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看戲看到自己身上的謝時“啧”了一聲，從坐着的桌子上跳下來，“我是剛來的轉學生，我們今天才認識他。”

顧枝枝動了動唇，卻被謝時搶了先，“噗嗤”笑出聲，“大小姐，你不會想說他對我一見鐘情吧？”

顧枝枝：有被諷刺到。

謝時餘光看到站在門口的溫書鶴，把書抄起來往書包裏一扔，往肩上一甩，“你們慢慢吵，我先走了。”

沒走幾步，他重新停下，回頭看向顧枝枝，“不管他喜不喜歡我，反正我是不喜歡他的。安心。”

溫書鶴應該聽見了吧？

完美。

他大步走向溫書鶴，笑着搭上他的肩膀，“走吧。”

查一驕和顧枝枝這才注意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一想到剛剛自己無理取鬧的話都被陌生人聽了去，顧枝枝心裏又羞又氣，下意識向查一驕身邊靠了靠。

查一驕側身躲過，推了推眼鏡，看向溫書鶴。一身的高端定制，一樣的“貴人”，“貴”是字面意思。

顧枝枝咬住唇。

溫書鶴瞥了他們一眼，在他們的注視下，側身将謝時的手從肩上取下，握緊，然後十指交叉，拉着他向外走去。

謝時由着他。

溫書鶴總喜歡黏不拉幾的，他都習慣了。

查一驕一直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他們？”顧枝枝遲疑地問，“真的會有人喜歡男人？”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

查一驕重新坐下收拾書包，他低着頭，頭上的燈光照下，在他臉上形成一片陰影，“很少有人像他們這樣。”

“嗯？”他這句話說得很輕，顧枝枝一時沒能聽清。

查一驕擡頭看向她，“顧枝枝，我們結束吧。”

他沒有說分手，從來沒有戀過，怎麽算得上分手。

……

溫書鶴拉着謝時走出教學樓，就放慢了腳步。

天已經黑了。

繁星高挂在天上。

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成雙成對的男女。

這條路臺階一路蔓延向下，在黑暗的夜色中似乎永無止境。

“這條路在學生裏叫‘愛無止境’，因為這些臺階又多又長，談戀愛的情侶可以慢慢走，走上兩個小時走上來又走下去。”

溫書鶴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心情不錯。

謝時仰頭看着星空。

星空、似乎無止境的臺階、身邊愛人俊美的容貌，是挺浪漫的。

他又想起上次的演唱會，給每個男朋友都唱《初遇》。

溫書鶴真挺會的，怪不得那麽多癡心不改的前金絲雀。

也不知道這條路又帶多少人來走過。

他身體放松，走得悠哉游哉，全靠溫書鶴拖着走，“你怎麽知道的？”

據他所知，溫書鶴是大學才考過來的。

“我媽告訴我的。”

“挺好的。”謝時看花了眼，只覺得星空在圍着自己轉，“你媽挺……羅曼蒂克的。”

謝時思考了半天，才蹦出來一個“羅曼蒂克”。

溫書鶴笑出聲，“沒文化。”

謝時聳聳肩，“這不正在找同桌補？”說到這裏，他突然靠近溫書鶴，“你不介意吧？”

溫書鶴心裏像被貓爪子撓了一把，又酥又癢，按住謝時的後腦勺吻了上去。

？

啧。

黏糊。

謝時站在那裏任他親。

溫書鶴親完，貼住他的額頭，“你說了不喜歡他，我相信你。更何況，我尊重你的交友自由。”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個人不喜歡謝時。

……

次日。

謝時再次來到學校的時候，一路受到了不少的關注，進了一班，更是明顯，幾乎每個同學都在暗戳戳地看他。

謝時挑了挑眉，坦然地回望回去。

等到沒人關注了，才坐下。剛坐下，就看到隔壁遞過來一個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一個論壇。論壇首樓是一張照片，他和溫書鶴在校園擁吻的照片。标題更是起得惡意滿滿——《溫少的新寵來我們學校讀書了》。

照片還拍得挺好看。

謝時看了一眼查一驕，無所謂地把手機遞還，直接問出聲，“你介意？”

臉是什麽，能當飯吃嗎？能抵命嗎？

查一驕聞言，擡眼看了一眼時間，7點40，離上課時間還早。

他拉着謝時的胳膊将他拉出了教室，拉到了天臺上，才松開，反問道，“你不介意？”

他剛問完就反應過來，“也是，你要是介意就不會這樣問了。”

“你還年輕，不知道這樣肆無忌憚的後果，他也不知道嗎？那些诋毀只會沖着你來，只敢沖着你來，誰都會看不起你，誰都會用最髒的心思猜你，用最惡心的話說你。”

