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超兇

超兇

那可真的是，天大的事情了。

班悅愣了半晌，重新開口：“那你可得繼續上進，不然我不答應。”

對面的聲音透着笑：“明白。”

挂電話的時候小陳就在隔壁沙發上捧着一杯茶，瞧得一身的勁。

此禮看他一眼，将手機扣在茶幾上。

“我就想問問，咱什麽項目能賺這麽多。”小陳說，“帶我一個呗？評不評優無所謂，我就拿應得的那一部分就成。”

此禮沒搭理他調侃，遞過去一沓材料：“你要的。”

小陳這才放下茶接過去翻了翻：“那行，我走了。”

臨到門口，小陳突然回頭：“哦對了，你要是求婚的話，我可以助攻！”

說罷他比着一個加特林的手勢嘭了一聲。

此禮擡眼看着，悠悠道：“市區禁燃煙花爆竹，剛下的全體師生倡議書，你沒看？”

“……”

這邊小陳剛走，門就被重新敲響。

男生站在門口，手裏頭還拎着一堆東西。

此禮凝了一眼：“請進。”

“老師！”男生走進來，将手裏的東西都擺在了門邊的地上，有點不好意思：“我……快過年了嗎，我媽一定要我帶點東西過來……哦，老師你放心，不是什麽好東西貴東西，就是我媽自己做的吃的，算是特産吧。”

男生質樸的臉上開始泛紅，此禮這才想起來今年的考研初試剛剛結束不久，他沒有拒絕地上的網兜，只問：“喝點什麽？”

“不用。”

“給你泡杯茶，也算是我這兒的特産。”

男生愣住，明白這是老師的玩笑，終于嘿嘿一笑哎了一聲。

“坐，”此禮邊給他泡茶邊問，“考得如何？”

“還行。”

男生是個老實男生，一般不會說大話，他說還行，看來就還是很有自信了。

此禮将茶杯放下：“所以，你今天還是來跟我辭職的？”

男生又開始不好意思起來，即便如此他還是點點頭：“這幾天大學城都在考試，等基本上都寒假了，我再走，所以想提前告訴老師一聲，招人的事情可以提前起來。”

頓了頓，他又道：“考研之前那一個月，我有招來一個女生，但是她好像并沒有什麽興趣繼續待下去。合同期也就一個月，她已經沒再來了。老師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您招一個。”

“不必了，這咖啡店我後邊也顧及不上，”此禮道，“已經轉讓給陳老師了，他應該有自己的考量。”

對此，男生有些意外，不過一想又有些理解。

正式理解，才越發感激面前的人。

他是帶着媽媽一起來W市讀書的，從那個山溝子裏走出來。媽媽辛苦了一輩子，一輩子活在男人的棍棒下，甚至他不敢想，如果媽媽生的不是他，不是一個男孩，該被怎樣地對待，可他無能，小時候保護不了媽媽，除了跟着一起挨打，別無他用，甚至更多時候那些棍棒都落在了媽媽一人身上，等長大了，卻又要離家學習。

上大學的第三年，男人突然中風，等到媽媽從地裏趕回家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媽媽任勞任怨地照顧了他幾十年，卻因為他的死，還要忍受村裏人的閑言碎語，仿佛他的死全然是她一個人的錯。

送男人上山下葬那天，他趕回了家，第一眼，卻是看見瘦脫了相的媽媽。

甚至，她打算喝農藥陪着一起去了。

那一刻，他做了一個決定，便是帶着媽媽去上學。

媽媽雖然第一次進城裏，還是W市這樣的大城市，但下火車的那一刻眼神都亮了起來。

那是第一次，他從媽媽的眼裏看見光。

第一年的日子是困難的，但是媽媽憑借着多年的經驗，做了住家保姆，慢慢的，倒是能安定下來。

他想工作，被媽媽拒絕了，她要他學習，要他做個有文化的人。

“你爸爸就是沒有文化，所以只會打人。”

沒怎麽讀過書的女人說不出什麽大道理，這句話甚至不帶任何道理，卻是她給自己伺候了一輩子的男人的找補，也可能是與自己唯一的和解。

只是這一年，他沒能考研成功。

準備再戰一次的時候，他遞交了勤工儉學的申請。

申請表交上去，就是交進了此老師手裏，他還記得那時候眼前人說：“今年校內的勤工儉學已經滿了，而且，你七月已經畢業，理論上來講，是不算名額的。”

他明知結果，只是輕輕點了頭。

倒是此老師，突然又道：“為什麽要帶媽媽一起上學？”

第二天，他接到此老師的電話。

“學校沒有位置了，不過，我有一個閑置的咖啡店，本來要轉讓，如果你願意多花點時間，可以過來。”

他說的咖啡店就是禪意咖啡，甚至，此老師允許他住在裏邊。

他不是傻子，知道這是幫助，哪怕此老師與他公事公辦地簽了合同，定了協議。

可生命中堪稱貴人的，一輩子又有幾個。

此禮瞥見男生突然紅了的眼，有些錯愕。

“怎麽了？”他問。

男人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以後可能要離開W市了，往後……可能也少有再見老師了，我……我有點，咳，有點不是滋味。”

