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

第 55 章

仿佛是拿了什麽燙手山芋, 陳美婷猛地松開手，那張略泛黃的照片輕飄飄地掉在了桌面上。

陳美婷一時間心潮洶湧，她感覺到兩道強烈的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以至于她不敢擡起頭來。

而她低垂的視線又剛好看到了桌面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青澀的少年，還沒有那身在律壇叱咤風雲練出來的氣質，白襯衣黑長褲白球鞋, 即使年代久遠面容稍顯模糊, 也能辨認出當年俊朗的面容。

記憶陡然襲上心頭。

陳美婷突然想起來一段往事。

那時候, 宋旭堯是辯論隊的最強辯手, 他打遍各個學院辯論隊無敵手, 大學四年，他拿了三年校園辯論賽的最佳辯手。能言善辯, 英俊帥氣, 專業第一, 成績好, 長相英俊, 他在整個學校都有追求者。

陳美婷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見到宋旭堯, 那是她大一的時候, 學校舉辦辯論賽，那時候她對辯論并不感興趣, 室友早就聽說宋旭堯的大名, 非要拉着她一起去學校禮堂旁觀辯論賽。

觀衆無數，她們去得晚了，只能站在最後。站得遠了, 臺上的人看得不是很清楚，陳美婷也沒刻意去探尋誰是宋旭堯。

開場就是雙方辯論隊隊員自我介紹, 己方二辨站起來的時候，全場喧鬧起來，陳美婷看向禮堂正中站立的那位師兄，她看不清他的臉，仍能感覺到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書生意氣，風光霁月。

後來他妙語連珠，引經據典，憑借一己之力将對手辨得詞窮，占據絕對優勢。

陳美婷開始對陌生的辯論神往，在辯論隊招新的時候加入其中。

這段往事，陳美婷幾乎已經将之遺忘在歲月長河裏了。她猛地擡臉，宋旭堯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宋旭堯的面容還能看出青澀時期的模樣，但整個人早不能同日而語，在這些年裏，他練就了一身灼人的氣質。

別人一直錯以為宋旭堯是功成名就之後才練就這樣一副攝人氣質，只有陳美婷知道，他從始至終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明珠，以至于她在青澀的校園時光裏，從來不敢與之對視。

“怎麽樣？你還滿意嗎？”宋旭堯輕而柔地問她。

陳美婷回過神來，她很清楚，不管是過去的宋旭堯還是現在的宋旭堯，從來都不必向下兼容。

“宋師兄，你開玩笑了。”不知為何，陳美婷感覺到一直古井無波的心，開始有了震蕩的跡象，不知道是不是陳年舊事讓人容易感性。

宋旭堯分外認真地看着陳美婷，“美婷，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陳美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宋旭堯步步緊逼，他既然已經決定将自己的心擺在陳美婷面前，就絕沒有露了一半就遮起來的道理，“美婷，重逢的時候，你還有家庭，現在你也離了婚，我可以大膽地追求你了。”

陳美婷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加速，宋旭堯的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将她的心房洞穿，她有些呼吸不暢。

冷靜了好半天，陳美婷才低聲說道：“宋師兄，你還有很多很好的選擇，你是個律師，權衡利弊，你最擅長，人只有這一輩子，歲月蹉跎了就不會再重來，別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宋旭堯上前一步，他距離陳美婷只有一張桌子，灼熱的呼吸幾乎都吹到了陳美婷的臉上。

陳美婷下意識地後仰，但這個姿勢讓她不得不直面宋旭堯的目光。

“我這輩子只有一件事最後悔。”

宋旭堯盯緊陳美婷，察覺到陳美婷目光裏的閃躲，他也依舊寸步不讓，“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大學的時候沒有讓你知道我的心意，讓你嫁給了別人。”緩了緩，宋旭堯又說道，“我當然知道你結過婚，有一個孩子，但是我不會将這個認為是你的瑕疵，我只會感謝上天，讓我有了一次彌補後悔的機會。”

宋旭堯一字一句的，每一個字都滿含情意，天知道他壓抑了多久，才能以正常的校友的身份和陳美婷相處，她當時還沒有離婚，為了顧全陳美婷的名聲，也為了不讓她拒絕自己的幫助，宋旭堯從不流露半分情意。

