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萬一呢?

萬一呢?

“嘩啦!”

謝時從水中站起身, 走向湖心島。

一回生二回熟。

這次的難度和上次相比,小得不是一點半點兒。

就是有點冷。

謝時把衣服的水擰開,打了個噴嚏, 沿着公路往溫書鶴的別墅狂奔。

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被縮短成了半個小時,他在這大冬天硬生生跑出了一身汗。

別墅的燈都熄完了,漆黑一片。

謝時站在別墅的側旁, 靠着牆喘氣, 心沉了下去。如果是溫書鶴砸的監控,他在家, 不可能這麽早熄燈。

呼吸平穩下來,謝時退後幾步, 然後向前沖,靠着慣性沖上牆, 雙手扒住牆頭,身體一翻, 就翻進了別墅,輕巧地落在了地上。

他順着陽臺向上爬,翻上了二樓溫書鶴房間的陽臺。

顏色各異的妖魔鬼怪将視線遮去,只有他砸出來的那個破洞在月光下悠悠地閃着光。

謝時踩上凳子, 接着月光向洞內看去。

床上沒人。

謝時跳下來,推了下落地窗, 沒推動。

他嗤笑一聲,拿起凳子砸向落地窗。

“嘩啦!”

落地窗碎了一地。

謝時徑直走進卧室, 将燈打開。然後走出卧室,一一将燈打開。

整個別墅, 空無一人。

謝時最後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冷靜下來, 從褲兜裏掏出裹了十幾層塑料袋的手機,希望沒壞。

“嘟~”

手機開機了,還好沒壞。

謝時開始一個一個打電話。

給溫書鶴打。

沒通。

給吳管家打。

沒通。

給伏言打。

沒人接。

但這是唯一一個通了的,謝時又打了一遍。

“謝時,你TM在哪兒?”伏言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我在溫書鶴的別墅裏。”謝時平靜地說。

對面沉默了,似乎是被謝時的回答給鎮住了。

“溫書鶴在哪兒?”見伏言終于冷靜下來,謝時問道。

“你都在他家了,你問我他在哪兒?你真在他別墅?你別框我呢?”伏言對着葉欣比了個手勢,讓葉欣去查謝時的定位。

“你是說溫書鶴回家了?”謝時繼續問。

“回了,我親手把他交給吳叔的。是阿鶴對你不好,還是阿鶴沒給你錢,一年的合同這都半年過去了,你折騰這些,能告訴我你怎麽想的嗎?”伏言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扯着。

那基本可以确定了。

謝時心跳慢了一拍,“阿鶴沒在家裏,他不見了。”

“你在扯什麽呢。”伏言搖晃着手中酒杯。

“我沒和你扯,我在溫書鶴的別墅裏,別墅沒人。”謝時仰頭,看着燈火通明的別墅,“他不見了。”

葉欣端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進來了,上面顯示着根據手機信號追蹤到的謝時的位置——正是湖心島別墅。

謝時的聲音繼續從手機中響起,“吳叔也不見了。”

阿鶴!

伏言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你在別墅等我,我馬上過來。”

“找個修監控的,我裝在別墅的監控被砸了。”

“我知道了。”

伏言挂掉電話,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TMD!

綁票綁到我兄弟身上來了!

“我讓我這個朋友過來。”葉欣抱着電腦出去打電話去了。

“阿言,冷靜。”蘇意出聲。

“阿鶴還在等着我們。”一向眼中含着笑意的柳卿也冷了下來。

伏言冷靜下來,給溫仁撥了個電話。

沒通。

艹!

伏言轉了一圈,給周辭撥了個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帶着微弱的期望問道,“周姨,阿鶴今天回去了嗎?”

“沒有,言言怎麽了?”

他深吸一口氣,“周姨,阿鶴他不見了。今晚我親自将他送回別墅的,但他現在不在別墅,電話也打不通。”

“今晚阿仁去找阿鶴了,可能是他們兄弟出去了。”

伏言下意識松了口氣,可是他又随即意識另一個問題,“可是周姨,溫大哥的手機也打不通。”

……

謝時上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一直待在客廳,回想溫書鶴被綁的具體信息。

他當時被高利貸的打斷腿抓去乞讨,能看到的都是新聞報道的消息,而且都十分概括,沒有具體的時間具體的地點具體的人。等事後再查的時候,又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般,沒有一絲蹤跡。

他只記得是在今年,綁匪潛上湖心島,在別墅內實施了綁架。

還有呢?

還有呢!

伏言一進門,就在亮堂的別墅中,看到了抽着煙的謝時和他腳邊散落一地的煙頭。

“阿時,監控在哪些位置?”伏言直接問道。

“花園的鐵門上一個,別墅的四周分別有四個,客廳左上角右上角分別有一個,飯廳有一個,廚房有一個,雜物間有一個,二樓的走廊上前後各一個,每間卧室的門口和陽臺上各有一個,我還在門口的花瓶裏藏了一個微型攝像頭,也被找出來砸了。”

伏言忍不住看向他。

連葉欣請來的黑客也忍不住對他投以看神奇動物的目光。

很快就有人把所有的監控攝像頭的芯片拆出,交給黑客。黑客敲着鍵盤,敲了半個小時。

“有六處監控是同時被破壞的,他們的人數在六個以上。這六處有四處都是陽臺,他們極有可能是從陽臺進來的。”

黑客說完,客廳陷入了一片沉默。

“沒了?”

