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可最後還是沒回去換衣服, 因為他帶來的衣服全是正裝，根本沒有休閑點的可以換，林秒只讓他脫下黑色西服。

金雲市場是本地有名的小吃街, 從林秒小時候一直熱鬧至今，甚至于游客越來越多，晚晚生意火爆。

身邊這個人一下車還是吸引不少視線, 他倒是鎮定，像個游客一樣放肆打量有歷史感的擁擠市場。

他不屬于這裏，這裏也不适合他, 林秒給他後悔的機會, “你現在回去還可以。”

靳修雲做事從不後悔, “不回。”

“那走吧。”

市場門口賣的是南城特色小吃馬蹄糕，林秒從沒在北城見過, 饞蟲一下冒出, 她在小推車前停下，轉頭問：“你要嗎？”

靳修雲點頭：“可以。”

她用廣東話說：“老板, 我要兩個。”

“好嘞，十塊。”

身後人非常貼心地掏出手機準備付錢，但差點鬧笑話, 林秒看見他輸了兩遍密碼都沒輸對, 也沒有人臉支付, 她抿出笑：“靳總是不是從沒自己付過錢？”

靳修雲臉快速閃過尴尬, 不過語氣依然冷靜, “是，我再試試。”

“不用啦。”林秒按下他手機, 眯起杏眼，“今晚全場消費我買單, 行嘛？”

笑容真切，不再有失落難過，靳修雲輕聲說：“好。”

老板用袋子裝了兩個，林秒接過來後給他一個，邊走邊說：“你吃過馬蹄糕嗎？”

“沒有。”

“那你嘗嘗，軟軟糯糯很好吃的。”

靳修雲不太适應邊走路邊吃東西，可走前兩步的女孩吃得開心，鼓起的臉頰一動一動，他低頭看這個茶杯大小的半透明點心，有些好奇這是什麽味道。

他輕輕咬一口，細細品嘗。

味道Q彈軟糯，口感清香，甜而不膩。

女孩突然回頭，眉眼彎彎，“好吃嗎？”

他扯出笑容：“還行。”

林秒特意等他，與他并肩穿過來來往往人群。

五六點，市場人已如織，街道兩旁滿是特色小吃産品，燒烤烤串飄香。

她悄悄看他，心裏覺得神奇，周圍人無論表情亦或打扮皆松弛放松，只他一個白襯衫西褲，滿臉對新事物的好奇……和嫌棄。

她貼近點，低聲問：“靳修雲，你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

“嗯。”他坦然承認。

“那我覺得你少了很多人生樂趣。”

靳修雲低頭看她，“我覺得也是。”

但是她很快收回自己的話，“也不一定，你有你們生活的世界，像上次打的牌，我一點不懂，也不覺得好玩，所以我們只是獲取快樂的方式不同。”

有外賣員匆匆經過，靳修雲伸手虛攬了攬她，在未被察覺時松開，回答：“是，快樂無貴賤之分，能讓人感覺愉悅都是樂趣。”

林秒仰頭看他，“那你現在覺得快樂嗎？”

“快樂。”

視線短暫相接，林秒真的看見他眼裏淺淺笑意，猶如一泓清泉緩緩漾開，姑且信他吧。

她移開眼，吃下最後一口馬蹄糕，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我也快樂。”

她頭一回覺得，跟他在一塊其實挺輕松的，關系變得模糊，不是上下級不是被逼無奈的婚姻關系，沒有第三人，他放下他的架子陪着自己逛人間煙火。

抛去成見，抛去捆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林秒漸漸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人。

她在心裏默默又給他發了一張好人卡，然後去買了兩份雙皮奶，給他一份，再給他一個小勺子，“試試這個。”

自己吃下一口，嘴巴咂摸兩下，唇角微微下拉，“沒有我媽媽做的好吃。”

她開始自顧說：“我媽媽做飯很好吃，比鐘姨做的還好，她還會做各種各樣的甜品點心，特別是雙皮奶，我那時候雖然小但是體重可不輕，全是被我媽媽養出來的。”

“我小時候饞，愛吃甜食，但我媽不敢讓我吃太多，一般這種時候我就哭，我一哭她就沒辦法了，想着辦法的哄我，所以我覺得她要是在，我一定沒有現在這口好牙。”

“我媽牙齒可好了，整齊潔白，笑的時候露出八顆标準牙齒特別漂亮，還好我遺傳的我媽媽，不然像我爸真的不好看，他還抽煙，一口大黃牙，又臭又髒。”

靳修雲看向叽叽喳喳陷入回憶裏的女孩，良久，用勺子撥開杯子上面紅豆花生，舀了一勺白花花的雙皮奶吃下。

太甜，不是他口味。

林秒正好轉頭看見他皺起來的眉，笑開，“是吧，齁甜，老板家糖肯定不要錢。”

又問他：“我看你也抽煙，你是不是有煙瘾啊？”

“沒有，偶爾。”

“噢。”林秒想了想，還是說：“抽煙比喝酒更不好，抽煙造成的器官傷害不可逆，還是引發癌症的重要源頭，你......”

