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看到周肆将盛一月背進來, 醫務室的老師吓了一跳,連忙從休息間出來,幫盛一月查看情況。
老師是從中醫院退休下來的老中醫, 聽盛一月描述完很快幫她搭了一下脈。
再然後, 盛一月就度過了極其煎熬的一分半。
“今天中午是不是沒有午休?”
“昨天又吃涼的了?”
“來生理期還熬夜, 真不把自己身體當回t事?我跟你們說, 你們這些年輕人, 成天說着青春萬歲,覺得自己青春永駐, 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等到三十歲之後,各種疾病都來了, 就跟那兒後悔吧。”
……
“行了, 吃一包藥躺那兒休息一會, 等到不疼了再回去。”說完,老師終于将那略帶責備的目光終于從盛一月身上移過, 從藥櫃裏面拿出一包沖劑,打發周肆去接熱水。
盛一月按照醫生囑咐乖乖躺在處置室後面的床上, 等周肆回來。
明明走幾步路就有熱水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周肆出去了許久,她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沒想到很快睡意上了頭,竟然躺在校醫室睡着了。
夢中迷迷糊糊地,總覺得有腳步聲傳來, 她在夢中艱難地睜開眼睛, 看到坐在身邊的那個人。
此前只是濕潤的眼眶在此刻徹底繳械,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那一聲, “爸爸。”
整整一年。
整整一年,他都沒有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她以為他早已經不記得有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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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盛坐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把交椅上,溫和的眉眼像從前那樣彎着,看她落淚,半分笑意半分嗔怪道:“小月啊,多大的姑娘了,怎麽還是說哭就哭呢。”
似有無數句話哽咽在喉頭,臨到此刻,她發現自己除了無聲的落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呦,看樣子見到爸爸你很悲傷啊。”老盛笑吟吟地看着她,語氣中卻帶了點自責,“既然這樣要不我先……”
“不不,”盛一月很知道他下一句要說什麽,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比葉舒華還不會哄孩子,看到孩子哭只會說“爸爸是不是不該來”,轉頭就要走,有時候是假裝的,有時候是真的走,但走了沒半分鐘就會回來,再次對上盛一月那張淚跡斑斑的臉,拿出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一根棒棒糖,笑哈哈地逗她開心。
盛一月不知道這次有沒有糖,但是知道不能讓他走。
她怕他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她不敢像小時候那麽任性,于是連忙阻攔。
老盛其實連屁股都沒擡,聽到她這麽說,一副得逞的樣子,用手扶了扶半掉的眼鏡,似是而非地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剛剛周肆離開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麽,盛一月知道自己明明是在夢中,卻還是生出半分心虛來。
老盛生前做的是建築方向的工程師,早就對着密密麻麻的施工圖紙練就了一雙慧眼,這會已經把她那點心思看穿,若換作以前還可能因為她早戀而生氣,現在只剩下一副吃瓜表情:“表都表白了,還想瞞着爸爸?”
“說出來可能您不信,”盛一月語氣有些委屈,“人家沒答應。”
老盛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刻:“是沒答應,還是沒拒絕?”
不知道為什麽,盛一月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感慨老盛不愧是多年的工程師,一眼就看出他們兩人之間關系的問題所在。
不拒絕就代表着可能還有希望,如果運氣好的話……
可是她哪裏來的好運氣。
他們從來都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那樣的耀眼,擁有站在高處俯視人群的資本,連top大學都不放在眼裏,說上就上,說不上就不上,回來之後甚至不怎麽需要努力,成就就能傲視群雄。
可是她呢?
不過是成績吊車尾的普通少女,若說優勢的話,可能比普通人多那麽一點點美貌。
學霸眼光向來清高,又怎能将她這種普通少女放進眼裏?
“他很優秀的……”盛一月低頭呢喃,“長得好,成績好,還會競賽,我連他成績的零頭都考不到……”
“哎?”老盛卻對此頗具微詞,“我家閨女這麽好,誰遇到你都是撞了大運。”
盛一月擡頭看他,他慈祥的目光中蕩漾着柔和的光,像是能打散她心頭所有的疑慮。
“爸……”
老盛順着往下說:“成績嘛,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得也最不值錢的東西,實在不必為之動心傷神,這個世界上最寶貴最有價值的東西從來都不是能夠衡量的,你若是在意,可以努力去追,若是不在意,就丢在一旁不用再理會。”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從牙牙學語開始的,誰也不比你多什麽,就是周肆,難道就沒有付出過努力嗎?”
