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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沈南柯拿腳開了燈, 赤腳踩着溫熱的地板,研究孟庭深的手铐。

人狼狽到了一定程度會變得麻木,沈南柯一臉麻木。豎着的床柱太粗了, 她第一下沒扣上, 轉而扣到了橫梁上。橫梁是死扣, 根本沒有卸下來的可能。

孟庭深躺在床上,牛仔褲半褪。平角內褲堪堪拉整齊,黑色毛衣上到處都是白|濁,他一雙清冷的眼注視着頭頂的沈南柯。

“現在有兩個辦法,打電話求助。”沈南柯頭皮麻的後頸都是麻的,第一次做這種事沒經驗,荒唐至極, “第二個辦法, 我的衣櫃下面有工具箱, 裏面有鋸子把床尾這裏鋸斷,手铐取出來。”

“如果讓第三個人知道。”孟庭深聲音沙啞, 字句緩慢清晰, “明天你給我收屍吧, 正式繼承我的遺産,沈南柯。”

“你抗壓能力不是挺強的嗎?這點事就扛不住了?”沈南柯本來挺窘迫緊張, 孟庭深比她更窘迫,她便放松了。冷靜地伸腳打開衣櫃, 去勾最底下工具箱。

沈南柯身高一米六七, 男式襯衣是大一些, 可到底不是裙子。她這個姿勢, 簡直是在孟庭深頭頂裸奔。

夫妻是這樣的嗎?毫無形象。

她的襯衣上有着星星點點的□□,孟庭深的潔癖犯了。沈南柯抹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是什麽, 連忙阻止,她還是塗了他一身,他現在渾身難受,看沈南柯的衣服也難受。

不知道這女人什麽癖好,衛生狀況堪憂。

兩條細而直的長腿晃在面前,孟庭深嗓子幹涸,視線移開。

“南柯,大二那年,去世的那個人……是誰?”孟庭深鬼使神差問了個跟現在混亂狀況毫不相幹的問題。

“誰也不是,編的。你那麽突然讓我延長時間,我怎麽知道要講什麽?随便編個故事增強記憶點。 ”沈南柯艱難地把沉重的工具箱勾出了行李架,她的活動範圍比孟庭深大,這件事只能她來做,她把箱子一點點往自己身邊拖,“湊人設,你不也在湊人設?你什麽時候去看了我的演講?”

孟庭深手腕上的手铐被拽的嘩嘩響,腕骨磨破皮了,火辣辣的疼,他定定看着天花板熾白的燈光片刻開口,“我去看了。”

沈南柯動作停頓,緩慢地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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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辦點事。”孟庭深從長褲中掙紮出腿,一只手艱難地把平角內褲拉整齊,順便把毛衣也拉平,“我媽在參加你的活動,我也就順便聽了。”

孟庭深下床蹲在床前,這個距離夠沈南柯拿到工具箱。她把工具箱拖到身邊,蹲下去打開箱子翻找工具,“是不是被我的魅力打動了?”

“有幾個很科幻的點,我們有生之年應該是實現不了。”孟庭深跟她離的很緊,兩個人都是只穿上半身,彼此身上的熱氣似乎能感受到,交纏着厮磨着,讓空氣溫度持續上升,“那個演講讓我感受到了‘家居’的魅力。”

這跟直接承認她有魅力有什麽區別?

如果不是兩個人太狼狽,沈南柯高地得再嘴上幾個來回。

“是嗎?”沈南柯耳朵有些燙,她取出小電鋸,看孟庭深手裏捏着手工鋸準備開幹了,說道,“那個要鋸到猴年馬月?”

“你的電鋸插哪裏?你的電呢?”孟庭深拿小鋸子緩慢據着床腿。

沈南柯:“……”

對啊,電呢?

