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盛一月知道人在某種時刻，說什麽都是徒勞的。

回答問題的同學已經坐下，數學老師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講公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的提問環節剛剛結束，整個教室裏面都彌漫着一種慵懶的氣息。

此刻的周肆也以一種非常輕松的姿勢靠在座椅上，但手裏還捏着那張寫滿了盛一月內心os的草稿紙。

他的手指細而修長，幹淨漂亮，在陽光下白得幾乎在發光。

“你這個愛好，還真是特殊。”周肆壓低聲音小聲說。

兩個人仗着他們坐在靠窗的角落，對話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盛一月本來還想解釋一番的，想着無論如何，至少要維持住自己的形象。

沒想到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謝謝，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獨特的存在。”

周肆：“……成。”

“看來是我不符合你的期待了。”周肆“啧”了一下，終于失去了對那張草稿紙的興趣，重新放回了課桌。

盛一月眼疾手快地将其收了起來：“沒關系，我這個人比較随性，不是大猩猩也是可以的。”

周肆：“……”

感情我坐在這裏還是委屈你了？

最後一節課的鈴聲剛一響，葛小卉就三步并兩步跑到她身邊，給她請假：“月月，今天中午廣播站要培訓，我就不和你一起去吃飯了。”

葛小卉高一的時候就在廣播站，升入高二，她也順利地從原來的小部員榮升成為廣播站的副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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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新成員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她頭上。

盛一月點點頭，轉身一看，夏晚和于琳琳早走了。這兩個人都吃螺蛳粉，盛一月受不了那味，所以吃飯的時候不經常一起。

看來這頓午飯她只能自己吃了。

盛一月剛準備出門，卻看到周肆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靜。

老周的話再次回蕩在她耳邊。

盛一月于是敲了敲桌子，問：“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帶你。”

周肆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麽一起下了樓。

同層的同學們吃午飯的積極性非常高，他們兩個人不過是磨叽了那麽一小會，走廊上面就已經沒有人了，除了一個戴着眼鏡背單詞的男生，看到兩人之後扶了一下眼鏡，又轉過身繼續背，“abandon，a，b，a，n，d，o，n。”

盛一月：“……”

這是學校裏面少有的寂靜時刻，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吹過細密的香樟樹，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盛一月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從前她也和男生一起走過，但一路上都是插科打诨稱兄道弟，說個不停。

但是面對着身後的周肆，她不知為何，卻有些顧忌。

轉身一看，周肆倒是一臉輕松，絲毫不覺得尴尬。

憋了半天，盛一月終于想到一個話題，問周肆：“你最後交給老周的那個表格，上面真的寫的是打架？”

只聽周肆淡淡“嗯”了一聲。

盛一月睜大眼睛：“老周沒說什麽？”

周肆：“說了幾句。”

盛一月忽然好奇：“說了什麽？”

周肆：“他說挺好的，能鍛煉身體。”

盛一月：“？？？”

說完周肆就邁開步子，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她忽然有種自己被騙了的感覺。

“喂——”只眨眼的功夫，周肆就已經離她好幾米遠。

盛一月忙跟了上去，發現自己跟得好費勁。

這人的腿未免太長了。

她追着他而去，從身後可以看到他流暢的肩頸線和白皙的後頸。日光從道路兩側的國槐葉的縫隙間傾瀉而下，在地上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比畫了一下，又垂直往前平移了幾寸，和不遠處的周肆作對比，原來她t一米六五的個頭，只能堪堪到他肩膀處。

她忍不住在心裏感慨：這人好高啊。

至少有一米八五。

心裏無端湧起一陣悲傷，自己每天好好吃飯堅持跑步兩年也就長了一厘米，還要多少年，才能和他一般高。

她一陣小跑跑到周肆身邊，語氣裏帶了點埋怨：“原來你知道食堂在哪兒啊。”

周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食堂外面寫着的幾個大字。

盛一月又說：“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哪個窗口最好吃。”

說完，拽着他的袖子就往裏面走。

秋季校服的衣袖很寬，或許是因為隔着校服，兩個人都沒有覺得很奇怪，周肆就這樣被拉到了三號窗口的位置。

不愧是口味最好的窗口，數這裏排着的隊伍最長。

盛一月沒有直接在最後排隊，而是繼續扯着周肆往最前面走。

“先去看看還有沒有紅燒肉。”她說。“跟你講，這家的紅燒肉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紅燒肉，外酥裏嫩，一點兒也不膩。”

