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若哥兒夫婿找到了, 家裏也算有件喜事兒能沖淡沖淡。李三娘注意着憔悴不少的方霧,心中緊得慌。

好生生的,哎……

說完話, 李三娘掏出個錢袋子塞進方霧手裏。“你男人倒了,家裏處處用銀子,這個你拿着。”

“娘……”方霧急忙推回去。

“銀子的事兒暫時不缺, 哥兒、哥兒去借了的。”

李三娘面色一沉,悶聲道:“你是不是嫌棄老婆子給的這點銀子少了。”

“不是!”方霧反駁。

他怕老太太多想, 急忙解釋:“娘, 是真的不缺。在你們來之前, 哥兒剛好将借的銀子還了。我從未給過你們多少銀子,怎能讓你們到頭來還把養老錢掏出來。”

小老太太一身補丁,面黃肌瘦,日子過得比陶家還差。

這一二兩的銀子看着少, 但确實是老太太的棺材本了。

陶青魚知道自己小爹爹的性子在外婆面前總硬不起來。他抓過錢袋子按在老太太手裏,道:“外婆你放心,沒銀子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忘了你的。”

李三娘巴掌拍在陶青魚腦門, 兇巴巴道:

“你個小兔崽子說的什麽話!”

明明家裏困難心疼自己卻又說得像條吸血蟲似的, 要陶青魚是個壞的, 李三娘那薄薄的家底兒都經不住他一句問候。

陶青魚圓杏眼巴巴望着他道:“這不是有銀子嘛。再說我小爹爹還有我呢, 您這麽大年紀就別操心了。”

李三娘瞪了他一眼,手想動, 卻被陶青魚按得死死的。

“小兔崽子, 松開!”李三娘沒好氣道。

“不松。”

“松不松!”

“就不。”陶青魚将李三娘一雙手合攏, 下巴擱她膝蓋上, 杏眼清澈說着掏心窩子的話,“外婆, 我家就我一個,這家我擔得起來。”

“我小爹爹我也不會不管。你放心照顧好你們自己身體,別讓我小爹爹再多操心就好了。”

他拍拍老太太老樹皮一樣的手。

“您放心,家裏有我呢。”

李三娘聽了這話像曬着冬日的太陽,暖了全身。

她微微哆嗦着別開頭,抹了把眼睛,啞聲道:“好,我姑且先放心。要是撐不住……”

“撐得住。”

方霧注視着自家小哥兒,伸手摸了摸他還紅着的額頭。“還有小爹爹呢。”

陶青魚笑着将兩人抱住,輕聲道:“總會過去的,都別擔心。”

……

屋裏說完了話,方外婆又跟着方霧去看了看兒婿。

床上的人被收拾得很好,衣裳幹淨,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若不是叫不醒,還以為他只是睡着了。

老太太瞧了一眼,沒說什麽就回到自家老頭子身邊坐下。

現下陶家老兩口被攙扶進屋裏喝藥,堂屋陶三叔陪着方大洪。

方霧出來,陶三郎就去竈屋幫自家夫郎。堂屋一下只剩方家外公外婆,方霧還有陶青魚。

方大洪駝着背,沉下臉問:“大郎這事兒,大夫那邊怎麽說的?”

方大洪在陶家人面前不好表現出來,但心裏還存着幾分氣。

要不是今下午被人攔住賀喜,他還不知道哥兒已經相看了人家,更不知道兒婿的事兒。

“大夫說好好照顧着,能醒。”方霧捏着衣角,垂着腦袋道。

“能醒是多久能醒?”

“不知道。”

方大洪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陶青魚,低聲說教起來:“當初叫你多生一個,如今膝下只有一個魚哥兒,以後的日子……”

“我給小爹爹養老。”陶青魚抓住他小爹爹的手打斷他。

方大洪像是氣笑了,黝黑的臉繃得緊緊的。“小哥兒能做什麽?傳宗接代靠的……”

“行了!你也別說了!”李三娘站起身來,臉色不好看。

“回吧,再不走天黑了。”

方大洪被她一堵,沉默了下。

好一會兒,他雙手背着站起來,悶聲悶氣道:“走走走,你去跟親家說一聲。”

“爹娘,留下來吃頓飯吧。路不好走,明兒再回。”方霧忙跟着站起來道。

李三娘拍拍他的手:“不待了,家裏還有雞鴨,在外面不放心。”