“沒了。就算是修複了監控也只能看到被砸之前的監控,攝像頭壞了,它就是個擺設。”黑客無奈。

半夜,周辭和溫明言來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大量的警察。

“拜托您了,一定要救救我們兩個兒子。”周辭雙眼微紅,應該是哭過,卻仍竭力保持着冷靜。

“請放心,我們會一邊追蹤綁匪痕跡,一邊撒出所有人,挨個打擊A市的犯罪團夥,一定會将您兩個兒子救出來的。”

兩個兒子?

謝時微楞。

伏言靠近他,悄聲說道,“剛剛忘了告訴你,阿鶴失蹤時和溫大哥在一塊兒。”

謝時皺起眉。

可他前世只看過溫書鶴被救出來的新聞,之後也只有溫書鶴活躍在大衆的視線中。

他手段狠辣,從自己父親手中奪權,将兄弟叔伯趕出公司。他陰沉張狂,仇從不隔夜,所有挑釁他的人都沒啥好下場。

兩兄弟同時被綁,新聞上卻只出現了溫書鶴的身影,那溫仁自然是……

死了。

然後溫家抹除了網絡上關于這場綁架案和大兒子溫仁的痕跡。

艹!

謝時踢了桌子一腳。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

周辭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們都會沒事的,多虧了你及時發現。”雖然現在人還沒被救出,但早一天就多一點希望。

周辭還可以安慰自己,謝時卻早已知道結局——溫仁和溫書鶴,一個死了,一個斷了雙腿終生癱瘓。

他已經做到能做的極限了。

一天過去。

大小窩點打了不少,但關于綁匪卻是毫無所獲。陽臺的水跡顯示他們是從水裏游過來的,然後又從水裏扛着人游了回去。

整條河橫穿整個縣城,他們将人撒出去,沒有找到一個知情人。

晚上太黑了。

又下起了雨,将所有可能的痕跡沖刷得一幹二淨。

當然,還有一種更絕望的可能——他們沒有綁人走,而是将人打暈沉屍河底了。

第一天沒有人說。

但當連續三天沒有頭緒時,這一可能被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絕對不可能!”謝時堅定地反駁,但當伏言和周辭都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時,他就只能瞎扯了,“我能感應到,他還活着。”

他總不能說,他是從十年後重生回來,是提前看過答案的人吧?

誰信。

周辭紅着眼,“邊撈邊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當天晚上,謝時坐在別墅的客廳裏,第N次回想有沒有什麽被自己忘記的線索。

線索……

謝時嘆了口氣,溫家當初抹除這起綁架案痕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最後會坑到自己?

說不定上輩子也有個“謝時”呢?

艹。

快被逼瘋了。

總能留下點蛛絲馬跡吧?

上輩子有沒有能和這起綁架案聯系上的事?

或者說是任何可能聯系上的事……

救出溫書鶴之前打擊的最後一個窩點、報道溫書鶴被救出當天的其他新聞、溫書鶴在後來說的可能是暗示的話……

救出溫書鶴之前打擊的最後一個窩點不就是抓他那夥放高利貸的,溫書鶴被救出的報道播放的當天還有某地化工廠爆炸的新聞——

等等,爆炸?

他和一群人被關在倉庫的時候好像感覺到地震了?

他一直以為那是地震。

可萬一,

萬一那不是地震,而是爆炸呢?

艹!

反正也沒有頭緒,賭了!

謝時快步上樓,敲響了周辭的房門。

這幾天他、周辭、還有伏言等人都是睡在這棟別墅裏的,只有溫明言因為要處理公司的事先回去了。

房門打開,謝時看向燈光下憔悴的母親,“周姨,我需要您的幫助。”

……

“你們是說,溫書鶴和溫仁分別給你們投夢,說綁匪身份和放高利貸的有關?他們還拐人打斷腿乞讨?”于誠皺眉。

“是。”

“你是溫仁的母親,你是溫書鶴的……”于誠看向謝時。

“愛人。”謝時絲毫不心虛。

于誠點頭,“明白了,我會報上去的。”

“我對那裏比較熟,可以先去探路。”謝時攔住他。

“你對那裏比較熟?”于誠懷疑地看向謝時。

“我父親經常帶着我去借高利貸。”謝時謊話眨眼就來。

啧。

沒想到謝大貴還能有派上用場的那天。

于誠了悟,随即嚴肅起來,“不要冒險,這是我們的責任。”說完不放心又補了一句,“等會兒我們制定好行動計劃後,你和我們一起行動,你的引路作用會很大。”

“好。”

謝時松了口氣。

警方行動很快,連夜制定了計劃,第二天清晨就出發了。真有線索最好,沒有就當打擊犯罪了。

謝時在其中充當的是地圖的作用。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給他配了根鐵棍。

他帶着人在山裏彎彎拐拐,越走樹越高,于誠看着他的目光也越來越懷疑。

一聲口哨聲突然響起。

有人!

