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三校營地。

環大的同學陸續灰頭土臉地返回。

營地上的帳篷支了起來, 他們也收起了機甲，去河邊稍微清洗了一下，盡可能沖掉血跡和血腥味。

現在已經沒人嫌t棄那二手帳篷了。那可是他們親手搶回來的“戰利品”, 不比你們全新的牛批？

狼狽是狼狽了一點兒，但身為機甲戰士, 這不就是他們選擇的路麽？誰不喜歡贏？誰不喜歡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就是要所向披靡地挫敗敵人！受傷那也是榮譽的勳章！

他們不知道前輩來起源星探索時抱着什麽樣的精神，至少此刻，他們就是有了這樣的感悟。

有些能力就是得靠正面戰場來檢驗的。

灰頭土臉與神采奕奕并不沖突。

不過接連奔波，又經歷一場惡戰，他們快餓死了也是真的。帝大那邊傳來的燒烤香氣便越發誘人。

李琛貼心地詢問, 是否需要用餐。他們是很講規矩的，給帝軍那邊什麽價, 給環大也是同樣的價格。

人家帝軍都掏錢了，卡爾還有啥好說的？只能乖乖掏錢。

勝利的晚宴自帶美味加成, 也可能是他們太餓, 平平無奇的露天燒烤, 他們吃得特別津津有味。

在煙熏火燎間, 幸福感拉滿。

卡爾感覺這食材特別新鮮, 有嚼勁……等等, 新鮮？

卡爾看向了李琛, 表情微妙，“你不要告訴我，這肉是……”

“嗯, 就是剛剛拖回來的, 吃個鮮。而且這也可以算是你們勝利的果實, 吃起來是不是更快樂了？”

卡爾想要掀桌：你也知道這算是我們勝利的果實？還好意思找我們收費？！

還有，燒烤師傅都是我們這邊的人！

油汪汪的烤肉都變得有點不得勁了。

誰家的勝利果實是要自己付費享用的啊？

李琛拍拍卡爾的肩, 說：“想想看，你們當時沒有收拾現場的餘力了，我們辛苦地打掃戰場，還是出了一點力的，不然便宜了其他野獸群，你們就吃不到好吃的了。這波不虧。”

見鬼的不虧！簡直虧麻了好嗎！

卡爾默默地咽下了心中的吐槽，惡狠狠地撕咬簽子上的烤肉，仿佛把這肉當成了帝大的同學。

而且，極可能是帝大的“某同學”。

反正卡爾就不指名道姓了。

不去深究帝大那些不講武德的行為，此時營地內的氣氛看起來其樂融融。大家聚在一起吃肉，是個難得的契機。

不像以前，不同的營地直接将大家的隔閡拉滿，大家看彼此，都自帶一股挑釁的味兒。

巡航艦上，雷蒙斯有點迫不及待地為自己挽尊，“你們以為程久同學就是圖那一點錢嗎？那必須不是！格局啊格局，看到沒有，她是為了消除三所學校的隔閡！”

程久有這樣的遠見和格局，當然是他教得好。缺德什麽的，當然也跟他、跟程久沒有關系咯。

一衆老師斜眼：我信你個鬼！

不過老師們心裏各有感慨倒是真的：各校之間是有競争，但合作與交流也是必須的。否則，學校為什麽要安排他們一起搞這個研學呢？

程久一通亂拳，正好達成了這個目的。

同學們挨得近，又是同屆新生，其實很容易聊到一塊兒去。

就比如現在，環大的那個老劉就忍不住裝起了逼。

“你們知道什麽叫大殺四方，什麽叫血流成河嗎？當時，我單槍匹馬，遭遇了獸群的集火。我急中生智，一個滑鏟，貼地行動，愣是在混亂的鐵蹄之下，找到了它們的弱點，殺進殺出，污血噴了我一身……”

他确實有點吹噓的資本了：尋常新生，哪有這樣的經歷？

“當時那種情況，稍有差錯，我現在人就在醫療艙裏躺着了。被卡爾他們引走的獸群愣是不顧他們，直接來堵我了！”