跟陶家道了別,陶青魚外公外婆就走了。

陶青魚送他們到了村口,瞧着老兩口嗆聲說着話,輕輕吸了口氣。

即使他不覺得哥兒男子之間有差別,聽了外公的話依然心梗。

不說老頭待他不好,屬實那些話傷人。

想着他小爹爹從小被說到出嫁,心裏陰影得有多大。

腿邊小黃繞着他打轉,陶青魚将長大了點的狗崽抱起。小黃前腳搭在他胳膊,屁股墩被托着,靠在自己身上尤為舒坦。

陶青魚捏着它軟彈的耳朵,等瞧着兩老沒了影兒,才轉身回家。

沿着村主路,路過秦姓那一片,各家煙囪都騰着青煙。肉香随着柴火的味道缭繞村中。

陶青魚咽了咽口水,抱着小黃加快腳步。

過了中間那一段後拐進自家門前那條小路,那些抓人的香味兒也就沒了。

隔壁尤家開了門,秦梨花跟巡視領地的公雞似的挺直了腰杆兒在院兒裏走來走去。

瞧見陶青魚只瞥他一眼,笑一聲。也不知道在抽什麽風。

陶青魚無視她,進了自家院門将門關好。

幾個小娃娃聽見聲兒圍過來,陶青魚就将小黃放陶青嘉手裏。

“大哥哥,洗手吃飯了。”青嘉将狗崽抱得穩穩的,身邊青芽青苗伸手去摸。

“好。”

家裏來客,陶家本來是要做一頓好的,但誰想到方外公外婆又急急忙忙走了。

飯菜上桌,有此前孟奶奶送來的肉,還有油渣炒蘿蔔絲。一人一碗糙米混着紅薯的幹飯,就是晚上這頓了。

墜兔收光,夜幕降臨。

就着蒙蒙亮的油燈,陶家一家人坐在了飯桌上。小的上不了桌,就坐在矮凳上吃。

影子投射在泥巴牆上,像一團團黑雲。黑雲翻滾,又忽然凝滞。

這飯吃着吃着,陶有糧忽然問:“魚哥兒,你老實說那些銀子是從哪兒借的?”

陶青魚手上一滞。

“從錢莊啊。”他壓下睫毛,遮住眼中的心虛。

老爺子雙眼并不渾濁,反而藏着洞察一切的清明。

“我去問了小錦,你既沒抵魚塘也沒抵房子。錢莊也是做生意的,哪裏會平白無故給你那沒多銀子。”

他這話說得陶青魚旁邊的方霧手一抖,詫異地看向陶青魚。

“哥兒,你爺爺說的是真是假?”

陶青魚悄悄掐了掐自己手指,心裏後悔。

早知道就先不把魚塘的地契還給他爺了。

看他不停摳着袖子的手,陶有糧放下筷子,嚴肅道:“還打什麽鬼主意,不許瞞着!”

“真當你爺我老了,辨不清好壞。你要是敢做那傷天害理又或是拿自己……”

“爺爺!”

“你想哪兒去了!”

陶青魚頂着四面八方的眼睛,無奈坦誠:“是方問黎借的。”

話落,陶青魚默默低下頭打算接受批判。

卻沒想到聽到了一片的吐氣聲。

他疑惑擡頭。

怎麽,借方問黎的就行?借錢莊的就不行?

方霧吓得心髒敲鑼打鼓一般亂跳,他拍了下哥兒手臂,後怕道:“為何不說實話?”

陶青魚癟嘴:“那不是非親非故的,說了你們還以為他對我們家有所圖呢。”

陶家一家子:巴不得呢。

“這銀子,得還。”陶有糧想明白這方問黎借銀子圖的是什麽,沉聲道。

陶青魚了連連點頭。

“自然要還。”

還說不熟呢,這麽多銀子一個敢借一個敢拿,背地裏多半已經處上了。

陶家人這般想着,看陶青魚的眼神都從擔憂變成了欣慰。

借熟人的總比借錢莊的好。

不說不還,主要是未來就是兩口子知道底細,也借得安心。

陶青魚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讓他不自在極了。

“小三叔,你們那什麽眼神兒?”