她這邊插座都在床頭櫃那邊,電鋸線不夠長。

“等等,先拿衣服墊着床腳。”沈南柯聽到刺耳的鋸聲,回過神來,“樓下是一家五口,有老人有小孩,這個時間點該睡了,會吵到他們。”

孟庭深注視着沈南柯,此刻的她很性感,但跟長相沒關系。不是明豔的長相帶來的,是她由裏到外散發出來。

“你挪過來。”沈南柯示意孟庭深蹲到床中間,最大限度給她制造自由空間,她拿毛衣墊在另一邊床腳,這邊孟庭深擡起床腳墊了起來。

鋸子磨着木頭發出聲響,房間內忽然靜了下來。

沈南柯蹲在地板上,下巴擱在膝蓋上看他骨骼清晰的手。很玄幻,他應該是精英一絲不茍的,可此刻他們狼狽地蹲在這裏。

沈南柯的視線從他的手移到他的睫毛上,他忽然掀眼看來,四目相對,他手裏的鋸子停住。

“鋸啊,這就累了?”沈南柯在他淩厲的視線下感覺到空氣中的熾然,指了指鋸子,轉移注意力,“鋸不動我來。”

他緩慢地移開眼,繼續據着橫檔。

沈南柯想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可手铐在一起,這個距離無論如何都是拉不開的。

“我以前對家沒什麽概念,不過是一棟房子,一張床,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孟庭深繼續拉着鋸子,睫毛尖上沾着一點輝光,“你對家,怎麽看?”

這語氣像極了開會時的提問。

此刻他很割裂,聲音語調說話語氣都很孟總,可他沒穿褲子一身|蹲在這裏鋸床尾的行為又非常離譜。

“賺錢工具呗,能怎麽看?”沈南柯拖過工具箱翻找鋼條,可以幫忙鋸,快一點,“一份工作。”

“不是你的理想?”孟庭深的手被她拖拽,轉頭看到沈南柯拿着小剛條鋸另一邊,鋼條鋒利,看起來很危險,及時開口提醒,“這邊快鋸完了,鋸完再去鋸那邊。你拖着我的手,兩邊都沒法鋸了。”

“是嗎?”沈南柯放下鋼條,等待是很無聊的。而且她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做,極少依賴別人,這樣依賴孟庭深讓她感覺很奇怪。

“你的理想是什麽?”孟庭深沒放過她,繼續發問。

“我理想是擁有百億資産,原地退休。”沈南柯蹲的腿麻,她從床上拖了一件衣服下來墊在地板上,坐下。

孟庭深斜了下眼,立刻移開視線,聲音暗啞,“把褲子穿上。”

“你怎麽不穿褲子?”沈南柯習慣性怼回去,發現這個姿勢很真空,可當着孟庭深的面穿褲子跟裸奔有什麽區別,她拉着襯衣遮了下自己,碰到襯衣下擺幹涸的白色痕跡,指尖頓了下。

色|欲上頭真荒唐,竟然不覺得這種東西髒。

她也被蹭了一身。

“你想退休現在就可以,我不會跟你離婚,我即便現在沒有百億,我早晚也能給你賺回來百億。”孟庭深鋸斷了一邊,換了個位置繼續鋸。

“我才不會把希望寄托到男人身上。”沈南柯嗤了一聲,“男人,垃圾。”

孟庭深:“……”

“色|欲上頭時,什麽話都說得出口。激情褪去,你們算的比誰都清楚。”沈南柯的理想是做家居,跟錢多少沒關系,當然她也喜歡錢。關于這個話題,她還是可以跟孟庭深辯一辯。

“是周赫陽算的清楚。”孟庭深在鋸聲沉悶道。

沈南柯:“……”

分手時,周赫陽是拿錢威脅過沈南柯。敢分手就撤資,他篤定是沈南柯會為了理想讓步,他太了解沈南柯了,了解那個公司對沈南柯的意義,他有恃無恐。

每個人都有價碼,每個人都是明碼标價的。

你值多少,對方便會拿多少東西來換。

當時周赫陽給她投了兩億,沈南柯的價格便是兩億。

沈南柯一拳錘在孟庭深的腿上,他的腿上肌肉梆硬,反而讓沈南柯手疼。

“你是不是深櫃?那麽喜歡提他?”

孟庭深緩緩擡眼,沉黑眸子睨視沈南柯,一頂唇角,冷冷轉回去,渾身上下透着不爽。

“你居然知道深櫃是什麽意思。”沈南柯轉移了話題。

“我曾經有一位助理,很能八卦,後來被我調崗了。”孟庭深也沒有再糾纏周赫陽,随着她的話題往前走,“聽過這些詞。”

“八卦誰?你和程垚?”閑着也是閑着,沈南柯很有興趣調侃他。

“正常點。”孟庭深蹙眉。

“是因為你一直沒談戀愛嗎?”t沈南柯換了個姿勢蹲,兩個人的姿勢都太荒唐,又一起‘落難’,距離忽然拉近了一些,他也沒那麽高冷,“我很好奇,這麽多年,你一個動心的都沒有?”