查一驕低下頭，怒到發抖。

虧他昨天還以為謝時是哪個集團的公子。

謝時靠在牆上靜靜看着他發瘋，沒有說話。

查一驕低着頭，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擡頭推了推眼鏡，“抱歉。”

“冷靜了？”謝時歪頭看向他，剛好露出了挂在半空的橘色朝陽，“喜歡男人不是錯。”

查一驕身體一僵。

他懂他，他知道他在害怕些什麽，憤怒些什麽。

“經濟在發展，教育在普及，民智在進步，網絡拉近世界的距離，将不同的觀念‘砰’——”謝時兩只手握着拳頭向中間碰到了一起，“地撞在一起。”

“已經有國家通過了同性戀結婚法案了。”謝時轉過身，順帶着把他扯向牆邊。

查一驕跌在牆上，一擡頭看見了一輪正在燃燒的火紅的太陽，剛剛它還在他們身後，如今已經高挂在他們頭頂。

謝時的聲音傳來，似乎沾染上了太陽的灼熱，“未來我們也可以。”

“可以嗎？”查一驕把歪了的眼鏡推正，側頭看向和他并肩趴着的謝時。

“或許？”謝時也看向他，“再壞能壞倒哪兒去呢？”

查一驕低頭，笑了。

是啊，再壞能壞到哪兒去呢？

謝時拍拍他的肩，“喜歡男人沒錯，喜歡男人還要禍害女孩子就是錯了。”

“我和顧枝枝已經結束了。”查一驕擡頭，迎着朝陽閉上了眼。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是太陽的溫度。

在陽光中，他問謝時“你喜歡他嗎？”

“論壇沒把我的底子扒光？”謝時挑眉。

當然扒光了。從小打架，一中一霸；父母離異，單親家庭；父親醉酒賭錢家暴，還欠下巨額高利貸，最後還不起跑了，害得謝時差點被高利貸的人打死；

聽說現在債已經還清了。

聽說溫書鶴喜歡在貧民區挑選“男朋友”，一年一個，出手闊綽，分手和平。

查一驕睜開眼，直視太陽，他聽見自己在說，“一只小鹿正在被獵豹追殺，它逃進了動物園。它會後悔嗎？”

謝時知道他的意思，但這個比喻……學霸就是矯情。

“或許會，或許不會。不過，它總得活着才能思考這個問題。”

查一驕扭頭看向謝時。

被太陽耀花了眼的他，看着各色的光斑拱衛在謝時身邊，只覺目眩神迷。

“兩個小崽子！上課了在這裏幹啥呢！”如鑼般的聲音傳來，查一驕推了推眼鏡，想要向下看。

謝時一把抓過他就往教室跑。

看啥看，不趕緊跑，等着人看清你的臉去逮你啊！

謝時和查一驕一頓狂奔到教室。

教室內已經開始上課了，是數學老師書文。

“報告！”謝時将報告吼得賊大聲。

正在上課的書文皺眉看向他們，“幹什麽去了？”

“上廁所。”

迎着老師和同學的目光，謝時平靜如常。查一驕高冷的臉則已經快繃不住了，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丢臉過。

書文看了查一驕一眼，“進來。”

謝時和查一驕前後腳坐下，查一驕松了一口氣，謝時則靠在椅子上勾起笑，十年過去他糊弄老師的本領還在嘛。

晚上放學，謝時繼續留下來補課。他早上的時候已經和吳叔說過了，讓他晚點來接自己。

“我把我初中的課本和筆記都帶來了。”查一驕從書包裏掏出一堆書。

謝時剛接過來，溫書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阿時。”溫書鶴看着伏言的擠眉弄眼，唇邊溢出笑意，無聲地說了句，“我家小孩兒”，

伏言渾身打了個擺，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溫書鶴沒理他，邊走邊打電話，“我今天要去星月酒吧，可能要九點才回去。”

“好。”

“你還在補課？”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電話裏傳來查一驕的聲音，“你先做一套數學卷子，我看看你的數學基礎。”

“對。”

“那我回去的時候來接你。”

“醉酒駕駛？”

“你開。”

溫書鶴挂了電話後，眸色沉了下來。

他看向葉欣，“阿欣，你幫我查一個人。”

“你又看上誰了？”伏言好奇。

“不是，是謝時的同桌，他最近在幫謝時補課。”

“這也要查？你不會是吃醋吧？”柳卿的聲音帶着調侃。

溫書鶴搖了搖頭，推開星月酒吧的門，“他是我的。”

