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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喜歡嗎?

沈南柯覺得今晚她喝多了, 她仿佛飄在雲上,腳下是看不到盡頭的雲霧,延綿至千裏。

她咬着蛋糕勺子, 單手按着手機屏幕打字:“請孟總用八百字具體描述你對我的喜歡。”

咻的一聲, 發送成功。

沈南柯鎖屏把手機攥在手心, 彎着眼睛繼續吃蛋糕。

酒精的作用發揮了,從胃部一路如火燒向了大腦,燒的她的臉頰通紅,皮膚燙的如同在熾熱夏天暴曬在t烈陽之下。

臺上開始了勁爆的午夜場,燈光深暗,經過幾輪酒,每個人都處于飄然狀态。安娜第一個走進了群魔亂舞的舞池, 随後幾個男人也都下了場。這才是他們來酒吧的目的, 舞臺上下都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沈南柯看桌子上還剩着至少三分之一的蛋糕, 她又給自己切了一塊,端着盤子繼續吃。蛋糕香甜, 奶油入口即化, 她喜歡這種甜。

“沈總怎麽不去玩?”

沈南柯含着蛋糕擡頭看到程垚, 他手指上夾着煙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襯衣扣子解開兩粒, 一副浪蕩模樣。

“我有家室。”沈南柯沒看他旁邊看,總怕孟庭深在看她, 她目不斜視, “程總怎麽不去玩?”

“我一招手, 他們都能到我身邊, 我為什麽要走下去玩?”程垚傾身彈了彈煙灰,“我沒必要。”

沈南柯轉頭目光看向了孟庭深,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遙遠處的沙發一角,根本沒看她,他誰也沒看,甚至都沒有擡頭。他修長幹淨的手指握着手機,眉頭緊擰在打字,手背上冷白的筋骨清晰。

手機白光映着他英俊的臉,映着他高挺的鼻梁,顯得他皮膚白淨。

他幹淨好看,在這漫天渾濁中,不染塵埃,獨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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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對您濾鏡真厚。”沈南柯突然笑了起來,“他一直視您為偶像,無法撼動的神。”

程垚臉上的笑僵住了。

沈南柯端起蛋糕盤子坐到了李海峰那邊的長沙發上,李海峰也沒有去玩,他望着舞臺方向喝酒。

“你怎麽還在吃蛋糕?”李海峰終于注意到沈南柯了。

沈南柯坐在跟孟庭深對稱的沙發一角,“浪費可恥,還剩這麽多,太浪費了。”

她單純想吃蛋糕,很撐了,還是想把整塊蛋糕都吃下去。

“也是,浪費食物太不應該了。”李海峰放下酒杯,也切了一塊,看向對面的程垚,“程總不去玩?吃蛋糕嗎?”

剛才是一個字沒聽。

程垚擺擺手拒絕了蛋糕,訊達智家一群‘奇葩’,他算是開眼了。

為了不浪費,兩個大老板坐在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酒吧猛炫蛋糕。

沈南柯跟他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樣,她沒有傳聞中那麽高冷,也沒有傳聞中那麽虛榮勢利。

角落處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動了,他起身一步跨過來長手一伸,切走了剩餘蛋糕的二分之一,淡定地坐到了沈南柯原本坐的那個單獨沙發上,旁若無人地吃蛋糕。

舞臺上表演藝人瘋狂,臺下人尖叫。

聲色犬馬,物欲橫流的世界。

他們三個人踏踏實實地分吃完了剩餘的蛋糕,把酒吧當成了餐廳。

這真是孟庭深的舒适區,難怪孟庭深會跟沈南柯結婚。他們兩個的腦回路,奇妙地能搭上,行為模式非常一致。

沈南柯吃完了蛋糕,先起身扣上大衣扣子,“那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玩?”

“我也要走了,我發信息給林清,讓她看着安娜。其他人不用管,玩完讓他們自個回酒店。”李海峰起身拿衣服,一副要跟沈南柯一起走的樣子。

孟庭深也站了起來,擡手穿上大衣,一絲不茍地扣上扣子,“程總走嗎?”

“走吧。”程垚起身潇灑地穿上衣服,扣上扣子恢複衣冠楚楚,笑眯眯的好脾氣模樣。

李海峰叫了兩輛車,他們不住在同一個酒店,也要前往不同的方向。孟庭深拉車門時,回頭看了沈南柯一眼,才坐了進去。

他們的車先走,沈南柯跟李海峰坐到了同一輛車上。

“我之前以為孟庭深難接觸,程垚能好點。”李海峰猛吐一口槽,“孟庭深直來直去都在明面上,程垚反而——麻煩。”

沈南柯點點頭,深有同感。

孟庭深說之前程垚大學時聯系過她,沈南柯還幻想當時搭上線,成功的會不會是她?