孟庭深拉鋸的手一頓。

有!

他居然有!

這狗不是說他沒談過嗎?

“動心怎麽沒談戀愛?哪裏不合适?”沈南柯強勢追問。

“沒有。”孟庭深回答的很堅決,“沒有動心。”

得了吧,他那個反應肯定是有。

沈南柯心裏隐隐不舒服,臉上倒是沒表露出來,“對方什麽樣?男的女的?”

“我直的不能再直了,我直不直你不知道?我只跟你睡過。”孟庭深拒絕回答她其他的問題,話題一帶,攻擊回來,“今晚,你為什麽不讓我碰你?你在怕什麽?”

“你把我扔到床上的粗暴行為,足以證明你沒有耐心,你的技術只會一如既往的爛。”沈南柯是記起來了他們的第一次,孟庭深太無情了,他甚至都沒有親她,動作絕情到了極點。他只是為了做而做,那是男人的本能,換個女人他也照樣可以,沈南柯很不舒服。

她對孟庭深的身體感興趣,她想對他做,不代表她可以随便他不帶感情的做。

“跟你做得吃止疼片,我沒興趣,我最近很忙。”兩個人都是半裸,熱氣騰騰的湊在一起,聊天很直接,少了一層隔閡。

孟庭深沉默。

“你喜歡的那個女孩長什麽樣?”沈南柯能讓他把話題帶走嗎?徑直引了回來,“哪裏人?怎麽沒成?”

“她不喜歡我。”孟庭深的聲音很低,“我不是沒有耐心,我可以——”

“還有人能不喜歡你?”沈南柯的心髒仿佛被鑿了一錘子,臉上卻很平靜,甚至帶了戲谑,“孟總這麽好的條件。”

“你喜歡我嗎?”孟庭深鋸斷了最後一截,鋸聲停止,轉頭淩厲黑眸直視沈南柯,喉結一滾,他聲音沙啞,“你怎麽不喜歡我?沈南柯。”

他的眼睛裏仿佛盛着一片寂靜的海面,深夜之下,海一望無際,沒有月亮也沒有任何光源,沉而靜。往前走一步,似乎就能被吞沒。

萬劫不複。

沈南柯很想抿唇,可她到底什麽都沒有做,她迎着孟庭深的目光,挑了下唇角,“我喜歡狗都不會喜歡你,鋸掉就走吧,去客廳拿鑰匙。”

她都不喜歡你,我憑什麽要喜歡你?

她起身帶動了手铐,呼啦一聲。

“狗可不會給你鋸床,狗也不會冒着身敗名裂的風險陪你玩這種——低自尊游戲。”孟庭深聲音很暗,他拽掉了那塊鋸掉的木頭,卸掉了手铐的另一端,起身大步往外走。猝不及防手腕被帶了一下,金屬勒着手有些疼,他立刻停住腳步,那邊連着沈南柯,她也會疼。

沈南柯不在乎他疼不疼,她越過他徑直走出去到客廳,把他拽了出去,拿起鑰匙解開兩個人之間的手铐。

客廳窗簾設了定時,晚上會自動關閉,不擔心走光。

沈南柯把鑰匙撂到桌子上,活動了一下手腕轉身大步走回了卧室。取睡衣,直奔洗手間。

剛才沒覺得惡心,這會兒惡心勁兒上來了,她身上黏了很多孟庭深的東西。

這是低自尊游戲?誰低自尊?

她再碰他就是狗。

沈南柯沒洗頭,澡洗的非常快。洗完澡換上睡衣,直接把他的黑襯衣扔進了垃圾桶裏,徑直返回卧室。

主卧床單被罩都被換掉了,大概是孟庭深換的。

高自尊的人也會換床單?

沈南柯反鎖上門,上床睡覺。

浴室有水聲,随後是吹風機的聲音,最後她聽到腳步聲走向主卧,擰了下房門。他在門口停頓了差不多有一分鐘,轉身走了。

他是不是今晚想睡主卧?才換床上四件套?

