挺大方啊。”

葉茫看了眼徐衛彪,好笑地問:“彪哥,我又怎麽大方了?”

“我聽說那位童大律師挺貴的啊。”

啧,這聽着那麽不像好話呢?葉茫蹙眉輕笑,解釋說:“童繁喜歡錢,我用錢就能維住他,不需要再操別的心,多好。”

“就這麽簡單?”

“不然呢?”葉茫懶得理會徐衛彪話裏的打探之意,從包裏拿出一只精致的長方形禮品盒遞給他,“送你的。”

“啥呀……”徐衛彪咧着嘴笑起來,美滋滋打開一看,是一只鋼筆,不由得納悶兒,“你之前送的那個英雄牌鋼筆我還留着呢,沒壞,還能用,咋又送一只?”

“彪哥啊,你什麽時候變得勤儉持家了?不要還我……”

“要要要!葉兒姐給啥都要!嘿嘿!”徐衛彪抱着鋼筆傻樂兩聲,又對着筆左看右看,卻始終看不懂什麽門道,只知道這玩意兒一定很貴!

葉茫說:“你現在是生意人,總要充個門面,我原本想送你一支大金筆,後來想想那樣門面是有了,可太過招搖容易生事,還是算了。這支筆是我找人定做的,上面鑲了一小圈碎鑽,主打一個低調奢華,內行人一看就懂。”

徐衛彪眯了眯眼,一下子抓住重點:“這筆是你專門給我定做的?”

葉茫眼神略略飄開,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徐衛彪正要說話,林志華拎着兩大兜子青菜和羊肉走進酒吧,看見徐衛彪後立馬叫他:“彪子!過來幫把手!”

徐衛彪微微皺眉,喊黃寺和地出溜去幫忙,自己卻站在葉茫身邊一動不動,還淨給林志華打手勢示意他快走開。

林志華白楞他一眼,撇着嘴去找張鵬。

徐衛彪第二次張嘴,又被一聲洪亮喜慶的女聲打斷。

“Всем привет!”安菲娅突然出現在酒吧門口,揮舞着雙手十分活潑地同所有人打招呼,“大家好啊!有沒有想我——們呀!”

汪磊踏着話的尾音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下徐衛彪繃不住了,他一嗓子“汪磊”後大笑着抱上去,高興地喊:“哎喲!齊了齊了!終于!人都齊了!啊啊啊——”

哥幾個相聚在兄弟酒吧過除夕,吃着火鍋、吹着牛逼,天南地北侃,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酒過三巡,張鵬開始大着舌頭繪聲繪色地講起當年徐衛彪是如何冒着極大的風雪連夜來找自己買下九號院,情之深、義之重,最後又分文不取地把院子還給葉茫……

說書人講得精彩,聽客們津津有味。

葉茫卻淡笑着吐了一句:“朋友麽,應當的。”

這話殺傷力十足,場面霎時安靜下來。

“朋友”二字算是踩到了雷區,徐衛彪頓時又氣又急,跳起來說:“啥呀啥就朋友呀!”他抓過杯子,喝下整整一大杯啤酒,撂下杯子就把葉茫從位子上拽起來,喊了一聲,“葉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擇日不如撞日!徐衛彪挺胸擡頭跟喊番號似的一遍遍說:“葉茫,咱倆結婚吧!咱倆結婚!結婚吧!結婚——”

幹脆直白又霸道,還透着一點莽撞的可愛。

葉茫忍不住笑,伸手捂住那張機關炮般的嘴,看了看衆人,同徐衛彪說:“那就……先談着吧,一年,一年以後再說。”

徐衛彪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兒,此刻見葉茫松了口風,立刻點頭說好,還當着衆人親了葉茫一口,甭提多得意了。

不過這一年裏他倆也不是沒有吵過架,甚至沒少吵架,可就想張鵬早些年說過的,他們吵不散。

譬如有一回,徐衛彪第不知道多少次提起結婚的事,給葉茫整煩了,就問他:“你到底着什麽急啊?咱倆現在這樣不好嗎?”

“好是好,可結婚更好啊!真的,咱談夠久了該結婚了!葉兒,你這麽老拖着搞得我心裏很難受你知道嗎?”

嘿?他還委屈上了?葉茫挑着眉毛問:“你難受什麽?來你說清楚,是我對你不好嗎?徐衛彪,我作為商場老板,力排衆議給你最好的櫃臺,你知道我為此拒絕了多少優秀的外資企……”

徐衛彪竟撒起潑來,捂着耳朵不聽葉茫說話,一味念叨着:“不好不好不好!就是不好!不結婚就是不好!我不管……”

“你愛管不管!我也不管了!”