靳修雲沒有煙瘾，也不會對任何一樣東西上瘾，他清楚明白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但沒人敢對他說這些話，成年後就連靳宏城都不敢管他，更別說不讓喝冰水，不讓抽煙喝酒。

他靜了靜心，緩聲問：“你什麽？”

林秒誠實說：“本來想讓你別抽煙了，但每個人都有自己放松的方式，我強行剝奪多殘忍呀。”

重點是她也沒有立場說這些話，林秒說完重新跑回去問老板拿了兩個蓋子和打包袋，把兩份雙皮奶裝好，“不吃了，打包回去晚上餓了再吃。”

靳修雲伸手：“給我吧。”

林秒沒跟他客氣，把手裏袋子給他，繼續尋覓美食。

走一會，林秒目光鎖定一家一元一個生蚝，生蚝有大有小，每一個都飽滿多汁，配合着蒜蓉香味饞得她直流口水。

“老板，我要一打大的。”

“好嘞。”忙活着的老板擡頭看一眼跟前一對養眼小情侶，忽然笑得暧昧：“小姑娘點我們家生蚝就對了，蚝大肥美，保管你今晚滿意。”

林秒沒聽懂什麽意思，還傻兮兮說了個謝謝，靳修雲卻擰擰眉，把人帶至旁邊露天桌椅坐下。

但林秒沒坐住，“我有點口渴，去買水，你在這等我。”

“好。”

她想喝甘蔗汁，攤位就在烤生蚝對面。

掃碼付款時老板遞過來一杯沒蓋好的甘蔗汁，身後忽然有人伸手取，兩只手撞一起，甘蔗汁灑到林秒衣服上。

身後男人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沒事吧？”

“沒事。”林秒從包裏掏出紙巾準備擦一擦，動作間聽見一聲：“林秒？”

她擡起頭，認出對方是許久未見的高中同學。

林秒高中只顧學習，沒有用心交朋友，不太記得他具體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好巧。”

“你回來過年啊？”

“嗯。”

寧皓笑：“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每次同學聚會都不見你。”

林秒曾經在她們高中是神奇的存在，長得漂亮成績好，但是不愛搭理人，班裏團建聚會一次沒參加過，可偏偏這樣還是許多人喜歡，包括他自己。

他給她寫過兩封情書，但統統沒有回應，久而久之，她成為白月光，成為意難平。

寧皓細細打量，人更加漂亮，身上詩書氣味愈濃，他問：“今年畢業了吧？你在哪工作？”

林秒不太喜歡這種打聽，耐着性子回：“在一家建築公司。”

“噢對，聽說你學建築設計，不過現在建築行業一鍋亂，你們現在工作不好找吧？”

“還好......”

寧皓接着小心問：“找到男朋友了嗎？”

林秒下意識朝對面生蚝攤看去，寧皓順着她目光，順利看見人群後紮眼的男人，心下詫異，這是她男朋友？

再看去林秒已經收回視線，接過老板打包好的兩杯甘蔗汁，“很開心碰見你，我還有事，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見。”

“啊......好......”

寧皓還懵，等看見她真在那男人對面坐下，心裏百味雜陳。

自尊心忽然占上風，他朝倆人走過去，走得近了，聽見男人關心問：“衣服怎麽濕了？”

“沒事，不小心灑了點水。”

男人溫聲細語：“傷口碰到沒？”

“沒有。”

寧皓有點站不住，輕咳兩聲暗示自己的存在，倆人同時看過來，他露出笑：“林秒，這是你男朋友？”

男人好看的眉鋒擰起，疏淡眼神下威嚴具顯，又看得寧皓心裏一驚。

另一邊林秒只好尴尬說：“是。”

寧皓僵住，還真是。

眼前男人一看就是個精英，藍色眼睛，好像還是外國人。

可多看兩眼，寧皓又有些懷疑，他戀愛談不少經驗算豐富，可他沒看出倆人之間有任何戀愛氣場，感覺......對，像相親一樣！頂多有點暧昧。

春節相親多正常，林秒估計是打腫臉當胖子，寧皓想開，當即問道：“林秒啊，我們明天正好有同學聚會，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秒自然是要拒絕，靳修雲看她一眼看明白，先開口：“抱歉，我們明天的飛機回北城，恐怕無法參加。”

“你也在北城上班嗎？”

“是。”

“那你們回來？”

“見她父母。”

林秒見他答得自然，心裏好笑，但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寧皓剛擠出來的笑意瞬間凝結在臉上。

靳修雲沒理，站起身，跟老板說了打包。

林秒站到他身旁，對寧皓說：“不好意思，下次吧。”

