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周肆一臉我真是服了的表情, 忍着想要朝她腦門上面彈一下的沖動,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等做足了思想工作, 才轉回了目光, 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想象力還挺豐富。”

能把猜的事情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除了她也沒別人了。

盛一月這會只顧着看那家狗有沒有出來望風, 小心翼翼地張望着, 沒能注意到身邊那位情緒的細微變化。那只狗她知道,就是拐角處那戶人家的二樓養着, 但凡看到過生人過去, 吼的聲音能在整個巷子裏面回蕩半天,還總一副前赴後繼的樣子, 恨不得當場從樓上跳下來給她來上那麽一口。

走過一兩次之後盛一月就有了心理陰影, 能不走這條路盡量不走。

盛一月這會還有些心悸, 手也不自覺地扯了扯身邊那個人的衣袖。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嗚嗚咽咽的聲音。

盛一月整個心都被提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 一聲吠聲響起,下一秒, 盛一月整個人就像開了倍速一樣往前沖, 沖了兩步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只胳膊,又回頭抓起那只胳膊一起往前沖。

周肆沒辦法,明知道那狗不可能跳下來,卻還是緊跟着盛一月的步伐一起往前。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周圍的景象跟着模糊了起來, 街景綿延成一條清晰的直線, 像是能延伸至無限遠。明明身處嘈雜之中,卻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盛一月這個人, 很難說,平日裏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卻被一只被拴在二樓的狗吓得直接跑了個八百米。

他就讓盛一月那麽拽着,生生地跑了半條街,中間超過了兩輛自行車,一輛電動車,他覺得現在拿個秒表掐一下,說不定成績比體測還要好。

終于停下之後,盛一月氣喘籲籲地半蹲着,也終于松開了旁邊一直跟着的那位,喘了半天後她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身邊那位竟然沒有一點兒反應。

臉不紅心不跳,甚至連氣都沒怎麽喘。

“周肆,”盛一月摸了摸自己的心髒,語氣中帶着點不可思議,“你不累嗎?”

周肆看她一眼,還沒回答,又聽她問:“你體測一般都考多少分啊?”

“體測?”他目光淡淡掃視過她,煞有介事地摸了下下巴,“也就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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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格嗎?那已經很好了,聽說你們男生體測比較難,每年都有一半的人都需要補考,我看你跑步這麽厲害,跑這麽一截臉不紅心不跳的,這一項應該能把其他幾項的分數補回來。”

周肆沒再解釋了。

再解釋下去這話題也得崩,畢竟他一直是他們班唯一一個體育滿分,因為保送的時候也有體測。他還記得招生的老師很明确的跟他們說,像他們這種智商頂層的人,說白了以後都是拼體力的,誰身體素質好,才有可能做出更卓越的成就。

盛一月的體育成績還可以,但她不是天生的體育料子,更多是練習的成果,中考甚至拿了滿分,不然也進不了重點班,只不過自從老盛去世之後,她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沉寂在小說或者電視劇那樣的虛拟世界中尋找某種解脫,體育活動自然而然少了很多。

歇了一會,盛一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舒展了不少,甚至把徐泠泠的話題抛之腦後,只和他聊養狗的事情。

話題一長,路就變得短了起來。說起來這是周肆第二次送她了,上一次兩人在巷口就告別,這一次,像是生怕她在半路就暈倒似的,又往裏走了幾步,直接走到她家樓棟口。

這邊算是老城區,小區都很老舊,缺少物業管理,樓棟的大門常年敞開着,透着點陳年腐敗的黴味,聲控燈顫顫巍巍的,有種行将就木的感覺。

看到盛一月停下腳步,周肆問:“是這裏嗎?”

盛一月很想說不是我們再走走吧,最好能走他個一天一夜,但是想着自己家這個小區統共也不過四棟樓,連繞個彎都繞不成,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既然已經到了——”周肆還沒說完,忽然刮起了一陣風,吹的本就凋零殆盡的枝頭呼呼作響,盛一月想起手機天氣預報給她推的大風預警,馬上把他拽進了小區樓道裏,“先進去躲躲。”

周肆想說風又不是雨怎麽好躲,到時候該刮還是刮,但是下一秒,人已經到了樓道裏。

他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這樓道比外面看起來還要更舊一些。有些牆皮已經脫落了,還随處可見小朋友的鉛筆畫。

盛一月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盯着的那塊牆皮,非常自然地上前一步,然後把凸起的那一塊牆皮摳掉,笑了一下,說:“是不是覺得這裏很舊?”

周肆平日裏雖然是個緊欠的拽王,調侃的比正常說的話多,但是也完全不影響他這個人情商高,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你們小區是省規院的家屬樓?”他走進來的時候看到門口那一行斑駁的掉了一半的小區名字,聯系到來的路上看到的大樓,問了這麽一句。

不了解這個領域的人可能不知道,省規院往前二十年,一直都是特別好的單位,待遇好,福利高,人才濟濟,尤其八十年代進來的那一批,幾乎都是名校畢業的研究生,能住在這裏的,父母多半都是高知。

這些事情盛一月多少也清楚一些,但是這個社會上多的是不清楚的人,不少人看到他們這個老破小的地方,只會皺着眉遠離,甚至還會生出一種鄙夷。

像周肆這樣自然地提起這個事情的,是少數中的少數。

盛一月“嗯”了一聲,回說:“千禧年初建的,年紀比我還大。”

這聲控燈時間短的要命,沒說兩句話,就徹底滅了下來。盛一月剛準備“啊”一聲,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樓下傳下來。

她瞬間吓了一跳。

一個恐怖的想法跳上心頭。

聽這高跟鞋的聲音,該不會是葉舒華吧?

往常盛一月周末不回家的話,葉舒華一般都會回外婆家,這日怎麽突然在家了?

葉舒華從來不是個開明的家長,她和老盛是一個年代的大學生,年輕的時候本來有機會留在國內一線的城市,不知道什麽原因回到了家鄉找了個體制內的,上二休一的工作。或許是因為心裏那點不甘,從前的時候,她對盛一月的要求特別嚴,從盛一月記事起,電視劇裏那種母親和孩子親親抱抱的事情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小說偶像劇她根本沒有接觸過,成績永遠放在第一位,不然她當初也不會以年級前十的成績進一中。

後來老盛去世,葉舒華整個人受了不少的打擊,身體和精神的問題早已讓她自顧不暇,更遑論對盛一月那些條條框框。現在她差不多已經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了,但也沒有回到從前那種偏執的狀态,看到盛一月通宵玩手機,也只是象征性地沒收,不會做從前那樣苛責的要求。

盛一月也感受到了葉舒華的變化,但是她覺得t學習上面的事情葉舒華可以容忍,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好說。

她從沒跟她提過周肆的事情,現在看到兩人不清不楚地在這裏,也不好解釋。

說多了,反而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誤會。

盛一月的第一想法自然是躲,又想要不要把周肆先推出去吹風?

周肆似乎感受到了盛一月的不安,往樓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心裏倒是極坦蕩,首先他們兩個之間确實沒點什麽,要是真有點什麽,他也做不出為了撇清自己扔下女孩自己就跑這種事情,有什麽事情他可以解釋,解釋不清楚,大不了全部擔到自己身上。

樓上的影子緩緩往下,越來越大。

在那身影就要出現在目光中時,盛一月身子一縮,往旁邊多躲了躲。

或許是看到她這般縮瑟,周肆轉了個方向往前一步。

盛一月的視線受阻。

下一秒,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棵大樹,完完全全,嚴嚴實實地被罩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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