葉茫一氣之下好幾天沒搭理他。徐衛彪也氣得不輕,一天到晚輪着番的找哥幾個訴苦,說自己就想結婚,怎麽那麽難呢?!

彼時,汪磊跟安菲娅去上海拜見準丈母娘,白天要當知心男友、知心女婿來調和她們母女的關系,晚上還得熬夜接徐衛彪的長途繼續充當知心二哥;林志華接連兩次剛下手術臺就被徐衛彪堵在辦公室門口,已經決定再輔修一門精神病學了;忠餘楠每回有點兒作曲靈感,一準兒被徐衛彪打斷;地出溜要一邊在車間檢查,一邊聽廠長在耳邊車轱辘話來回叨叨,弄得新來的職工一時間都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廠長。

最可憐的當屬小苦瓜張鵬,好容易找了一個夜校老師談戀愛,前腳剛跟對象顯擺說自己脾氣好,輕易不發火、不動怒,後腳徐衛彪就在他約會時充當起高瓦數電燈泡,追着他屁股後頭大吐苦水,他還不敢對此發表什麽意見,否則不但會自我打臉,還會被徐衛彪罵重色輕友……

黃寺倒是逃過一劫。畢竟徐衛彪為給他找媳婦兒安排了幾十場相親,他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還特別納悶兒:彪哥對我有沒有媳婦兒這事兒咋這麽有執念呢?!

氣歸氣,該認慫還得認慫,徐衛彪除了仗義就這一點最好——疼媳婦兒。

糖衣炮彈,軟硬兼施,甚至是撒潑打滾、尋死覓活,凡葉茫想得到想不到的法子,徐衛彪能用盡用,最後他還把自己擇得一幹二淨,說都是好兄弟們出的馊主意。

終于,二人在戀愛長跑一年後——當然只有徐衛彪覺得一年就屬于長跑,其他四虎都認為時間太短撺掇着葉茫再考慮考慮,被徐衛彪好一通數落——領證了。

徐衛彪怕夜長夢多,非得先領證再辦婚禮。結婚證拿到手那天他激動得落淚,一走出民政局就忍不住抱着結婚證癟起了嘴,發出一聲詭異的聲音:“嗚——”

衆人踅摸着哪兒發出的動靜,找了一圈發現竟是徐衛彪在哭。

“怎麽了這是?剛領證就後悔啦?”張鵬嘴沒把門兒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假裝好心地替徐衛彪抹眼淚。

“滾!”徐衛彪白了他一眼,繼續捧着結婚證哼哼,“嗚——”

汪磊無語至極,林志華同樣咂摸着嘴難掩嫌棄。

忠餘楠倒是樂呵呵地跑到葉茫身邊道喜,卻被徐衛彪擡手轟趕:

“去去去!我媳婦兒,你挨她那麽近幹啥!”

忠餘楠:“……”

“那她還是我們葉兒姐呢!”張鵬臭來勁,說着就往葉茫身邊湊,手挽着葉茫的胳膊親昵地喊,“葉兒姐——葉兒——”

徐衛彪擡腳就蹬,顯擺着手裏的結婚證,嘴裏不停強調:“我媳婦兒!我媳婦兒!”好不容易扒拉開那倆,他又對汪磊說,“磊子你也不管管他倆,搶人媳婦兒是不是違法了!”

衆人看向汪磊,靜候他那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嘴。

汪磊早猜到徐衛彪今天會特別嘚瑟,淡定地從兜裏掏出自己的結婚證,說:“彪子,不至于,整的跟誰沒結過婚似的。”

徐衛彪驚呆:“磊子,你這啥時候的?真的假的啊……”

汪磊:“……”

徐衛彪打開汪磊那張結婚證,盯着上面的日期瞪大了眼睛:“靠!就比我早一天!我還說我是咱哥幾個裏頭一個結婚的呢……”他忽然意識到什麽,格外認真地對葉茫說,“不成!我兒子必須是他們幾個兒子的老大!”說完就把她扛肩上跑了。

葉茫只覺得眼前一花:“徐衛彪你幹嘛呀!”

“生兒子去咯——”

……

過了幾天,徐衛彪請哥四個去思圖面館吃飯,像是為了某件事犯愁,飯桌上不停撓頭,張鵬坐他旁邊既嫌棄又無奈地說:“彪子,別撓了成麽,我這盤子裏都是你的頭皮屑!”