靳修雲一手接過打包好的生蚝，一手垂下去牽她。

這次連問都不問。

林秒沒拒絕，在寧皓詫異視線中相攜離去。

等上了車才松開，林秒臉上笑意不止：“謝謝你啊。”

靳修雲先開了窗，再吩咐一直等着的司機開車，市場周邊人多，車子進程緩慢。

他扭過頭來，“同學？”

“嗯，高中同學，但是我們很久沒見，我都不記得他叫什麽名字。”

這個高中同學葫蘆裏不知在賣什麽藥，她本來懶得理會，但靳修雲好心配合，她也欣賞了一番對面從好奇到懷疑，最後震驚的神色。

不知那個同學聚會真假，要是真的，估計她明天得成為話題主人公。

“看出來了。”靳修雲語氣頗有些淡漠，“他喜歡你。”

“什麽？”林秒愣了幾秒，“怎麽可能？他怎麽會喜歡我？”

她臉上任何表情都不必猜，靳修雲看着她此刻的真心疑惑，心內啞然，“你一點沒察覺？”

“沒有啊。”

他玩着右手尾戒，漫不經心問：“上學時很多人喜歡你？”

“不知道，也沒有吧。”

靳修雲手放至膝上，神色輕松。

林秒想了想，覺得自己答案不太嚴謹，“不過我經常能收到禮物和情書，這算喜歡嗎？”

男人瞥她一眼，嗓音淡淡：“經常？”

林秒回憶，語氣認真又單純，彷佛在說一件極為正常的事，“嗯，兩三天一次吧。”

靳修雲不再說話，阖眸假寐。

......

回到酒店生蚝還剩一點餘溫，林秒拉着人坐下，打算速度解決。

大蚝肉質鮮嫩肥美汁水多，老板蒜蓉調得也不錯，林秒吃完兩個大喊滿足。

她吸了口甘蔗水，擡眼看對面一動不動的男人，“你吃呀。”

靳修雲從小到大內陸長大，不太愛吃海鮮，拿起她專門買的綠色飲料抿一口，淡聲說：“你吃，我不餓。”

“行吧。”

可再吃完兩個，林秒把打包盒推給他，小心翼翼：“我不行了，今晚還沒吃主食，我想叫份飯，光吃這個不行。”

一打十二個，她吃了四個，還剩八個，一盒半。

靳修雲皺起眉。

“我以為你男生飯量大，才點的大蚝......”

女孩難得眨了眨眼，一副讨好模樣，用意明顯，靳修雲無奈應下，“好。”

“謝謝~”林秒拿起手機，心情十分不錯，“我叫一份白切雞飯，我們分着吃好不好？你今晚也沒吃什麽，多少還是要吃點，不然對胃不好。”

“可以。”

白切雞他可以接受，但眼下蒜蓉下白嫩得不知熟沒熟的生蚝确實令他有點手足無措。

林秒點好餐去洗澡，靳修雲對着八個大生蚝，眉頭越皺越深。

還沒下筷，浴室傳來喊聲：“靳修雲！”

他霎那如釋重負，起身過去。

“怎麽了？”

林秒打開浴室門，探出來半個頭，“我忘記拿洗發水，你幫我找一找行嗎，在我行李箱裏，一個小袋子。”

她應當是洗了一半，霧氣烘托的雙頰緋紅，小鹿般的眼睛含情脈脈，半個身子擋在門後，只露出肩膀起伏的山巒一角，細膩白皙。

靳修雲喉結微滾，視線同時移開。

林秒遲鈍的羞意浮上耳面，此刻含糊不清的狀況因為他暗沉目光讓人臉紅心跳，空氣染上揮之不去的暧昧，萦繞四周。

她趕緊後縮，小聲催他：“快點兒呀。”

靳修雲恢複沉靜，嗓音冷冷：“嗯，我去找。”

行李箱在主卧攤開着，靳修雲按照她說的小袋子去翻，翻着翻着翻到一袋貼身衣物，一開始未反應，手直接觸摸到一抹松軟，軟得不像話。

他一滞。

素來冷靜的人耳根微紅，松了手。

他快速找到洗發水，拿到浴室門口，這回不再看她。

林秒接過小袋子，小臉漾出笑意，貼心叮囑：“生蚝要吃完噢。”

“好。”

男人繼續出門與生蚝戰鬥，偏巧方煜城這會打電話過來，“哥你幹嘛呢，出來喝酒啊。”

“沒空。”靳修雲打開手機擴音放桌面，用筷子試圖夾起一只，來回幾次皆以失敗告終。

“做什麽呢？”

靳修雲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吃生蚝。”

“哇靠？！”方煜城耳朵屬狗，聽見浴室淅淅水聲，吓得趕緊挂斷電話：“哥，我的錯，打擾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