于誠按着謝時的肩膀蹲下來,用眼神示意人上去查探。

不一會兒,查探的人回來了。

“于隊,那是一座廢棄的化工廠,人很多。”

于誠聽到化工廠就皺起眉,等聽到後面眉頭就皺得更緊,看向謝時。

謝時沉默。

居然真的是爆炸,那溫書鶴和溫仁是不是真的可能在裏面?

于誠想了想,“先圍上去,阿海你裝作游客靠近,試探一下。”

“是。”

謝時跟着他們靠近化工廠,發現人的确是很多,有大概三四十個。

他蹲在草叢裏,看着阿海靠近,然後被呵退。

“于隊,可以打。”

“賀成,你帶着一半人打一木倉,邊打邊跑,把人引走。剩下的跟我來。”于誠吩咐道,然後看了謝時一眼,“你在這裏待着別動。”

“是。”謝時有自知之明,不會添亂。

計劃順利實行。

賀成将大部分人引走,于誠帶人不動聲色地控制住外面的人,騙開了門,迅速制服了匪徒。

于誠走出門,對着謝時揮揮手。

謝時從草叢中站起,向于誠走去。

化工廠內,別說溫仁和溫書鶴,一個人質的影子都沒有,全是匪徒。

“于隊,他們在造炸彈。”

造炸彈的?那放高利貸、拐賣人口的呢?于誠瞥了謝時一眼,“押回去,關起來。”

“是!”

“收隊。”

謝時沉默了一會兒,攔住他,“放高利貸的還沒抓。”

“你确定自己記得路嗎?”于誠看向謝時,“我們冒着生命危險,不是來陪你過家家的。

小朋友。”

于誠已經不是在暗示而是在明示了。

他已經看出謝時是故意将他們帶偏的,只是由于結果是好的,所以他不會過多追究。

“我記得。”謝時堅持,萬一呢?

“行,下午再來。”見謝時還想說什麽,于誠擡手阻止他,指着被铐起來的危險分子,“他們人很多,路很長,跑σw.zλ.掉了一個都是我們的失職。要有足夠的人來押送他們回去,扣掉這部分人,我們剩下得不多。就算你的……朋友真在裏面,也救不出來,只會打草驚蛇。”

“這樣。小海!”于誠招呼小海,“你跟着他去認個路。”

小海跑過來,“是。”

“謝謝您。”謝時輕聲道。

“去吧。”于誠拍了拍他的肩。

謝時領着小海往上輩子他被關的舊倉庫走,剛看見舊倉庫冒了個頭,小海一把拽住他,拉着他滾向一旁。

“怎麽了?”謝時用手指在地上寫字。

“這個地勢,中間高四周低,房子修在最頂上。萬一有人站在樓頂,很容易看到我們。”小海低聲說道,哈過來一些草蓋在頭上,接着一旁樹枝的遮擋,小心翼翼地伸出頭。

謝時照做。

他看着倉庫尖角的那扇小窗皺起眉,這代表着倉庫是有兩層的,但他記憶中的只有一層,他和所有人都擠在一個裏面,蒼蠅在流膿的斷肢上爬,腐爛的氣味到處都是。

眨眼間,那扇窗就不見了。

謝時再眨眨眼,就是不見了,仿佛他剛剛看到的都是錯覺。

“海哥。”謝時低聲喚小海,“我剛剛看到那個尖角處有一扇窗,眨眼就不見了。”

吳海仔細看了一眼,“經常有倉庫會這樣裝,窗子不裝玻璃,而是在裏面再加一扇和外面一模一樣的小卷簾。把門拉下來,看上去就像消失了一樣。可以用來藏一些東西。”

吳海說着,和謝時對視了一眼。

如果這裏真在幹拐賣人口的生意,那二樓還能藏什麽?

“我去找于隊。”

“你告訴于隊。”謝時拉住他,“到了晚上,他們會把裏面的人都趕出去乞讨,可以讓人在路口設防,堵他們個正着。那時候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好。”吳海看向他,“你?”

“我不動,我為你們收集情報。”謝時往旁邊躲了躲,舉起手發誓。

“好。”

吳海剛走,謝時就站起身,大搖大擺地走向倉庫,“我找彪哥還錢。”

裏應外合才是王道。

這樣收集情報才最快,最準。

“彪哥找你!”有人吼道。

“你誰?”二樓窗戶重新打開,一個刀疤臉伸出頭來。

“吳魚,我爸是吳明。我打工掙錢回來了,我把錢還你,你把我爸還我。”幸好他認識的狐朋狗友夠多,也幸好謝大貴的賭友夠多。

這已經是謝大貴第二次發揮作用了,他應該從沒有這樣有用過吧?

“是你小子,幾年不見,大變樣了。讓他進來!艹!敢撞老子,瘋了嗎?”

謝時擡頭,看到了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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