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第 67 章

魏志偉在家裏沒有待多久, 等到盛一月回家的時候，他也準備出門了。

盛一月和魏志偉的相處方式簡單而原始。

進門碰面的時候，嘿嘿一笑, 出門走之前, 也是嘿嘿一笑。

最後笑的盛一月的臉都有些僵了。

等到魏志偉走遠了, 葉舒華才松了口氣似的, 回來的時候, 她目光複雜地看了盛一月一眼，似乎有事情要說。

“月月……”

“媽媽。”盛一月打斷她, “你真的不需要愧疚。”

盛一月推了一下自己的房門, 在進門之前轉身看她，目光坦然而真誠, “我比任何人, 都希望你能更幸福。”

葉舒華愣了一下。

也是這麽一刻, 她才意識到，自己眼前這個女孩, 好像真的要到十八歲了。

好像一切的成長都在預料之中，但是又好像, 這條路, 比她想象的又快了，急了一些。

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們被命運推到了這一步，別無他法。

盛一月說完就進房間了, 她在書桌前等了一會, 才聽到葉舒華挪動腳步的聲音。

其實這會她的心情已經很平靜了，尤其和周肆聊完之後。

喂完貓之後兩人又在樓下聊了好一會天, 從期末成績聊到競賽，又聊到寒假的安排。盛一月在學霸雲集的一班待過，對于周肆說的很多事情都很有共鳴。

要說她走出門的那一刻，她的心裏确實很孤獨。

但是聊過那些稀疏平常的生活之後，她忽然覺得，好像一切也沒有那麽糟糕。

葉舒華還是她的媽媽，周肆還是她的同桌，生活的那條軌道說起來，其實從來沒有偏離。

……

寒假生活正式開始。

盛一月每天吃個早飯就出門去自習，大部分時間都是她一個人在自習室，周肆只有沒課的時候才會過來陪她，但是每天的午飯，兩人基本都是一起吃的。

寒假時間課程可以自己安排，就算是趕作業，也要比在學校裏面更輕松和自由一些，因此她基本上也樂在其中。

更何況身邊有這麽個大學霸，不會的題目當天基本就可以解決，每天走出自習室的時候，基本是又快樂又充實。

葉舒華因為和魏志偉的關系，所以這段時間也充實了許多，看到盛一月每天這麽積極的學習，也不敢多打擾，頂多是做好晚飯等着她回家。

期間魏志偉來過一次，在家裏添置了不少過年的年貨，兩人之間也從之前的尬聊變得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共同話題。

轉眼就到了新年。

盛一月和競賽班的同學一樣，一直堅持到了除夕前一天，才從自習室把書搬回去。

從自習室走出來的時候，下起了小雪。

周肆要回老家過年，所以這天應該是他在市裏的最後一天。

冬日的校園顯得有些蕭索，只剩下一些留校的同學，裹着厚厚的棉衣匆匆而過。競賽的同學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盛一月和周肆兩人都抱着書，冷風吹過樹枝，發出好聽的簌簌聲。

“他們走了嗎？”

周肆知道她問的是李寒和蔡鑫他們，淡淡“嗯”了一聲。

這次他們三個人還是一間宿舍。

這兩個人都是卷王，上次國賽成績沒有周肆好，所以這次鉚足了勁想把自己的成績都提升一個層次，因為他們都要回老家過年，集訓課結束之後，幾乎是一分鐘都不耽誤，趕緊收拾東西走了，八成是想趕緊安頓下來，在周肆看不到的地方繼續卷。

“那你呢？不會過年當天也要刷題吧？”周肆說完自己的猜測之後，盛一月問了這麽一句。

周肆淡淡看她一眼：“如果到時候沒有被家裏親戚的眼光刀死，可能會拿出題目看一看。”

他忍不住想起去年過年的盛況。

他雖然是獨生子，但是有兩個堂姐，兩個堂妹還有一個表弟，這幾個兄弟姐妹沒有一個和周肆性格一樣的，一個比一個鬧騰，聚在一起就更是随時能拆家的狀态。

他作為男孩子中年齡最大的，自然承擔起了各種重任。兩個姐姐想去看電影，他要買票，弟弟和妹妹要吃糖炒栗子，他要去寒風中排隊，出去吃個飯喝奶茶自不用說了，基本都是他又排隊又買單。

