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捂心

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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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名陸已然想到他這間辦公室雖然沒有監控，盡數被阿潮抖摟到章程的錦囊。

“還沒有定。”章名陸淡道。

章程：“我也一起辦。”

章名陸的眸子震驚錯愕，複又隐隐的期待變得晦暗：“你要出國。”

“光想想不出選哪所學校，我們實地考察。等你選好學校專業，我陪你考。可以坐下吃完這頓飯了？”

章名陸觑着章程：“你陪我上課？”

章程：“嗯，我報一個不需要到校遠程授課的專業。”

章名陸眼前一亮，問：“還有遠程授課。”

章程：“你必須到校感受學校生活。”

章名陸立時不滿：“為什麽我一定要去！”

章程突然端正身體，看着他：“你朝我吼什麽？我能帶着你的廠跑嗎？你們廠那麽多事，總要有一個人在廠裏。每個星期飛國外飛國內的航班那麽多，我看你還是你看我，有區別嗎？”

當他最初用失憶在島上住下，章名陸懷疑他的動機，他企圖騙人，他企圖騙感情，他企圖騙他們的信任，從沒懷疑他騙他們廠。他那麽眼明心細，将章名陸的所有猜忌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時候盡數返還。

章名陸能讓章程哭的兇，他看不了章程發怒，低聲求和：“我常想，我們和大學裏的情侶走在同一片林蔭道，你一下子送了我這麽大的驚喜，又告訴我只能異地戀，我一時間接受不了。”

“看到阿潮了？”章程被攬到了章名陸面前，道：“廠裏可能要傳我帶着你的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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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名陸：“你一手栽培的情報員。”

半晌，他道：“你想不想對我負責？”

章程：“你考上了，再談。”

想到自己之前将章程晾着，也是這麽回答阿潮。時過境遷，他感受到被人冷落是什麽心情。

等章程下樓，紅着眼的小眼鏡戴上了眼鏡，若無其事地看電腦屏幕。

“我被安排出國還是被安排分手了？”章程半真半假地問。

小眼鏡轉頭，認真無疑：“你和陸哥第一次吵架。”

章程不由一愣，不解道：“我們為了廠裏的事情經常吵。”

“你們沒吵，章程哥你每次都能鎮定的條屢分析，陸哥也不會堅持。這次你們吵的顯然動了怒，你從來不說‘帶着你們的廠跑了’這種氣話，陸哥不會和人吵，不喜歡的人，他根本不想多說一個字，更不會像鬥雞那麽激動。”

章程垂眸想了想：“小周，我沒喜歡過人，還不清楚喜歡別人的感覺。”

小眼鏡道：“章程哥，你如果發現自己沒那麽喜歡陸哥，早點告訴他，陸哥不會糾纏你。不要讓他一個人一直朝目标跑，根本沒有終點線。”

只見章程笑着應了，小眼鏡提着的那口氣稍緩，他相信章程能找到妥善的辦法。

*

織眠島的雨季特別潮濕，每年對工廠都是不小的挑戰，藺師傅幾乎時刻不離車間：“最近怎麽沒見章經理？”

“雖然咱們離埠珍不遠，降水量大，陸哥接送章程哥上下班，無事也不用他出辦公室。”阿潮繃着神經盯生産和發貨，突然想起很多天沒到辦公樓，兩邊之間走一段，鞋襪已經濕透，小眼鏡也很少走動，只将工作發到廠房，讓他自行打印。

當阿潮再到辦公室發現怎麽變得天翻地覆：“你們享上福了，由儉入奢易——”

苑姐一片果幹塞他嘴裏：“好好講，我們廠不打算再由奢變儉。”

“廠長漲你們工資了？”阿潮順勢打開手機，“我要找陸哥評評理，怎麽能忘了他好兄弟。”

苑姐笑道：“你問問能漲多少工資？”

适時章名陸下樓，手臂上托着一件外套，阿潮使勁眨了眨眼，感覺他陸哥好像變了。

章名陸在唇上一壓，阿潮欲言又止。只見章名陸靠着辦公室外面的牆壁，朝門裏眼神示意：“少出錯，別讓小周他們替你加班。”

阿潮道：“陸哥，你這也太偏心眼，我可要嚎了。”

章名陸低聲：“到外面嚎。”

阿潮看他輕手輕腳地探頭，看門內的兩人，鍵盤聲此起彼伏，完全沒受他們的影響。他壓低聲音：“咱們廠最近加班最多的就是我，我的眼圈比國寶都黑，陸哥你也不心疼我們。”

章名陸聞言眉一擰，腳踢他的小腿：“你拿什麽跟國寶比。”垂首打開手機轉賬。

不等阿潮委屈，章名陸變了神色，慵懶的姿态猛地站直，走到門口，在阿潮眼前大變臉，笑着問：“下班了？”