沈南柯心情舒爽。

睡你的小屋去吧。

第二天沈南柯起床時,孟庭深已經走了,餐桌上留着便利貼,孟庭深的字棱角分明,筆鋒淩厲。

“鍋裏有牛奶雞蛋,吃完再去上班。”

早餐是兩片烤面包,兩個水煮蛋加一盒奶。沈南柯吃着烤面包,拿出手機翻看消息。

沈錦蘭發消息過來問她晚上去誰家吃飯,今天冬至。

沈南柯誰家也不想去,她不是敷衍健身教練,她确實要出差。明天早上就走,她只想在自己家度過今晚。

沈錦蘭:“我們是這麽安排的,來我這裏吃晚飯,晚上你去住他們家。你們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至少去他們家一次,讓你婆婆安安心。”

沈南柯按着手機回複,“好。”

沈錦蘭:“最近跟他怎麽樣?”

雞飛狗跳。

沈南柯:“很恩愛,他每天給我做早餐。”

沈南柯拍了早餐發過去,回複:“他廚藝很好,很會照顧人,晚飯也一直是他在做。”

沈錦蘭:“你對他呢?”

沈南柯咬着面包,昨晚讓他爽了一次算嗎?

沈錦蘭:“你偶爾也體諒下他,夫妻是相互的,別總是硬來硬去。他一直吃閉門羹,再熾熱的感情也會淡掉。”

沈南柯按着手機回複:“知道了。”

沈錦蘭:“有幸福的機會就抓住,你也要學會自己争取。別那麽傻,總是等着別人給予,主動權也可以捏在你手裏,我希望你婚姻順利。”

沈南柯很想問沈錦蘭主動争取過嗎?沈錦蘭是事業上的巨人,感情上的侏儒。

她們母女極其相似,她不能往沈錦蘭的心口捅刀,她只能敷衍,“我知道,我會對他好。”

其實她和孟庭深之間,一直是她主動。

他們的第一次擁抱,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全都是沈南柯在主導。

孟庭深穩如老狗。

他做飯是他也要吃飯,他負責鋪床是他也要睡。他負責的部分都是夫妻共同的生活,而不是單獨針對她沈南柯。

再主動沈南柯就跳懸崖了。

孟庭深一整天沒跟沈南柯發消息,對于晚上的吃飯,他沒提沈南柯也不想搭理他。兩個媽安排好了,他們帶着嘴赴約就行。

沈南柯第二天要出差,晚上加了一會兒班,七點半才趕回家收拾行李,明天早上直接去機場,她不回來取東西了。

推開門,玄關招財貓奶呼呼地喵了一聲,随即響起溫柔的男聲。

“晚上好。”

沈南柯腳步剎在門口,看向了招財貓,家裏的語音系統被改了?孟庭深改的?

“收拾你的東西,去媽那邊吃飯。”屋裏男人的聲線與門口歡迎聲極為相似,只是更成熟穩重一些。

沈南柯轉向餐廳方向,孟庭深穿着白色毛衣配藍色牛仔褲,手邊拖着行李箱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燈光下,他英俊的五官沉刻,眼眸暗深,冷峻而挺拔。

“我給你管理權限了?你怎麽改的系統?”沈南柯對那聲貓叫還心有餘悸,他哪裏找的貓叫聲這麽乖?男聲接近孟庭深的少年聲,誰的聲音?“你這是違法知道嗎?”

“你這個房子用的是訊達智家的研發産品,我作為訊達智家的高層監管,有權測試公司産品的安全性。”孟庭深擡手整了下毛衣領口,他語調淡然,“這個産品有安全漏洞,需要更新,是你在負責吧?”

對他好!

好不了一點!

沈南柯撂下包沒有換鞋,快步往裏走,打開櫃子取出行李箱,裝自己的衣服,“是的,孟總,我馬上處理,居然有這樣的BUG,可真是罪大惡極呢。”

孟庭深松開行李箱,走到主卧門口,靠在門邊望着快速裝東西的沈南柯,睫毛一垂,淡道,“生氣了?”

“我為什麽要生氣?這确實是個安全隐患,你能破解別人也能。”沈南柯把行李全部整好,拖着往外走,“我會讓負責的工程師重新測試,家居産品安全是第一位,一定不能出問題。”

“洗漱用品不用帶,我媽買了全套。”孟庭深側身讓開路,下颌微擡,神态自若,淡道,“今晚還玩嗎?”

沈南柯握着護膚品的手停頓,有些迷茫地擡眼,玩什麽?

“我的床頭有柱子。”孟庭深雙手插兜,站的筆直,脊背輪廓在毛衣下清晰,他清冷的眉眼沉洌,語調冷靜,“很适合挂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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