楊鵲嘿嘿一笑:“沒什麽,你吃飯。”

一頓令人膽戰心驚的審問就這麽輕飄飄地過去,陶青魚心裏不上不下,沒什麽底兒。

這事兒在陶家人這裏算揭過,鄒氏說起其他。

“明日就是年三十了,家裏現在銀子緊,對聯那些該買還是得買,也是給家裏沖沖喜。”

這是大離朝最重視的一個節日,各家各戶到了這個時候都得将家裏好好收拾一番。請門神,迎竈神,盼來年能吃飽穿暖,過上更好的日子。

對聯也能不貼,但一般是家中這一年或者三年間有家中人去世才如此。

他陶家大郎雖現在沒醒,但還活着。不貼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陶家今年真沒了個人。

這年節省着過一下,也是個祝福意思。

東西買便宜的,幾十文咬咬牙還是能拿出來。

大家點頭,這活兒就落在方霧頭上。

商量完明日的事兒,陶青魚想了想,幹脆摸着黑拿了地籠出去。

“哥,你幹嘛?”陶青書追上去。

“去河裏下幾個地籠,明兒拿去也能賣幾個錢。”

陶青書主動接了幾個到手裏來。“我跟你一起去。”

晚上風寒,路上不見人。這會兒将籠子下了,明日早點過來也不用擔心地籠被誰拿了。

河邊,陶青魚摸着黑将地籠放下去,又熟練地将繩子藏起來。他嘀咕道:“早知道之前那條蛇不該拿來吓唬人。”

“要不再去林子裏抓?”陶青魚蹲在岸邊,小心拉住陶青魚的手臂防止他滾下河。

縣裏人喜歡拿蛇泡酒,還有些喜歡吃蛇肉的。一條蛇抵得上幾斤豬肉了。

“這個天也不見它們出來,抓不了。”

陶青書看着陶青魚一團黑漆漆的輪廓,又想着大伯的情況道:“哥,我存了些錢。給你。”

陶青魚從岸邊抽回身子,拍了拍陶青書肩膀。

“哥有錢,你留着銀子娶媳婦。”

陶青書臉一紅,好在黑漆漆的看不見。“我、我不着急的。”

“行,哥就給你慢慢看着。”

陶青書臉皮薄,頓時再說不出話來。

陶青魚笑了笑,道:“回去吧。”

“那、那明早我跟你一起起籠子。”

“行。”

冬日的夜晚格外靜,遠近無人聲。身旁河水的靜淌,村中狗吠似自村尾傳來。

黑暗将全身包裹,腳下枯草掠過腳背沙沙作響。

陶青魚望着頭頂遍布蒼穹的星星,悄悄吐出一口濁氣。

都會好的。

*

翌日。

天将亮,陶家養的豬拱着豬圈門餓得直叫。雞圈裏的雞應喝着,吵吵嚷嚷,叫醒了陶家所有人。

竈屋裏叮咚響動,不久那直直的煙囪上便有青煙袅袅。

藥罐子裏,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

方霧從爐子裏撿出幾塊挂着火的木塊放進竈孔,爐子就用小火慢慢熬着。

湯藥的苦味兒從竈屋裏彌漫,沿着西側房往堂屋貫通,一直傳到東側陶青魚的屋子。

陶青魚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将門打開。

他搓着手轉去自己爹屋裏,給陶大郎翻個身,才出去洗漱。

清早霧氣重,幾米不見人。

趁着這會兒村裏人沒出來,陶青魚趕忙拿着木桶跟陶青書一起去将昨晚下的地籠拉起來。

下了三個地籠,起來十幾條鲫魚,還有一條手臂粗的黑魚。外加一些螃蟹河蝦。

螃蟹河蝦三兩只,放外面也不好賣,陶青魚直接放家裏水缸。最值錢的黑魚則單獨放一個木桶裏,就等着去街上的時候捎上。

用了飯,方霧将陶大郎交代給陶三叔,随後帶着人上街。

入了縣裏,陶青魚要跟陶青書賣魚,便跟方霧幾人分開。

到了魚市,好位置早被占了。

陶青魚就賣一條黑魚,十幾條鲫魚。從魚市外面走到尾,正找着放東西的地兒,忽然就聽見一聲悶哼。

陶青魚看去,不是姓曾的那眯縫眼是誰。

“小哥兒,這地兒不是你待的。”

“神經病。”

陶青魚白眼一翻,扔下話就走。

氣得那曾四郎咬牙切齒,罵罵咧咧個不停。話裏夾爹帶娘,好不難聽。

“人好歹是個哥兒,口下留德。”邊上的魚販子道。

“多管閑事!”