“去你的,你才有頭皮屑呢。”徐衛彪沒好氣地說,“婚禮咋辦呢?張鵬,你別光吃,出個主意。

張鵬說:“又不是我嫁給你,我咋給你出主意。”

“那磊子你說。”

“我沒主意,安菲娅不打算辦婚禮,我聽她的。”

“不辦婚禮?成麽……”

汪磊無所謂地聳聳肩:“她想旅行結婚,我都可以。”

徐衛彪骨子裏還是很傳統的,他認為結婚必須得風風光光辦婚禮,這樣才完整,但聽汪磊這麽一說,仿佛旅行結婚也挺有意思。

可葉茫又不是安菲娅,不辦婚禮她會不會不高興?徐衛彪有點含糊,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華子你說說呢。”

林志華:“身為在座唯一一個差點兒成為你小舅子的人,彪子,我覺得吧——

“得得得!你打住吧啊!噓!”

“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徐衛彪雖然覺得花蝴蝶說不出什麽靠譜的話,可聊勝于無,還是讓他說說。

忠餘楠興沖沖道:“你直接問葉兒姐不就好了!”

徐衛彪:“……”

葉茫姍姍來遲,一進門就聽見這句話:“問我什麽?”

忠餘楠:“彪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你倆的婚嚕嗚嚕嗚……”

徐衛彪急忙捂住忠餘楠的嘴。

葉茫看一眼徐衛彪,看樣子像是真的疑惑:“二婚就不必辦了吧?”

這下不用徐衛彪捂嘴,大家都不說話了,直眉楞眼地盯着徐衛彪。

只有汪磊懂這話的意思,拍着彪子的肩膀說:“自求多福。”

……

最終,徐衛彪和葉茫還是選擇了旅行結婚。

他們一起去了南明、廣寧、雲江、上海,将各自走過的路又攜手走了一遍,最後在上海找到一家旅行社代辦了出境游手續,一同趕赴新、馬、泰、澳、港玩了一大圈。

從香港回來後,葉茫就有喜了。但當時她沒往懷孕這方面想,以為自己是工作太累導致腸胃不舒服,畢竟有過前車之鑒。

當時,萬萊商場正式更名為“華星購物中心”,正處于拓展商業版圖、消費提質升級的轉型關鍵期。徐衛食品廠也變成“徐衛食品集團有限公司”,徐衛彪作為集團創始人忙得不可開交:注冊公司商标、擴展業務範疇、老廠房整體拆遷改造、調整生産力布局、标準化公司管理、完善員工福利制度……葉茫不想讓人擔心,就自己抽時間去醫院做了檢查,拿到報告單時才恍然大悟。

當她把這個喜訊告訴徐衛彪時,除了意料之中的喜悅,她還捕捉到徐衛彪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擔憂和恐懼。

葉茫知道徐衛彪在怕什麽,卻沒有挑明。她理解徐衛彪,他曾經失去過太多東西,眼下來之不易的幸福,他可能是真不知道該捧着好還是含着好了。所以,葉茫選擇了默默忍受徐衛彪近乎二十四小時都黏着她的誇張舉動并給予了他最大的安全感。

葉茫一度認為自己就好像是懷了雙胞胎,小的在肚子裏,大的在眼麽前兒。直到幾個月後的一次産檢,她發現徐衛彪實在有點過了,忍不住跟他說:“徐衛彪,你正常點兒,行嗎?”

那次,徐衛彪愣是頭天晚上就把張鵬、汪磊和忠餘楠都叫了過來,還招呼黃寺搞了個車隊,第二天前簇後擁地一起去醫院陪葉茫産檢,還千叮咛萬囑咐的讓林志華務必提前半個小時在醫院門口候着。要不是葉茫攔着,徐衛彪都敢和汪磊張嘴說想要他找找關系看能不能借來城南分局的警車開道……

三九天兒裏,林志華不但凍傻了也看傻了,一輛接着一輛小轎車接連停在醫院門口,排場不是一般的大。他吸溜着鼻涕萬般無奈地問徐衛彪:“彪子,你至于嗎?就一産檢,你怎麽搞得像出……嫁似的!”

差點兒沒摟住“殡”字。林志華後怕,這要是讓徐衛彪聽到非活劈了自己不可!

“唉,華子,你不懂,我真是怕……”

徐衛彪話說一半,嘆了嘆氣,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扶葉茫到婦産科做檢查,還非得讓林志華陪着。

林志華無語:“我是心外科又不是婦産科,我進去有啥用啊!”