根本不可能!即便聯系上了,他們也不會合作,目的截然不同,三觀相差太遠。

孟庭深竟然能跟他合作十幾年,孟庭深有沒有被同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投資圈很亂,男女關系非常開放,孟庭深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那麽多年,真如他所說的那麽‘幹淨’?

他看到程垚摟着個年輕小姑娘時怎麽想?他就坐在對面。

“真跟你老公吵架了?因為今天的熱搜還是最近工作太忙?”李海峰把話題轉到了沈南柯身上。

李海峰像大哥,他人品很好,做事很有‘人性’,這也是沈南柯能跟他搭檔五年的原因。

“各種事堆在一起。”沈南柯往後靠在座位裏,“剛剛那條短信哄好了,沒事,別擔心。”

李海峰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孟庭深結婚了是嗎?”

沈南柯後頸一下子就麻了,警惕起來,今晚透露了太多隐私,“啊,是啊。”

“他看你眼神不太對勁,今晚還特意給你訂蛋糕,這個牌子的蛋糕得提前訂。做工很複雜,兩三個小時做不出來,他特意來給你過生日。”李海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注意點,這種事翻車了,他位高權重不會受一點影響,只能你吃虧。”

沈南柯張了張嘴,擡手遮了下臉,尴尬到了極致原來是會笑出聲。

“笑什麽?”

“對不起,我跟您先道個歉。”沈南柯放下手,轉頭看向李海峰,目光鄭重起來,“李總,有一件事,我得跟您坦白。”

“什麽?這麽嚴肅。”

“我跟他結婚了。”沈南柯說出口那一刻,世界寂靜,她艱難但還是把剩餘的話說了出來,“我們兩個很奇怪地結了婚,不是很穩定的婚姻關系。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您解釋,我怕離婚太尴尬也太麻煩,我有過一次失敗的感情,丢了很多年的臉。我跟他是發小,但之前很多年沒聯系。他收購我們公司的時候,我原本打算辭職。後面發生了一系列的意外,形成了現在尴尬的局面。”

“什麽?”李海峰瞪大眼,直直看着沈南柯,“什麽東西?”

“我結婚的對象是他,他今晚,應該是特意過來送蛋糕。他沒告訴我,我也不知道。”沈南柯誠懇地跟李海峰解釋,李海峰對她很好,親哥也不過如此,瞞着李海峰她一直很愧疚,“早知道,我絕不去酒吧,我在那裏如坐針氈。您知道的,我不擅長撒謊。”

李海峰處于持續的震驚中。

沈南柯閃婚了!沈南柯閃婚的對象是孟庭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感情很缥缈,今天愛了明天不愛,誰也說不好後天會怎麽發展。只有工作金錢地位才是永恒,我們如今這個尴尬的處境,哪天離婚,肯定是我被踢出局。”沈南柯如今跟李海峰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是合夥人,這些事隐瞞不如直接告知,再瞞下去就是她的道德瑕疵了,“我不會對外公開我跟他的關系,您能理解吧?我不想因為私人感情影響我的工作。”

“啊……理解。”李海峰被沖擊的頭暈,今晚可能喝多了,他整個人都很迷茫,茫然了好一會兒才說,“孟庭深條件挺好,人品看起來也不錯,很有前途。你之前說你找了個普通男人結婚,我總覺得怪怪的,你怎麽會找普通男人結婚?你找這種才合理。”

“我希望我能有個普通的婚姻,但人生有很多不盡人意,誰也不能精确地計算自己的人生。”沈南柯确實很想找個普通的男人,過普通的日子,她要的只是一日三餐,普普通通地過小日子,“遇到他了,我也沒有辦法。”

李海峰擡手抹了一把臉,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清醒過來看清周圍環境,重新把煙盒裝回去,認真幫沈南柯分析,“你的顧慮也有道理,未來不出意外,他會是我們永遠的頂頭上司。公開之後,你的每一步都會被人質疑,你是不是靠他,這樣會抹去你的成就。”

沈南柯點點頭,“所以我希望李總能為我保密,我會盡可能把工作生活分開,以後這種事絕不會發生。”

“他願意?”李海峰不敢想孟庭深那種獨斷的性格,強勢的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安排了,願意做沈南柯的“小嬌夫”,“今晚程垚一直在試探你,程垚知道的對吧?”

原來,都看得出來啊!