曾四郎氣不順地沖旁邊人呸了一聲。

鄒逢春從自家鋪面出來,看陶青魚路過叫住人。“魚哥兒,好久不見你來賣魚了。”

陶家的事兒沒張揚,知道的人不多。

陶青魚笑笑,只道:“家裏魚塘裏的魚都賣完了,這才沒來。”

鄒逢春點頭,瞧見他水桶裏的黑魚,驚了一下。

“喲!河裏的魚?”

“是。碰巧抓到的。”

這魚市賣魚的都是賣的自家魚塘裏養的魚,多是好養的鯉魚、鲢魚,還有些草魚、鲫魚。黑魚在魚市上不多。

這東西刺少,尤其是河裏抓的那更是味道鮮美,在魚市上也受歡迎,能賣得上價。

鄒逢春看他拎着桶走了個來回,對面擺魚的地方也滿了,便道:“你要不放我家旁邊?”

陶青魚眼睛一亮,立馬擱下水桶:“那就謝謝鄒叔了。”

鄒逢春看他坦率,也哈哈笑。他就喜歡魚哥兒這不扭捏的性子。

“你都叫我一聲叔了,客氣做什麽。”

木桶擺在鄒家魚池子邊,背簍倒過來當成凳子。陶青魚時不時吆喝幾句,就等着客人上門。

“黑魚?”一個嬸子挎着菜籃子,側身看着水桶。

不用陶青魚開口,陶青書立馬笑着道:“是,做年夜飯正好。”

“我要了。”

陶青魚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的快速變臉,笑問客人:“可要殺?”

“不用。”

陶青魚将魚抓起來,這魚還有活力,抓住時尾巴甩得水嘩啦響。看得婦人更是滿意。

陶青魚利索地用稻杆穿過魚嘴魚鰓,婦人拎過。

“誠惠……”

“不用找了。”嬸子将一小角銀子往陶青魚手裏一放,用憐憫的目光拍了拍他的手就走了。

陶青魚不明所以。

“她什麽意思?”

陶青書撓撓頭,又恢複那股子腼腆勁兒,小聲道:“酒樓裏有些大客心情好了也會給我們跑堂的賞銀。”

“行吧。”陶青魚看着手裏這一角銀子,“今兒沒白來。”

“早知道多下幾個籠子。”陶青書小聲道。

“家裏也沒籠子了。”

剩下的一點鲫魚被兩個客包圓了,陶青魚清了木桶跟鄒逢春招呼一聲。

正要走,那曾四郎搖搖晃晃到了自己跟前兒。跟落枕似的,學那些有錢人歪着腦袋鼻孔看人。

陶青魚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很想一木桶給這傻子迎頭砸上去。

有毛病!

好歹等人走了,他問鄒逢春:“鄒叔,之前這人不是許久沒來了,怎麽又看到他了?”

鄒逢春給客人逮住一條大魚,砰的一下用刀背敲暈,嘴上道:“之前是挺久不來,據說得罪了人,腿給打斷了的。”

陶青魚撇撇嘴道:“他那樣,得罪人也不奇怪。”

鄒逢春笑道:“可不是,你嬸子也這麽說。”

陶青魚看旁邊鄒叔的妻子擰了一下他的腰,鄒逢春沖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糧。

陶青魚咬緊牙,立馬收拾東西走了。

這一天天的,酸得很。

賣完魚,陶青魚跟陶青書找自家爹彙合。

今日縣裏人尤其的多,都是出來采買年貨的。

街上擠擠攘攘,大都背着簍子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裏面裝。

裝不了的兩個手也拿得滿滿當當。

陶青魚兩人像跟螞蟻群中的小兵,磨磨蹭蹭跟着人群走了好久才找到自家小爹爹。

他們東西也買齊全了。只不過聚在一起,又拉上了他不認識的嬸子夫郎,不知道在說什麽。

等自己過去,他爹爹、小三叔還有二嬸立馬停下,眼睛晶亮地看着他。

“怎麽了?”陶青魚被他們看得心裏瘆得慌。

方霧展顏,眼角細細的皺紋都染上溫柔。“沒什麽,回家了。”