章程和小眼鏡交待了工作的事情，淡聲應了，在章名陸面前自然地張開手臂。阿潮呆若木雞地看章名陸将手裏的外套穿到章程身上，手在衣領使勁扣了扣，猛地擡眼，阿潮心領神會，立時讓道：“章程哥，外面雨不小，你們慢點開。”

等兩人離開，阿潮轉身走進辦公室，上下左右打量，章程的座位他不敢亂翻，徑直在小眼鏡周圍，小眼鏡嫌他煩：“你找什麽？”

“我幾天不見，你們辦公室待遇提升了幾個檔，暖風機，充電桌墊，還有烤腳箱。”阿潮扯着小眼鏡的手，擡擡他的腳，一只腳伸進小眼鏡的暖腳箱上試了試溫度。

小眼鏡放下眼鏡，揉了揉眼部穴道：“最近天陰冷，陸哥批發了一些取暖福利，不然上班黏糊糊，再感冒發燒，眼下廠裏離不開人，耽誤的還是廠裏的任務。”

“咱們島是今年才這麽潮濕？”阿潮搭着章程的椅子，上面的毛毯疊的整齊，他瞥了眼覺得眼熟：“陸哥批發了，也不差我們車間的人。”

“剩下的在樓上，你們車間現在用不上。等有空間，人手一套，滿意了嗎？”

“我有什麽不滿意？”阿潮轉眼對上苑姐的腦袋，問：“苑姐，我說的不對嗎？”

苑姐心知肚明地應和：“對，我們辦公室的小姑娘對廠長這次的福利都很滿意，比上次耙耙柑用心。廠裏新人新氣象，我們跟着沾光享福。”

阿潮隐隐覺得她在提醒他什麽：“苑姐，我一直誇你辦事直接，他們不說，我得記着這件事，整天想往這邊跑。”

“你和陸子這麽多年，沒發現他的異常？”苑姐指了指他搭着的座位。

阿潮繞着織眠島轉了不知道多少圈的反射弧後知後覺，受到了沖擊，想起章名陸的高中出櫃，章程到島上後他陸哥的奇怪反應，阿潮拿起小眼鏡的眼鏡：“我暈。他們……”

想到剛才兩人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對視的時候，章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朝他挑了一下眉。阿潮的手立在嘴邊小聲問：“陸哥回莊園住了？”

苑姐笑道：“他們不想瞞着我們，你緊張什麽勁。”

她想了想：“我看咱們廠長還在追。能不能追上章經理，看人章經理的安排。”

阿潮還想說“看不上他陸哥那是對方眼神有問題”，眼鏡被人收回，他猛地搗了小眼鏡一肘：“你不提醒我。”

小眼鏡不鹹不淡地回答：“我不知道章程哥喜不喜歡男人。”

讓阿潮知道，不管章程怎麽想，行動肯定比腦子快，章程在織眠島還怎麽待。

“章經理還到醫院複查嗎？他什麽時候能想起以前的事情，這麽懸着讓人沒着沒落。我先前也擔心他，讓他和廠長講清楚。”苑姐的疑慮不無道理。

章程一半的人生屬于空白，憑他的條件冒險跟他們出海，當初阿潮為此疑心，現在是懸心。

*

自從搬回莊園，章名陸見機買些居家用品放進章程的房間，章程打開櫃子，兩人的衣服在一個櫃子裏，他有些怔愣，忽又一笑。

章名陸打開桂媽為章程調配的藥材包，倒進水盆裏，試了試水溫，知道章程對刺鼻的藥湯敏感，這種藥材包不像中藥那麽濃，氣息比較淡。

他的手浸在藥材裏，捏着章程的腳，問：“疼嗎？”

章程一言不發，蜷了蜷腳趾，垂眼打量他。冷不防想起祝衍從前也會這麽幹，令他非常不适，他不需要別人為他虛情假意地俯首，想是祝衍心不甘情不願，讓他覺得更加惡心。

章名陸使勁捏他的腳心，不悅道：“看着我想誰呢？”

章程：“你回主卧睡吧。”

章名陸沉默須臾：“你在哪，那就是主卧。”

章程：“我想要。”

章名陸拿毛巾一邊捂熱一邊沉聲回答：“別欺負我，我經不住你三番五次的撩。你又不想負責。”

最初章程上班先到三樓烘幹被浸濕的鞋襪，然後窩在沙發上蓋一條毛毯等到樓下有人，毯子包裹着人，腳落在毯子外面，那只腳比主人更固執，像是時刻謀算着趁人不備下樓，章名陸不禁想到其他時候，這只腳的重量……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挑戰，讓辦公樓添了取暖設備。

章程不想負責，他負責讓章程哭，每當章程蜷在他的手心，章名陸的愧疚倍增，僅是片刻，他又被一聲聲壓抑的“章名陸”喊的毫無招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