他吹得就跟自己是環大第一人一般。

先不說文采如何，這險象疊生的經歷，着實吸引了不知情的衆人的注意。

就連帝軍的烏斯都忍不住追問：“那你又是怎麽脫身的？”

他知道這老劉的描述肯定有藝術加工的成分，但還是信了不少：後來那動靜，他們這邊都隐約聽到了一些。

沒把獸群逼瘋，難有那樣的效果。

搞得烏斯有點遺憾：早知道該過去看看的。

但一聽這問題，甭管是老劉，還是環大的其他同學都安靜了。

“呃，當時的情況吧，是有一點複雜。”卡爾接過了話頭，一臉肅容。

烏斯等同學則是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這就是值得他們學習的經驗。換做他們，可未必能在短短時間內把問題給解決了，而且還是在沒有老師支援的情況下。

卡爾絞盡腦汁，斟酌語言。

要是之前烏斯過來的話，卡爾是很願意賣慘的，畢竟那時他需要幫手。

但現在打都打完了，誰還願意把【戳野獸屁股炸煙花】這種堪稱黑歷史的東西說出來啊！

就算這是有效策略，也改不了比較埋汰的事實！

想想看，萬一下次在訓練場上遇到了，對方直接護住自己的菊部……反正卡爾是不敢往下想了。

他們也都是天之驕子，是最要面子的時候，那必須把這個逼裝到圓滿。

卡爾幾乎用上了自己最強的語文修養，“當時，也多虧了程久同學的輔助，我們用了一點小道具，轉移了獸群的注意力，它們徹底亂了分寸，老劉也得以安全脫身。”

“什麽小道具？”卡爾高深莫測道，“這就跟機甲工程學有關了。只能說，就算要走機甲戰士路線，機甲工程學的課程也不能落下，誰知道啥時候會派上用場。”

環大的同學紛紛附和，“沒錯，情況就跟他說的差不多。”

卡爾能當上領隊，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他對當時的情況沒說一句假話，但立意卻一下子拔高了。

以後就按照這個說法來！

就是帝大的幾個同學表情微妙：他們就是去收拾殘局的人，那些野獸什麽情況，他們能不知道嗎？

那小道具是啥玩意兒，你們敢不敢說清楚？

但人家卡爾都說了，這也多虧了程久，考慮到帝大的形象，大家就默契地沒吭聲。

就當是這樣好了。

帝軍那邊的人沒察覺到這裏面的貓膩，關注到了其他重點，“聽你們的語氣，好像還挺推崇那個程久。”

講道理，他們環大與程久的恩怨才剛剛開始吧。

要不是程久給那些民居都加了鎖，他們也不至于有這一遭。又是安排環大的人當燒烤師傅，又收他們的錢……

這都沒怨念？

要說環大的同學都有寬容大量的品格，烏斯是第一個不信。

之前卡爾看似對程久低頭了，實際上後槽牙都咬着呢。

可回來後，提起程久，那語氣的變化顯而易見。

這期間是發生了什麽嗎？

卡爾的目光游離了一下，想起了程久那些不幹人事的操作，但很快，他的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之前我們那是不了解她。了解了之後呢……覺得她這人還是不錯的。”

“真的嗎？”烏斯狐疑問。他感覺卡爾說完“了解了之後”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都沒等卡爾回答，其他的環大同學已經附和，“對啊！其實仔細想想，程久同學對我們挺好的。我們不該抱着學校、派系的偏見。”

這可不是違心之言。雖然這裏面确實有不想招惹大魔王的成分。

想想她對付獸群的戰術，再想想她是怎麽對待他們的。她已經手下留情了，不是嗎？

他們得知足！

烏斯：？

如果程久都算對你們挺好的，那我豈不是堪稱絕世大善人了？

烏斯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這時，一直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萊恩突然四處張望了一下，“程久還沒回來嗎？”

“沒看到她诶。我以為你倆一起的。”

李琛等人立刻起身，“那我們去找找。”

“還是我去好了，我知道大概的方向。”萊恩就說。

他又好氣又好笑：至于躲他躲到這個時候嗎？他又不會吃了她！

“不用找了，她回來了。”有人喊了一聲。

程久的機甲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她找了個位置坐下，但仍沒收起機甲。

“開飯了程久。你把機甲收收。”李琛招呼她。

程久若無其事地說：“沒事，我還不餓，你們先吃。”