來是走的路,回去也是。

買的東西都不多。家裏有南瓜子,花生也是自家種的,吃的就額外買了點個小還甜甜嘴的饴糖。

其餘的就是對聯、門神畫。

一路上方霧幾個邊走邊聊,說的都是村裏村外那些八卦。

陶青魚跟陶青魚拿着東西走在後頭,聽得滋滋有味。

轉而扯到方家,陶青魚正要走,被旁邊伸過來的手一把抓住。

“跑什麽,你也聽聽。”

陶青魚無奈:“二嬸……”

“叫二叔也沒有用。”宋歡道。

“聽那進福巷的嬸子說,那方問黎常到你這兒買魚?待你從來都是帶笑的?”

陶青魚:“人家那是喜歡吃魚,而且不帶笑還帶哭的?”

宋歡捏了一把陶青魚的臉。“好好說話。”

“我不是好好說着呢嘛。”

“行了行了,一邊玩兒去。”方霧将他拉開。

陶青魚猜他們多半打聽方問黎去了,看這樣子還是很滿意。

陶青魚搓了搓臉,餘光瞥見還豎着耳朵聽他八卦的陶青書。

滿意不滿意的都無所謂,反正一百兩他都用了不少了。人交錢了,他也得交人。

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陶青魚大人樣地沉聲一嘆,随後巴掌拍在陶青書肩膀:“弟弟放心,大哥不會忘了你的。”

陶青書臉一紅,立馬大步往前走去。

陶青魚很喜歡逗自己幾個弟弟,追着叭叭:“害羞什麽,二嬸不是喜歡操心這些。正好有一個算一個,讓她操心操心你的婚事。”

“陶青魚!別逗你弟!”宋歡護崽。

“二嬸嘞,我是幫你看媳婦,不叫逗。”

“你都沒成親,什麽媳婦不媳婦。我收拾你個胡咧咧的小哥兒!”

走着走着,陶青魚就被宋歡追着收拾。

後面的楊鵲、方霧看着好笑,半點沒阻止。

一路上吵吵鬧鬧,長長的回家路慢慢就變短了。

*

大年三十,遠近的山林裏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響個不停。年末了,祭祖的人不少。

寶瓶村裏,動作快的已經将對聯門神換了新的。各家門前都熱鬧,小孩笑鬧,大人閑聊……村裏比往日多了不少活氣兒。

陶青魚一行人回到家裏,喝了口水立馬忙活起來。

貼對聯的活兒以往是陶大郎的,今兒變成了陶三叔。

陶青書則搬着着長凳跟着,幫忙掌凳子。

去年破碎的對聯一撕就掉,混着灰塵撲簌落下。泛黃的門神也換上新的,栩栩如生,鮮豔惹眼。

院裏忙活,竈屋也沒停。

今年不比往年,年夜飯也做得簡單。只水缸裏養着的幾條小鲫魚,巴掌數得過來的螃蟹河蟹就差不多了。

雞留着生蛋,豬也吃不得。

豬油渣倒是還剩着,随便炒個白菜蘿蔔都好吃。

除此之外,還得把年初一要吃的菜都備好。到時候只管做就成。

大夥兒都有事兒做,唯獨陶青魚無所事事。他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幹脆去找自己爹說話。

到屋門口,他腳下一頓。

只見青嘉帶着兩個弟弟趴在床邊,湊在他爹耳邊嘀嘀咕咕。

說着說着還争起來了,青苗嚷嚷一下,青芽叭叭幾句。青嘉被夾在中間,受不住了兩手捂住耳朵。

陶青魚站在門邊就覺得耳朵吵得疼,也不知道他爹這聽得耳朵舒不舒服。

他走了進去。

“大哥哥!”幾個小的齊聲。

陶青魚彎眼笑笑:“怎麽想起跑這兒跟大伯說話。”

青芽軟軟糯糯道:“大哥哥說的啊!”

青苗:“多說話大伯能醒。”

陶青魚幫他爹翻了翻身,按着消瘦下去的肌肉,輕輕道:“那大哥哥謝謝你們。”

“不謝不謝~”

“小爹爹都不聽我說,我找大伯說。”

“嗯嗯!爹也不聽,大伯聽。”

陶青魚:白感動了……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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