“我會跟他好好談,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程總應該是站在他的立場,想試探我的想法。”

夫妻那種熟稔,是捂着嘴巴也會從各方各面展現出來,捂不住。

“你這邊什麽想法?”李海峰今晚看到個大概,不過這個問t題,他也想知道,“你們……為什麽結婚?”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別人我不信,他——我想試試。”沈南柯坐直,認真道,“他不離不出軌,我這輩子就只有他一個人。”

為什麽結婚?

想看一看奇跡長什麽樣。

沈南柯回到酒店,剛踏進門,孟庭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精準的讓她懷疑孟庭深是不是監視她,她握着手機探頭出去往走廊看了一眼,才轉身回去反鎖上門。

“我去找你。”

孟庭深微沉嗓音離的很緊,灼燒着沈南柯的耳朵。她把手機拿遠一些,丢下背包,脫掉讓她難受的高跟靴子,丢掉大衣,趿拉着拖鞋走向酒店房間中間唯一的大床,“回家再見吧,今晚太明顯了,他們以為我們在搞婚外情。”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沈南柯遙控關閉窗簾,看着頭頂熾白的燈光,“李總說你那個蛋糕只接受提前訂,我們‘偶然’遇見只有一兩個小時,您怎麽知道我們會‘偶遇’?”

那邊依舊寂靜,強大如孟庭深也卡住了。

“算無遺策的孟總,也會有這樣大的纰漏?”沈南柯揚起了唇角,仰躺在柔軟的床上如同飄在雲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有了困意,今晚不會再失眠了吧?

“我原本的理由很合理。”孟庭深沉穩低緩的嗓音落過來,“你突然對我——告白,我沒有準備。”

誰對你告白了?

盯着逼寫三百字嗎?

“那是游戲,你緊張了?”沈南柯試探道,“孟總。”

“只是游戲?”孟庭深的問句變得鋒銳。

沈南柯一慌拖着枕頭靠到了床頭櫃上,“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孟總,你的八百字喜歡寫完了嗎?”

他陷入了沉默。

這種沉默讓沈南柯生出緊張,她等了半分鐘沒等到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怕否認?她匆忙轉移了話題,“所以,今晚這個局是你策劃的?你來給我過生日?你身邊的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

“只有程垚知道,結婚意味着財産共享,我占據公司三分之一股份,婚姻關系需要一定程度的公開。”孟庭深回答了沈南柯的問題,他的聲音沉到嚴肅,“我是想來給你過生日,我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過去,他對你——影響真那麽大?”

“我不想過生日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沈南柯的慌亂驟然消散,她整個人都冷了下去,糾正道,“我本來就不過生日,從小到大,你見過我過生日嗎?我媽給我過的那個十八歲生日,真的是為了給我過生日?”

沈南柯出生後連戶口都沒上就被沈家人給丢了,從小到大,沒人給她過生日。她期待的生日直到十八歲,才知道連日期都是錯的。她的身份證上日期是奶奶填的,她真正的生日是一月六號。

太可笑了。

“因為你有了十八歲生日,我媽才給我過。”沈南柯輕笑了一聲,“孟總,誰願意跟在你後面過生日?這麽算,我不想過生日跟你還有一部分原因。你非要把周赫陽跟我扯上關系,那我能不能說,我不過生日是因為你孟庭深?我沉溺于你。”

房間裏很靜,只有加濕器無聲地噴着白色霧氣,融進幹燥悶熱的空氣中。

孟庭深依舊沉默,沉默的仿佛是要堆個金子山。

“今晚的蛋糕很好吃,還是很感謝你能給我送這個蛋糕,無論什麽原因。”沈南柯緩了語氣,她不想跟孟庭深吵架,她不想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差,“謝謝孟總。”

“你的告白是假的,我的喜歡是真的。”他開口,聲音沉啞,卻字句清晰,“我第一次意識到對你的關注超過我的預期,是高二。後來出國留學,确實是因為你。我無法平靜地接受你談戀愛這件事,我每次看到——你跟周赫陽走在一起,我都想揍他。我以為物理距離可以隔絕我對你的關注,顯然,這非常荒謬。”

世界寂靜,沈南柯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到她快聽不清孟庭深的聲音了,“啊?”

孟庭深繼續道,“你沒出現之前,我能掌控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能缜密地布局,游刃有餘地決定着輸贏,再複雜的程序我也做的出來,我能讓一切按照我的預期去運行。你一出現,全亂了。這就是我今晚無法在人前回答的問題,你是我井然有序人生中的意外,我修複不了你這個BUG,無法解決只能逃避。避到現在,避無可避。沈南柯,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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