她的肚子很不争氣地發出咕嚕嚕的抗議。

程久尴尬地哈哈笑，老實接過烤串，然後背對大家把機甲收起，準備享用大餐。

但下一秒，她就跟萊恩對上了視線。

他湖藍的眼睛因為在蓄積怒火而變得幽深，“你怎麽搞的？”

程久不想讓人看到正臉，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她的額頭腫起了一塊，嘴唇也破了皮。

萊恩想伸出手，但又怕弄痛了程久，就只是捏緊了手指，讓人去拿t冰塊。

程久捂住了額頭，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正常一點，“就是不小心摔了，我覺得不好意思，所以不想讓你們看到。”

“是嗎？”

“不然還能因為什麽？我要是力戰哪位大佬，絕對要作為戰績吹噓一下。”

摔了是假，但陰、溝裏翻車是真。

她就知道，對上岳則那種人，絕不可以有半點松懈！

在民居那邊時，岳則想知道她的身份，否則拒不配合。

想從這位身上啃出一點情報來，得先取得“初步信任”。程久很大方地亮明了身份：帝大一年級新生兼領隊。

“平民出身，沒有背景。哦，目前帝大姑且可以算是我最大的背景。”

程久還露出了自己的臉。

岳則自然從未見過她，她的身份也如一張白紙。但正因為此，他才能打消一些疑慮。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做的那些，純屬巧合？”

程久攤了攤手，“按照當前的情況，你才是比較可疑的那位。解決這些可疑的事情，不就是機甲戰士的基本素養嗎？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她的潛臺詞就是：不是我有問題，是你有問題。

岳則扯了一下嘴角：這是他們該做好的事情沒錯，但一般新生，做不到她這種程度吧？

不過對于程久的話，他倒是信了大半。

雖然他不是常駐帝星，也不認識程久，但他知道今年萊恩殿下入學帝大。

以萊恩的名氣、天賦、身份等因素，幾乎約等于班長預備役。能壓過萊恩當上領隊的，沒兩把刷子怎麽行？

她的機敏和謹慎都符合這個條件。

不過，一個還未卷入漩渦的新生……他得想想如何組織語言。

岳則垂眸。

程久卻突然說：“雖然我是平民出身，但你不要用執行秘密任務之類的借口敷衍我。我是不懂一些高層內幕，但我有腦子。你敷衍我，對我沒啥影響，但可能會斷絕你自己的生路。”

“有腦子”這種話就是借口。她判斷岳澤是否撒謊的依據是與原來的劇情線相互印證。

這家夥……

岳則都不知道是該慶幸，出現在這裏的是聰明人，還是該懊惱她過于聰明。

他深吸了一口氣，“如你所見，我現在的處境堪憂。”