現在他不願意再等了，他生怕自己錯過這個機會，和陳美婷再次擦肩而過。

面對宋旭堯的深情告白，陳美婷反而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她清晰地看到了宋旭堯眼裏的深情，那不是作假。她也曾經在另外一個人的眼睛裏，看到過同樣的深情。

如果真像宋旭堯說的這樣，他在大學的時候就對自己有意，因為錯過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機會，如果他們倆真的在一起，宋旭堯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宋旭堯了。

得不到的永遠惦記着，永遠是完美的，人心如此，宋旭堯或許也未免能免俗。

陳美婷很敬重宋旭堯，兩世相助之恩，她絕不願意跟宋旭堯最終走向形同陌路。

“宋師兄，別說這些了，你是律壇冉冉的新星，你有光明的前途，或許就像你說的，大學的時候你曾經對我有意，但你要明白，這只是執念，執念之所以為執念，就是因為得不到，一旦得到，執念也就消散了。”

宋旭堯急着要反駁，被陳美婷給打斷，“我們都不年輕了，利害關系，才是我們最應該考慮的東西，你的人生大事，更應該好好地考慮。”

陳美婷站起來，臉上擠出輕松的笑意，“也許是你一直深埋在心裏，沒有讓我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的執念也就散了，下次見面，我們還是好朋友。”

“不！”宋旭堯當然知道陳美婷曾經作為辯論隊種子辯手的功底，她一套一套的道理能将人套進去，而宋旭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想要的是什麽，不管她說什麽，宋旭堯都不為所動。

“美婷，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我也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麽，我...我愛你，那不是執念。”宋旭堯定定地看着陳美婷。

陳美婷在這樣真摯深情的目光下，幾乎要落荒而逃。

如果換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對她說‘我愛你’，陳美婷可能會一笑了之不予理會，可他是宋旭堯，當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陳美婷知道這三個字一定在他心裏盤旋了千萬遍才吐出來。

前世他甚至一輩子都沒說出這三個字。

陳美婷突然就有些心軟，那樣優秀的宋旭堯啊，前世一輩子未婚。此時一些細節浮現在她腦海裏。

宋旭堯每年都會給她寄春節賀卡，從不間斷，在後來Email時代，他們保持着通信，在工作上遇到的困難，她會告訴宋旭堯，而宋旭堯總是溫柔而耐心地開導她。

陳美婷恍然發現，她根本就不是獨居者，她之所以沒在漫長歲月裏感到孤獨，那是因為有宋旭堯在。

即使他們分隔萬裏，但從不曾在對方的生活裏缺席。

“美婷，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證明，那不是執念，好嗎？”宋旭堯輕柔地請求，目光裏真情流露。

陳美婷緩緩地搖頭。

“旭堯，我們早已不是學生了，利弊才是我們最應該考慮的東西，你的婚姻大事也是如此，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實力相當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她會很優秀。絕不是我。”陳美婷站起來，語氣漸漸地生硬客氣起來，“我雖然離了婚，但并不認為我自己貶值了。我沒有考慮過再婚，我只想好好地将小潤撫養成人。”

“我們一起，我保證，我會将小潤當做親生孩子，如果你有顧慮，我們可以不要孩子，只撫養小潤一個人。”這番話，絕不是臨時起意，宋旭堯已經在心裏考慮了很久，他也很清楚，陳美婷如果拒絕再婚，那一定是因為孩子，她擔心後來者不能善待她的寶貝。

而宋旭堯也想得很清楚，陳美婷和子嗣，他選擇前者，他會将周潤視為己出。

陳美婷驚訝了一瞬，她沒想到宋旭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組織不了拒絕的語言。

宋旭堯再次保證，“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先去做結紮手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陳美婷不覺有些不自在，宋旭堯這話說得太直白了點。

“旭堯，你別這樣。”

宋旭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美婷，我的事情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你唯一要考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的心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別因為擔心我而拒絕我，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想法，那你就會知道，金錢、名利，甚至是一切，我都可以抛棄，只要你願意。”

陳美婷的理智漸漸地回來，“旭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考慮結婚。”

她希望宋旭堯能知難而退，也許他會因此消沉一段時間，但絕不會太久，在那以後，宋旭堯就能開始新的人生，和他的耀眼相匹配的人生。

宋旭堯後退兩步，揚着笑，“你不想結婚，沒有關系，你知道我的老本行，不結婚，我也同樣能保證你的合法利益，那我們談戀愛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