蔣昭曾經說過周肆從來不讓女生買單，也基本都是因為這幾個嗷嗷待哺的兄弟姐妹。

不過考慮到他的這層責任，長輩們給他的壓歲錢，自然也會多一點。

周肆實在想象不出在那樣熱鬧的環境中，他如果拿出習題冊會是怎樣。首先給兩個妹妹玩仙女散花可能就不夠。

其實盛一月剛開始的時候，以為周肆會是那種家風很嚴的父母培養出來的孩子，但是相處了這麽半年，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有點錯誤。

如果他的父母真的很嚴苛，那麽一定不會允許他從大學退學，如果他的父母很嚴苛，那麽現在一定早早把他接了回去，肯定不允許他給一個同班的女生搬書，如果家風很嚴苛，那麽肯定不會就這樣放任他出去打架……

想到什麽之後，盛一月彎了下眼睛，忍不住擡頭問周肆：“你們家過年，一定很熱鬧吧？”

“熱鬧也談不上。”他看了遠處一眼，似在嘆氣，“擾民倒是能評個第一第二。”

盛一月忍不住笑。

她其實懂他的意思。

周肆怕她覺得自己家裏太冷清，所以才會這樣說。就算再喜歡安靜的人，過年的時候，也會想要熱鬧一次吧。

老盛去世之後，盛一月基本是跟着葉舒華回外婆家過年，雖然年味也是那麽足，家裏親戚也不少，但是少了那麽一個人，就是少了那麽一個人。就不能稱得上一個完整的家。

但此刻，她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覺得失落，

聽到周肆講自己家中的事情，她心中升起的，竟然是一種久違的溫馨。

好像自己也曾經擁有過那些幸福一樣。

“所以，”盛一月笑了一下，看着他，也開玩笑，“你在家裏一般都是紀律委員？”

“算是吧。”他沒怎麽展開，只是簡單地回答了這麽一句。

安大校園的梧桐大道很有名，寬闊的柏油路兩旁，具是高大的梧桐樹，若是秋天，可以看到金黃璀璨的落葉。此刻樹葉全部凋落，雖然沒了油畫般的精致美感，卻有種蕭索抽離的孤獨意境。

也像是畫一般的場景。

後半程兩人安靜地走完，直到快到門口的時候，盛一月才停住腳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周肆感受到她那點不同尋常，也停下步伐。

“怎麽？”他懶散地掀了一下眼皮，問道。

盛一月只是盯着他看。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他來的第一天，她也用這種目光仰望過他。

斑駁樹影襯得少年的身形高大又疏離，冬日清亮的天光下，周身都有種淡淡的朗清。

被盛一月的目光盯得有些久，周肆剛準備再次開口，話到嘴邊，卻被一個直白而清晰的聲音給推了回去。

“我能問問，你是從哪所大學回來的嗎？”

周肆愣了一下。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兩人聊過年的話題，沒想到，盛一月會忽然問這個事情。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看了她一會，似乎想從她那雙直白而幹淨的眼睛裏面讀出點什麽東西。

他這樣做不是沒有理由。

因為從入學到現在，無論是他從前的同學，還是13班的同學，稍微熟悉一點的，基本都已經來問過他的情況。

從哪個學校t退學的，因為什麽原因退學的。

他解釋的不那麽清楚，但是也都馬馬虎虎可以應付。

唯獨盛一月，從來沒有問過他退學的事情。

也不知道剛剛是怎麽了……

周肆在想到底要如何告訴她。

那畢竟是T大。

也不知道要用一種怎樣的方式，才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裝。

周肆想了想，半晌之後，将目光轉移到腳邊草叢中一根不起眼的樹枝上，才道：“T大。”

空氣短暫沉默了一會。

周肆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

這麽輕松地說出從這樣的top退學，對于普通學生确實有些殘忍，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出別更委婉的方式。

周肆等着盛一月詫異。

沒想到，半分鐘之後，耳邊傳來的，竟然是一聲淡到骨子裏的：“哦。”

周肆：“？？？”

“原來是T大。”盛一月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這麽說的話，你這次的目标，不是T大了？”

周肆覺得自己像是被噎了一下：“可以……這麽說吧。”

盛一月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可是T大的物理系，不是全國最好嗎？你也不想去T大的物理系？”

周肆忍不住磕了兩聲，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但是現在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遠處傳來公交車的鳴笛聲。

盛一月看了眼遠處的公交站臺，好像就是回她家的那趟車。

“好。”盛一月說。

周肆不知道哪裏好。

只是在她趕車時，從他手中接過書的時候，聽到她似乎低聲呢喃了一句：“不是T大，就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