柳卿搖了搖頭，跟了進去。以他混跡情場多年的經驗，竟也分不清阿鶴這是單純的占有欲還是在吃醋。

蘇意跟上，撥着手腕的佛珠，沒說話。

他倒是認定了溫書鶴這是在吃醋，可惜他說了也沒人信。

葉欣落後一步，沒有進去，打電話找人查人去了。

溫書鶴在卡座坐下。

卡座上，已經擺滿了大瓶小瓶的酒。

溫書鶴拿過四個玻璃杯，都給滿上。自己端起其中一個一飲而盡。

他沒有吃醋，但有人在觊觎他的珍寶。

是他疏忽了，謝時不是以前那些需要打磨的原石，而是已經成型的珍寶。

他從查一驕的話中聽出了情意和……示威。未經世事的少年還是太幼稚，克制不住想要炫耀的沖動。

葉欣回來的時候，溫書鶴已經和柳卿、蘇意聊起了創作。至于伏言？伏言就是個混的，從S市跟過來，就花了兩個月練了個吉他就來碰瓷了。

葉欣端起桌上給自己留那杯酒，對着溫書鶴點了點頭，就被伏言勾過去聊去了。

他也是個半吊子。當初葉意離開樂隊，樂隊差了個人，他就抱着把貝斯來了。他練的時間比伏言還短，只練了一個月，但他比伏言拼命，效果也好得多。但也僅限表演，創作對他還是太難了。

聊完下一次的創作計劃，已經是八點了，桌上的酒也被禍害了大半。

溫書鶴起身，“我先走了。”

伏言揮了揮手，他已經半醉了。

等溫書鶴走了，他才反應過來，歪倒在蘇意的腿上，“他不是說要喝到九點？”

“捉奸去了。”柳卿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

……

“砰砰砰。”

謝時和查一驕正在學習，門突然被敲響了。

謝時擡頭一看，看見了一個熟人正倚着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來者不善。

果然，她下一句就是“喲，紅杏出牆呢？老大你這日子過得挺惬意的。”

謝時頭疼地按了按額頭。

白鳶，他的小弟之一，他的追求者之一。

白鳶抱着手走過來，雙手撐在課桌上，俯視着謝時，“有什麽事不能和我們說？老大。”

她最後這兩個字咬得極重，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主要是和她說，難道她還差錢嗎？。

謝時也沉默。

白鳶也是他認識的人裏難得的富婆。

這不是，你沒趕上躺嘛。

他年輕的時候好面子，什麽事都自己撐着，撐到最後才發現面子值個屌錢。

看着謝時沉默，白鳶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比論壇上那些人了解得更多，也因此更後悔。

就差一點點！

那天她本來是想陪着謝時回去的，只是被拒絕了。她想跟着去，又覺得自己不能太倒貼，不能太慣着他。

她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當時出現的是她，謝時現在就是她男朋友

倒都倒貼了，還怕什麽！

謝時嘆了口氣，遞了張紙巾給她，讓她擦擦眼淚，“妝花了。”

白鳶拿過紙巾胡亂擦了擦，被氣笑，“本小姐天生麗質，從不化妝。”

謝時笑出聲，那些曾經被埋葬在記憶中的畫面，愈發清晰鮮活，“回去吧。”

“我們你也不管了？”

謝時拿起手中的課本對着她搖了搖，“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白鳶深吸了一口氣，“一百萬，你把溫書鶴甩了。”

她甚至沒有要求謝時當她男朋友。

謝時揉了揉她的頭，聲音溫柔，“不興你這麽敗家的，回去吧。”

白鳶瞪了他一眼，摔門走了。

一出門，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了，邊下樓邊拿紙擦，哭着稀裏嘩啦的，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上樓的溫書鶴看了她一眼。

白鳶認出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溫書鶴抱歉一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醜樣。

哼！

白鳶又對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想到溫書鶴肯定不知道自己為啥瞪他，心裏好受了那麽一絲絲。

哼哼哼！

溫書鶴進班級門的時候，看到的是查一驕給謝時講課的正常畫面。

溫書鶴這次沒有不告而入，而是敲了敲門。

查一驕和謝時同時擡起頭來看向門口，又來？

溫書鶴看着他們的默契微眯起眼。

謝時看到是溫書鶴的時候，松了口氣，合上書，“明天再繼續吧。”

“明天不用繼續了。”溫書鶴對上謝時疑惑的目光，“這樣回家太晚了，我給你在家裏請了老師。”

查一驕放在桌下的手握了起來。

“也——”謝時正要回答，就被查一驕打斷。

“不行！”

溫書鶴和謝時都看向查一驕。

查一驕推了推眼鏡，眼神堅定，“謝時救了我，我答應要給他補課。我答應了的，不能食言。”

謝時看向溫書鶴。

溫書鶴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手指在手腕的荊棘花刺青上輕輕摩擦，“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