“不用自卑,不要哭泣,我們小月是最好的小月。”老盛笑了一下,似乎想伸手摸一摸盛一月的頭,沒想到沒能靠近,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盛一月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拼命想坐起來拉一拉老盛的,可是老盛沒有再往前,原本準備撫摸他的手頓在身前。
“小月,成長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大膽地往前走吧。”
說完,他笑着揮了揮手,目光中含着無盡的溫柔,卻沒有眷戀和不舍,似乎在告訴盛一月,不要留戀在過去,也不要沉迷在悲傷。
大膽地往前走。
下一秒鐘,那腳步聲逐漸清晰起來,噠噠噠,響亮卻不讓人煩躁,直到讓她完全清醒。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是醫務室熟悉的天花板。
盛一月下意識地摸了一下眼角,原來她并沒有哭。
“醒了?”是周肆。
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澈,足以将她幹涸的心田全部澆灌。
再一看,手邊的桌子上,除了已經沖好的顆粒,還有冒着熱氣的餅子和粥。
周肆自然不知道她剛剛夢到了什麽,還以為她只是睡了普通的一覺,便也用慣有的語氣交代:“醫生說這藥空腹不能吃。”
盛一月眨了眨眼,看清楚白色燈光下的少年。
燈光襯得少年的膚色更白更亮,瞳仁卻更黑了些,垂着眸子看她時,會在眼底落下一片疏離的暗影。
“我睡了很久嗎?”盛一月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周肆的影響,明明醒來的那一剎那還帶着說不出口的悵然若失,這會說出來的語氣倒是平常。
周肆:“沒多久,十分鐘吧。”
說罷,用眼神示意他買回來的晚餐,“趁熱吃。”
盛一月點頭。
明明幫她打水買飯不是尋常事,不知道為什麽他做出來就是那樣絲滑流暢,也順帶讓盛一月自然而然地就這樣接受了他的照顧。
她向來對于飲食不太挑,沒想到的是,周肆買回來的兩樣,還都是她喜歡的。
小米粥熬的軟糯,土豆餅炸的金黃,好吃卻不油膩。
“你不吃嗎?”盛一月咬了一口土豆餅,擡起眸子看他。
“不了。”周肆說,“顧肖他們在烤肉店等位,我過會和他們一起吃。”
盛一月:“……”
你就不能讓我感動的久一點嗎???
“我問過了,大夫說喝完這藥不能吃的太油膩,所以專門讓顧肖幫你點了白粥和炒青菜,你現在先墊一點,到時候去烤肉店再吃一點。”
盛一月:“???”
去烤肉店喝白粥吃炒青菜?
這到底是什麽人間酷刑???
盛一月欲哭無淚地看了周肆一眼,得到的卻是一個了冷淡而又不客氣的目光,那意思很像是說,喝冰的東西熬夜之前怎麽就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原本在一旁看新聞的老中醫很敏感,一聽周肆這麽說,立刻扭頭過來說:“他說的很對,今天一定吃點清淡的,不然明天還難受。”
盛小可憐只能認栽。
簡單吃了幾口之後,盛一月端起沖劑準備一飲而盡,喝到一半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太輕率了。
因為這藥實在是太太太苦了。
每下去一口都帶着點身先士卒的味道。
但是盛一月又一點兒也不敢停,因為只要稍微頓一下,就會碰上周肆的目光。
那目光明明稱得上是溫和,但就是帶着點無法違抗的淫威,仿佛她少喝一滴就是犯罪。
盛一月在心裏暗想,這人如果當醫生,應該沒有看不好的病人吧?
放下水杯之後,盛一月完完全全是一副苦瓜臉,又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還一邊用手扇着,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這一幕自然被周肆看在眼裏,他說什麽來着,果然她和他家之前的小橘貓很像吧,他家小貓生病時被喂完藥就是這幅表情,皺着眉頭耷拉着臉,蠢萌蠢萌的,讓人實在忍不住就要把爪子伸過去,在它頭上揉兩下。
此刻的的周肆忍住想要薅貓貓頭的沖動,卻從口袋裏摸了摸,再然後,将掌心攤開在盛一月面前。
薄而幹淨的手掌上t,躺着一枚小小的糖果。
下一秒,一個清冷好聽的聲音響起。
“你喜歡的大白兔。”
“不過這次是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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