檢查結果一切都好,胎兒健康,葉茫身體各項指标也都正常。

徐衛彪稍稍放心,可一想到還要開車回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回去時是汪磊開車,短短一程路,徐衛彪不下十次提醒汪磊開慢點。

汪磊嫌煩,索性踩了剎車靠邊停下,回身看着徐衛彪說:“你自己開吧。”

我要是敢早自己開了!徐衛彪不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口,手護在葉茫圓溜溜的肚子上,十分歉意地說:“磊子,我不是嫌你開的不好啊,我、我就是……”

葉茫嘆了口氣,同汪磊說:“磊子,不好意思啊,你和黃寺他們就先回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他說。”

汪磊長舒一口氣,認真道了句“謝謝”,動作麻利地下了車。

“不是,磊子你別走啊!你……我……”

“徐衛彪。”葉茫朝駕駛座努了努嘴,“去開車。”

徐衛彪沒動。

葉茫又笑着推了他兩下,“趕緊的。”

徐衛彪還是沒動。

“得,你不開,我開……”

“別!千萬別!”徐衛彪信以為真,霎時吓出一身冷汗,手忙腳亂地下車鑽進駕駛座,雙手緊抓住方向盤卻半天沒發動車子。

葉茫微微一嘆,下了車改坐到副駕駛。她看着徐衛彪,側了側身,伸手握住方向盤上那雙濕淋淋的爪子,笑着問他:“真就這麽怕啊?”

徐衛彪不敢看葉茫,低頭凝視她的孕肚:“葉兒,我……”

葉茫知道徐衛彪的顧慮,說:“今天醫生不是說了麽,孩子很健康,我每天也是吃吃喝喝,公司的事兒大都交給張鵬處理了,一點兒心都不用操,你還擔心什麽?”

徐衛彪看了她一眼,輕聲苦笑:“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可是現在孩子沒事,我也沒事,什麽事都沒有,你不需要怕。”葉茫緊緊握住徐衛彪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徐衛彪,誰都不知道意外什麽時候會來,但不論是怎樣的意外,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對。不止如此,我還會阻止你沖動行事,絕對不會讓你陷入走投無路、後悔終生的地步,這就是我給你的承諾。”

徐衛彪曾向葉茫承諾會一輩子對她好,讓她過衣食無憂、開開心心的好日子,同時也想從葉茫口中得到一些承諾,什麽都好。可葉茫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說,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終于能夠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告訴徐衛彪。

良久,徐衛彪說:“葉茫,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徐衛彪喜得貴子,葉茫母子平安。

為了給孩子起一個響亮的名字,徐衛彪提前幾個月就開始翻詞典,苦惱許久,終于在兒子出生的當天早上拍板決定:“就叫徐全!人中之王,要啥有啥!咋樣!”

哥幾個陪他蹲在産房外,都頂着黑眼圈挑大拇哥。尤其是張鵬,仗着眼睛小已經偷摸兒眯了好幾覺,可還是困,合起那本被翻爛的成語大全,打着哈欠說:“成,不錯,太棒了……終于能好好睡覺了。”

産房內突然傳出一聲啼哭,醫生出來報喜,六斤八兩的大胖小子。

徐衛彪喜極而泣,又哭又笑,饒是如此仍不忘和哥幾個嘚瑟:“不好意思啦各位,我先當爹了!哎呦你說這事兒鬧的……嘿嘿嘿!想不到我是咱哥幾個的老大,我兒子也是你們兒子的老大,啊哈哈哈——!!!”

次年,汪磊和安菲娅喜添千金。

九七年香港回歸,哥幾個聚在九號院看交接儀式,然後一起陪忠餘楠接家人回來。

九八年初,張鵬與那位夜校老師喜結連理,同年三月林志華和談了兩年的警察女友步入婚姻。

九九年,張鵬得了個閨女,林志華得了個兒子,倆孩子竟還是同月同日生,湊成了一個“好”字。

千禧年,“徐衛零食”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國貨品牌。同年,新界集團在燕陽落成了一家新酒店,忠餘楠搖身一變成為老板,但他對此并不感興趣,背着家裏繼續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

零一年,華星購物中心經過二次轉型重新盛大開幕,定位為高端百貨,引進諸多國際名品旗艦店和時尚精品店,銷售業績持續快速增長,甚是可觀。

零二年,黃寺終于相親成功,還捎帶手幫地出溜找了對象。

零三年,張鵬開了間茶樓,徐衛彪和汪磊不約而給其取名“靜心堂”,可這名字總讓張鵬想起當初的君藥堂,幹脆改了改叫“靜心茶樓”,後來他覺得沒勁,又把茶樓改造成社區養老機構,名為“靜心養老院”。

零四年,花蝴蝶影視經紀公司與燕陽電視臺聯合推出大型歌唱類選秀節目,忠餘楠既是投資人也是評委,總決賽時還抱着吉他上臺唱了一首原創歌曲,不曾想那歌竟成為當年最火的手機彩鈴。

零五年,……

可要說他們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細數過往,不過是一段又一段經歷組成了一場精彩的人生,曾經追求的那些所謂的大事,其實到最後都會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牛逼吹過也就過了。

往後的日子,他們會越過越好。

幸而與君有相逢,承蒙厚愛,江湖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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