此禮沒想到，他還是一個感性的男生。

聽他哽咽說完，此禮才慢慢開口：“人會經歷很多離別，甚至有的生離是猝不及防的。”

就像高三那年驟然轉身離開的姑娘。

可他的陽光是她給的，她不回，他也得記得這束光，而不是重新用陰霾遮掩。

他要努力扒開雲層，讓這光更燦爛。

否則，又怎配得起她曾來過。

男生聽了這句也是察覺了自己的矯情，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睛趕緊喝了一口茶水，險些嗆住，而後才站起來，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此禮準備下班的時候才想起放在門邊的袋子，他蹲身過去翻了翻。

都是吃食熟食，男生的媽媽很用心地用了真空包裝加工了裝袋的。

大有一種年貨既視感。

袋子很大，壓了好幾層的真空袋，他沒細看，一把拎回家放進了新買的大冰箱。

大學的期末考完全結束的時候，學校已經三三兩兩走得差不多了。

寒假不像暑假，還會有很多留校生。

因為除夕的存在，所以除了留學生，W大已經基本清了個半空。

寒假的前一天，此禮鎖上辦公室的門，就收到了微信。

【小狐貍：今天晚上人來得齊，三個新同事都在，我們叫了菜送到家一起吃】

【小狐貍：你也來吧！慶祝慶祝我們工作室第一炮打響！有個好消息哦今天】

【此禮：好】

【小狐貍：等你哦】

出發前，他突然想起之前男生帶的家鄉菜和特産，似乎有鹵牛肉和豬耳朵之類。

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吃才好。

于是，先回了七樓，扒開袋子确認了一下，這才一把拎上。

還沒敲門就已經聽見裏頭的歡聲笑語。

開門的是班悅，她一眼就瞅見他手裏的袋子：“哎呀你看看，來家還這麽客氣。”

然後，毫不手軟地就給提了過去。

就差沒鑽進袋子裏看了。

此禮提醒：“學生送來的他媽媽親手做的，加熱下就能吃。”

“好好好！”班悅正愁菜不夠呢，玄學大師說今天她幸運數字是十八，所以打算擺十八盤菜，有點難，此禮可算是送到點了，她一揮手，“老妖！去廚房加熱！”

“來了來了！”

不過看到袋子，老妖也驚了：“這麽多？”

“你見樣挑一個呗，蒸鍋和微波爐都能用。”

班悅家是基本上不來人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工作室迎來了歷史性的時刻。

他們，今年的最後幾天，接到了一個劇組的電話！

他們希望班悅能負責一個仙俠片的妝造。

給此禮講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她如是結語：“這叫什麽，這叫瞌睡有人遞枕頭！開心~不過他們劇組是先開機再定妝，也就是說我得先進組。”

此禮替她開心，雖然知道她這幾年一直在做化妝，卻也清楚地明白，她想要做的不止這些。

影視拍攝确實能給她更大的舞臺。

“什麽時候進組？”他問。

“大年初三，我先給他們概念圖，”班悅道，“沒辦法，他們定的良辰吉日，這圈子好像挺在意開機時間的。”

各行各業有自己的規則，此禮表示理解：“到時候，我送你去。”

“好啊！”班悅應得快，“你們是不是放假了？”

“嗯，明天不用上班。”

“那你是不是可以一直陪我啦？！”

“是。”此禮眼裏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想去哪？”

“先帶你……見包女士吧。”

此禮低頭。

班悅也擡頭看他的眼：“是正式的那種，不是你倆單獨見。”

“……”此禮心嘆一聲，她果然已經知道包女士私下聯系他的事，不過這一嘆又輕易被她話中的深意吸引，他重複了一遍，“正式？”

班悅點頭：“嗯，就是……準女婿送節那種，懂嗎？”

兩個人站在門口話說了一籮筐，韻韻被老妖踢過來叫人。

剛要出聲，就見他班班姐已經牽了人從玄關過來。

此禮尚且還沒從剛剛的驚喜中完全回神，就被一聲比一聲大的姐夫音浪沖擊。

幾個生面孔皆是被暖氣烘得臉紅紅，笑着鬧着起哄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此禮卻是緊了緊，反問：“羨慕？”

“羨慕！”小七帶頭喊。

“自己找去。”

難得此禮逗人，班悅笑得開懷。

只不過，這笑不過一秒就頓在了嘴角。

幾乎是咆哮地，班悅沖進廚房叫着某人大名：“謝邀邀！！！你在我家炸茅房嗎！！！！！”

老妖一臉驚恐，無辜且瑟瑟發抖：“不是，也沒人告訴我這魚這麽臭啊！你不該問此老師嗎？”

也是此時，此禮才突然反應過來，他疾步走進來，也是生生定在當場。

“我……忘了說，這是他們家那邊的特産。”

“……”三臉懵逼。

直到一個人影閃了進來，麻球一臉興奮地吸吸鼻子：“好香啊！！！！天，你們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臭鳜魚？！”

班悅：“……”

老妖：“……”

此禮：“你喜歡就好……”

“嗯嗯！”

老妖：“誰家好人請人吃臭鳜魚啊。”

死鴨子班悅：“嗯，我家的，怎麽了？”

超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