帝國有兩大軍團，分別為【開拓】與【安防】。前者對外，後者對內。岳則負責的就是開拓軍團。

開拓軍團大多都在C星系，這裏還有很多未經開發的星球，帝國的秩序尚未在這裏建立，那些非法組織也喜歡在這一片出沒。

岳則在C星系的某個荒星上追捕一個非法實驗組織時，突然遭遇副官的背刺。

而根據岳則看到的研究資料：這個組織一直在追捕起源星的原住民，作為實驗材料。

按照他們的說法：起源星不只是應用精神力的起源，也将會成為“精神力進階”的起源。

目前的主流觀點中，精神力是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不受人控制。

最多有抑制劑，這個其實簡單。但沒有增長劑。不然人人都是S級了。

但那些瘋子顯然不是這麽想的：起源星出身的人，精神力等級就是比較高。這概率、這比例，明顯不正常。

這裏的人掌握着某種法門，或者連他們都不清楚這種竅門的存在。

而這個說法，很可能得到了有一部分位高權重者的支持。有權力但沒實力，很快會被取代，可如果有辦法增長精神力，那他們的地位就可以永久穩固。

在起源星廢棄前，這裏人本來就不多，都是為了開拓資源來的。後來資源也不剩啥了，又遭遇了天災，就更不剩什麽人了。

以前岳則也沒懷疑過什麽，起源星廢棄時，他還小呢。

但現在，他嚴重懷疑，起源星上沒有發生過天災，只有人禍。

這場人禍沒有就此停下，瘋子們未能得償所願，他們還在追查早就離開起源星的人——包括岳則。

雖然，連岳則自己都不知道他能算是起源星上的人。因為他沒在起源星上生活過一天。他的父母早就搬離起源星了。

那些瘋子盯上岳則時，他也算是功成名就，那些人不敢随便動手。但岳則反向追查他們，而他的天賦又實在可怕，讓人懷疑，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契機”。

這不，他們找準時機，就對他下手了。

岳則拿到的民居鑰匙，其實就是曾經起源星上的原住民的遺物，被他在實驗室找到。

程久聽得背後冷飕飕的，如果起源星是他們陰謀的核心，那豈不是說……

她忍不住瞄了眼窗外，感覺暗紅色的雲層變得更厚了。

“不用擔心。他們在這裏沒找到他們想要的，已經放棄這裏了。”

那麽多年的時間，足以讓他們将這顆星球上的殘留線索全部抹去，這裏早已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然他也不敢溜到這裏來。

有些事情岳則沒細講，程久也考慮到了：有人在很多年前就能掩蓋起源星上的人禍，說明那人，或者那群人當時就已經在安防部位高權重，現在更是不知道升到哪裏去了。

這就是岳則要回帝星調查的原因。

他也不确定哪些人有問題！

程久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不平靜：這事兒，她必須站岳則這邊。

因為，程久還真不确定自己跟起源星有沒有關系。

應該是沒有的吧？沒有這個設定啊？

但程久是穿越的，她爸媽以前的身份，她就更不确定了。

連岳則都是差點被坑死了之後，才發現自己被當成了起源星的人。萬一她也有關系呢？

原來的劇情中，并沒有提到她遭遇這方面的危險。

但程久仍在擔心：原來的女主其實挺低調，又有岳則這個大目标頂在前面，沒被盯上也正常。但她鋒芒畢露，就連精神力都跟原來不一樣了，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變數？

他們連岳則都敢下手，更別說對她這個無名小卒了。

岳則不能死。

他還得繼續擋在前面，給自己争取一點發育時間。

其實程久也可以就此罷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轉身離開。

這些事情，岳則自有籌謀。并且以他的人品，不會再将她卷進來。

但！這很可能是跟她有關的事情！

比起随波逐流，以程久的性格，自然是更想随時掌控局面。

所以，只剩下一個選擇：她得幫岳則……

讓她想想怎麽開口。

程久自認為表情管理能力過關。

但她面前的又是誰？

岳則當然不可能錯過她失神的機會！

為了取信于岳則，程久是露了臉的。

岳則的雙手雙腿都還被捆着，但就像僵屍一樣蹦了起來，一頭撞在程久的腦門上。

“抱歉。”岳則輕聲說。

但他不可能任由一個新生掌握着自己的命運。

這家夥練過鐵頭功嗎？！

程久眼冒金星，連人帶椅地往後翻去。岳則欺身而上，手腕活動範圍有限，卻仍将她身上藏的匕首摸了出來。

程久伸腿纏住岳則的腰，來控制自己往後摔的趨勢。但岳則也順勢用自己的身體壓住了的雙手，免得她展開機甲！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程久頭昏眼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反過來一頭撞過去——

但不是撞岳則的頭。

比頭鐵，她沒信心。

她的嘴唇貼在了岳則的嘴唇上。柔軟的觸感伴随着一股血腥味傳來。

因為是撞過去的，程久沒能精準控制力道。自己的嘴角和岳則的嘴巴都被磕破了。

那雙眼睛倏然瞪大，像是在表演“瞳孔地震”，束縛程久的力道也随之一輕。

程久再次将岳則摁住，她抹了把嘴巴，嘴角又是一翹，純良的容貌因為那唇間的血跡，顯出三分邪氣，“岳則上将，很遺憾，看來這聲‘抱歉’，只能是我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