最前排圍了好幾個人，盛一月先把周肆放在一邊，踮起腳尖往裏面張望，沒想到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個不客氣的聲音。

“盛一月，要打飯你去後面排隊，插隊是幾個意思？講不講素質？”

聽到自己的名字，盛一月下意識地往後一看。

喊她名字的就是早上在學校大門口攔她的那個楊遠，此刻一臉盛怒地看着盛一月，那目光，就好像她做了什麽喪盡天倫的惡事。

以前盛一月在實驗一班的時候就不喜歡他，早上純屬是因為懶得和他說話，現在當衆誣陷她插隊，她可不能忍。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剛準備開口和楊遠争論，就聽身邊一個聲音淡淡道：“不用排了，今天吃不到紅燒肉。”

盛一月：“？”

只見周肆比畫了一下，說：“從那個同學往後，後面的人都打不到紅燒肉。”

周肆指的那個人，剛好站在楊遠的前面，也就是說，楊遠就是那個白白排隊的倒黴蛋。

盛一月轉頭看他，語氣中帶着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

周肆直丢給她一句：“不信的話，你排隊看看。”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準備走向另一個窗口。

“不是，你把話說清楚啊，怎麽就打不到了，這是能算的嗎？”盛一月此刻全然忘記了和楊遠争論，只忙着跟周肆的腳步。

周肆找了一個最短的隊伍排在後面。

盛一月也跟着排在了後面，因為好奇，她全然忘記了這是自己最不喜歡的窗口。

當然，也是全校同學不喜歡的窗口。

因為隊伍很短，打飯的阿姨手速又很快，兩人沒排多久，就順利打到了飯。

周肆又挑了一個位置坐下，這才給盛一月解釋：“其實就是很簡單的加減乘除而已。”

“先數出一共有多少塊紅燒肉，再按人數分一下，不就知道能不能排到我們了？”

盛一月：“？？？”

在她印象中，他們不過是站在那裏看了幾秒鐘而已。

幾秒鐘的時間，他竟然數出了有多少塊紅燒肉并且除了人數？？？

此刻她下意識往3號窗口的方向看了一下，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剛好輪到了楊遠，此刻打飯阿姨用她能穿透整個食堂的大嗓門對楊遠說：“同學，紅燒肉沒有了，下次再來吧！”

只見楊遠什麽也沒有打，氣急敗壞地走了。

盛一月：“……”

再一看周肆，他此刻正夾起一片水煮過的娃娃菜，嚼了起來。

一副把食堂最沒滋沒味的菜吃成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她想了一下，問：“你中考數學考了多少分？”

問完之後又反應過來，這人似乎已經參加過高考了，又問：“你高考數學考了多少分？”

周肆尾調上揚來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盛一月點點頭。

周肆：“說起來還有些遺憾。”

周肆：“這兩門考試我都缺考了。”

盛一月瞪大眼睛：“缺考？你大學讀的不是top嗎？那你靠什麽進得top，打架嗎？”

看着盛一月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周肆又淡淡笑了一下，然後道：“或許有另一種方式也可以上學。”

“叫保送。”周肆說。

盛一月：“……”

接下來的飯吃得沒滋沒味。

盛一月本來就不喜歡這個窗口的菜，還被周肆這麽秀了一臉數學成績，更是一點兒也吃不下去了。

兩人很快就結束了這頓飯局，周肆是走讀生，盛一月是住宿生，兩人一南一北，各自分離。

尤其盛一月，走的賊拉快，背影都不想和這個人有人物的接觸。

回到宿舍，盛一月剛準備給室友們吐槽這件事情，才失望地發現，宿舍裏面竟然空無一人。

盛一月忽然洩了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已經背好了演講稿，舉着喇叭準備長篇大論時，忽然被人拔了氣門塞子。

她從櫃子裏面翻出一包薯片出來，一邊啃薯片一邊等室友回來。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之後，終于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盛一月三步并兩步過去開門，還佯裝生氣地來了一句：“你們這群小妖精，還知道回來，嗯？差點把朕寂寞死在這深宮六院裏……”

結果開門一看，不是葛小卉不是夏晚不是于琳琳。

而是另外一個漂亮的面孔，漂亮得真的就像是個……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